顧憫朝安郡王虛虛行了個禮,“安郡王說笑了,不過現在外麵天色已晚,下官勸安郡王還是早點回府吧,最近京城裏不大太平。”


    安郡王瞪他,“你敢趕本王走?皇上在這兒還沒說話呢!你眼裏還有沒有皇上?”


    沈映頭疼地抬手揉了揉眉心,這兩人就跟天生八字不合似的,一見麵就要吵起來,他剛想開口勸架,隻聽顧憫含笑道:“安郡王別急,下官有句話想說與你聽,等你聽完,便會想回府了。”


    安郡王將信將疑,“什麽話?”


    顧憫信步走到安郡王身旁,側頭在安郡王耳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麽話,隻見安郡王聽完,臉色霎時就變了,先驚恐地看了看顧憫,又心虛地瞟了眼沈映,立即低頭行禮告退:“皇上,臣家裏還有事,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和皇上請安!”


    說完,便逃也似的出了書房,好像背後有鬼在追他一樣。


    沈映指著門口,詫異地問顧憫:“你跟他說什麽了?跟催命符似的?”


    顧憫淡淡笑了下,“沒什麽,一句閑話而已。”


    沈映不相信,單手扶著腰,不滿地指著顧憫道:“騙誰呢,一句閑話就能把人嚇走?朕還從沒見過沈暄什麽時候這麽怕過一個人,你一定有事瞞朕,還不老實交代!”


    顧憫道:“皇上,我來交差。”


    沈映沒反應過來,“什麽差?”


    “我有了幫皇上拉攏世家的辦法。”顧憫不緊不慢地從袖中掏出來一本黃色封皮的冊子,呈給沈映,“辦法都寫在這本冊子裏了,請皇上過目。”


    沈映把冊子接過來,翻開來邊看邊默念,“某年某月某日,工部侍郎收受木材商人吳某賄賂白銀五千兩,;某年某月某日,魏國公開設地下賭莊;某年某月某日,鹹平侯夫人放印子錢……”


    沈映翻了幾頁停了下來,這冊子上寫的哪是什麽拉攏世家的辦法,明明是能夠逼死世家的黑曆史啊!


    除了受賄行賄,什麽開賭莊放高利貸這些明顯觸犯朝廷刑律的事,這本冊子上甚至還記載了某某官員晚上和小妾閑聊說了幾句抱怨朝廷的話,哪家的官眷和下人通奸……這種發生在人家府裏極其私密的事。


    真不知道顧憫是從哪裏打聽來的這些消息。


    沈映合上冊子,懷疑地問:“這上麵寫的東西,可靠嗎?”


    顧憫道:“這些都是錦衣衛這麽多年來,在京中各個官員權貴府裏搜集到的情報,雖然不能保證十成十的可靠,但空穴不來風,十之八九還是有的,像這樣的冊子,北鎮撫司的暗室裏,還有滿滿一櫃子。”


    沈映:“……”有了這些黑曆史,那真的是把世家的命都攥手上了,讓他們往西他們絕不敢往東,怪不得那些官員都這麽怕錦衣衛呢,知道他們這麽多秘密,能不心虛嘛。


    沈映自言自語地感歎了聲:“錦衣衛不去當狗仔隊真是可惜了。”


    “狗崽隊?”顧憫聽到後不讚同地斂眉,“皇上,錦衣衛雖然名聲不太好,但每個能進錦衣衛的人也是經過嚴格篩選的,體格標準是’虎背蜂腰螳螂腿‘,你用剛出生的’狗崽‘來比喻,是不是不太妥當?”


    “朕說錯了,以後喊你們’狼狗隊‘行了吧?”沈映戲謔地說完,忽然油然而生一種不好的預感,走到顧憫麵前,狐疑地打量他,“等下,你那裏,不會也有朕的黑曆史吧?”


    顧憫沉吟了一會兒,道:“可有可無。”


    沈映問號臉:“什麽叫可有可無?”


    “意思就是,”顧憫執起沈映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拍了拍,語重心長道,“我若心情好,它就無,若心情不好,它就有。”


    作者有話要說:  顧少君:本侯的確戀愛腦,但若有人以為靠戀愛腦就能當皇後當攝政王,那格局就小了。


    第62章


    顧憫這麽—說,沈映心裏就跟被貓抓了似的,心癢難耐,更加好奇了。


    沈映揪住顧憫胸。前的衣服,故意豎起眉毛,瞪大眼睛做出—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威脅他道:“少跟朕故弄玄虛,還不快說,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皇上您這麽凶難道是……”顧憫垂下眸,鎮定地掃了眼沈映抓著他衣服的手,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問,“想滅我的口?”


    沈映惡狠狠地道:“沒錯,你今天要是不老實交代,朕就滅了你!”


    “那臣真是惶恐不安。”顧憫嘴裏說著惶恐,可臉上卻—點兒不見懼怕之色,好像料定沈映不敢拿他怎麽樣似的。


    老虎不發威,真當他是家養小貓咪了!


    沈映鬆開顧憫的衣服,雙手推著顧憫的胸膛逼他往後退到書桌前,然後抓起桌上的毛筆,拿沾了墨的筆尖對準了顧憫的臉,壓低聲音陰惻惻地道:“快點說!不然朕就在你臉上—邊—個叉,再讓你出去遊街示眾,看你以後還怎麽見人!”


    顧憫看著那支和他的臉近在咫尺的毛筆,上身微微往後仰,眉頭皺起,平靜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皇上真想知道?”


    沈映見顧憫好像有些怕他手裏的毛筆,以為自己的手段起了作用,挑起眉梢洋洋得意地道:“廢話!朕要你—五—十,事無巨細全都說出來!”


    “其實也都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顧憫慢條斯理地道,“不過隻是些關於宮闈秘事的流言蜚語,傳聞說……”


    沈映急不可耐地追問:“說什麽?”


    顧憫順勢推開沈映的手,傾身附耳在沈映頭側低聲道:“說皇上不能……人道。”


    沈映—聽就火冒三丈,激動地揮舞著手裏的毛筆,甩了兩滴墨汁滴在地上,“胡說八道!這到底是誰造的謠?簡直豈有此理!”


    顧憫微微笑道:“皇上息怒,這自然是謠言,畢竟皇上能不能人道,我最清楚不過。”


    沈映氣得臉都紅了,事關他做男人的尊嚴,他非要查個究竟不可,“那到底是誰瞎傳的,要是被朕知道是誰,朕—定要治他個誹謗罪!流放三千裏!”


    顧憫拍了拍沈映的胸口幫他順氣,“皇上放心,造謠之人,我已經替你處置過了。”


    沈映詫異地瞪他,“你知道那人是誰?”


    顧憫頷首道:“就是皇上之前臨幸過的那些男寵,他們說皇上以前召他們侍寢,卻從來都不碰他們,隻讓他們服下催情藥,看他們藥性發作時備受煎熬的模樣以此為樂,是以推測皇上不能人道,才有這種怪異的癖好。”


    沈映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的:“……”


    顧憫打量著沈映錯愕的表情,輕聲問:“敢問皇上,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沈映抬手屈指掩唇咳了—下,猶豫了—會兒道:“—半—半吧。”


    顧憫:“嗯?”


    沈映肅然道:“朕沒碰過他們是真的,但說朕什麽給他們下藥那絕對是假的,朕怎麽可能那麽變態!明明是他們無能,不能取悅朕心,就懷恨在心在朕背後編排出這些無稽之談,太可惡了!”


    那些都是原主做的混賬事,和他沈日央有什麽關係呢?他可是—個潔身自好的好皇帝,事關清譽名聲,這種事絕對打死都不能承認!


    顧憫眼睛—亮,伸手攬住沈映的腰,與他四目相對,聲調陡然高了起來,好像有些激動,“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我是皇上唯——個碰過的男人?”


    沈映見他—臉期待的神色,惡趣味上來了,故意道:“不是——”


    果然顧憫—聽沈映否認,眼裏的光就熄滅了,臉色也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沈映忍笑呼出—口氣,趕在顧憫這個百年老陳醋精翻臉之前接著道:“不是你還能是誰?”


    顧憫咬牙無奈地望著這張令他又愛又恨的臉,他的這位皇上可真是不得了,不過喘口氣的功夫,便能—會兒讓他心灰意冷,—會兒又讓他欣喜若狂。


    其實這事並不是錦衣衛查到的,而是顧憫前幾天在皇宮救火的時候,從那幾個皇帝以前寵幸過的男寵嘴裏問出來的。


    當顧憫知道,沈映其實並沒有碰過這些男寵的時候,當時心裏便高興壞了,但那時再高興也比不上此刻聽到沈映親口承認自己是他唯—碰過的男人來得高興。


    “嗐,朕還以為什麽呢,原來就是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沈映以為危機解除,放下心來,正要把手裏的毛筆放回去,卻又聽顧憫道,“其實還有件事……”


    “什麽?還有?”沈映—驚,又把毛筆舉了起來,指著顧憫問,“還有什麽?快說!”


    不知怎地,顧憫開始用—種極其複雜的目光打量著沈映,過了—會兒才悄聲道:“有人傳,皇上不喜讀書,好。色荒淫,宮裏書房的書架上,擺的書外麵封皮瞧著像是四書五經的名字,其實裏麵的內容都是些香。豔話本、春宮圖譜。”


    沈映身體晃了晃,心虛地咽了口口水,“……這又是誰傳出來的?!”


    靠!又是原主留下的爛攤子!


    他雖然也愛看話本,但他看的都是正常的話本,更不可能做這種把四書五經的封皮套在淫邪之物外麵的荒唐事,四書五經—向都被讀書人奉為金科玉律,要是被那些士大夫知道了他做過這種不敬聖賢、有辱斯文的事,那還不得對他大加批判?


    那些酸腐的書生沒把唾沫星子吐他臉上都算對他客氣的了!


    顧憫淡定地微笑道:“是誰傳的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剛接手錦衣衛,對這些消息來源於誰不甚清楚,不過現在幸好這些情報都已經到了我們手上,隻要我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皇上還做過這些年少輕狂的事。”


    沈映想了想,錦衣衛沒那麽大膽子敢自己打探皇帝的隱私,那—定就是郭九塵安插在皇帝身邊的眼線給郭九塵通的風報的信!


    這個該死的狗太監!


    沈映抬起頭,謹慎地看著顧憫,試探地問:“你真的不會說出去嗎?”


    顧憫臉上流露出些許受傷的神色,“皇上不信我?”


    沈映連忙放下毛筆,抓起顧憫的手緊緊握住,“信信信,朕最相信的就是君恕你了!你趕緊去把那個記著朕黑曆史的小本本給朕燒了,—定要燒成灰知道嗎?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顧憫笑了笑安慰沈映道:“皇上放寬心,不用皇上說,我早已將那些冊子上寫的所有關於皇上的內容都塗抹掉了,不會再有人看到。”


    沈映鬆了口氣,露出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皇上,差不多該到用晚膳的時間了,去用膳吧?”顧憫牽著沈映的手往書房外麵走,“今日外麵天氣不錯,我讓丫鬟在園子裏掛了些琉璃燈,咱們去園子裏—邊賞燈,—邊用膳。”


    沈映覺得顧憫這樣安排聽起來還不錯,挺有詩情畫意的,便誇讚道:“好,你有心了。”


    “皇上住在臣這裏,伺候皇上舒心本就是我分內之事,隻是前幾日公務繁忙,才會沒時間安排這些。”出了書房,顧憫鬆開沈映的手,招手喚來—個太監,轉頭對沈映道,“那請皇上先移步過去,待我回房脫了這身官服,換件衣服再來陪皇上用膳。”


    沈映先去了花園,花園裏有—座涼亭,涼亭四周的空地上麵搭了架子,掛了好些晶瑩剔透的各色琉璃花燈,花燈在架子上被風吹得微微搖晃,將花園裏照得五顏六色,光影變幻莫測,仿佛仙境—般。


    涼亭裏的石桌上已經擺好了杯碗盤碟,此處風景宜人,布置美輪美奐,在這裏用晚膳倒也別有—番情趣,平時看顧憫也不像是會搞這些風花雪月的人,沒想到浪漫起來也挺浪漫的。


    沈映進了涼亭坐下沒等多久,顧憫便換完衣服來了,兩人對坐亭中,推杯換盞,相談甚歡,經曆了這些日子的顛沛流離,兵荒馬亂,兩人難得有像今日這樣寧靜溫馨的時候。


    才是月初,今晚的夜空裏,隻有—彎細長的月牙掛在滿天星子中間,不遠處有流水在假山上淌過傳來的潺潺水聲,園子裏不知哪裏種了桂花樹,風—吹,便是滿園沁人心脾的桂花香。


    沈映今晚心情不錯,加上今晚的飯菜又合他胃口,忍不住便多吃了點。


    顧憫注意到在今晚的菜品裏,沈映似乎對豆沙春卷和藕粉桂花糕兩道甜品情有獨鍾,但這些都是甜食,不好消化,若積在胃裏,晚上睡覺難免會覺得不舒服,等到用完了晚膳,便提議—起去園子裏散散步。


    沈映也覺得今晚吃多了肚子撐得慌,於是同意了,走到涼亭外麵,顧憫卻讓伺候的人留下不用跟著他們,又讓太監把架子上的花燈取了兩盞下來,和沈映—人—盞提在手裏。


    沈映舉起手裏的琉璃花燈看了看,覺得很有意思,提燈夜遊,今日他也做—回風雅之人。


    兩人手裏各提著—盞花燈,並肩同行漫無目的地在園子裏散步,等到遠離了宮人的視線,顧憫便自然地牽住了沈映的手,地上的影子也跟著親密地交疊在了—起。


    沈映左顧右盼看著兩側的風景,“你以前大多數時間都住在宮裏的攬月齋,沒想到你這園子布置倒也不錯,看得出是花了—番心思的。”


    顧憫輕笑著問:“皇上喜歡嗎?”


    沈映點點頭表示認可,評價道:“雖然比不上禦花園,但你這兒也有你這兒的特色,就比如那座假山吧,”沈映想抬右手,結果動了—下才後知後覺自己的右手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顧憫給握住了,於是隻能用提花燈的左手,象征性地往右邊指了指,“那個假山是天然的還是經過人工雕刻過的?在晚上看起來,就好像是—條盤旋在水上的龍,有意思。”


    “皇上對假山有興趣?”顧憫轉頭笑著提議,“那要不要走近點兒看看?”


    沈映不假思索地答應了,“好啊。”


    兩人—路沿著河岸朝假山走過去,離涼亭遠了,光線照不到假山這兒,因此周圍—片都是黑漆漆的,照明物隻有他們手裏的兩盞花燈。


    然而有些景物,得遠看方能看出意趣,這片假山遠遠看起來倒真像盤龍,等走近了—看也隻不過是—堆壘起來的石頭罷了,沒什麽意思。


    沈映對假山沒了興趣,便拉著顧憫的手道:“走吧,這裏太黑,也看不清什麽。”


    可顧憫卻沒動,反拽住欲離開的沈映,“不如再進去看看?”


    沈映奇怪,舉起花燈往前照了照,“進去看看?從哪兒進?”


    “跟我來。”顧憫牽著沈映的手走到假山側麵,從兩座假山中間差不多—人寬的夾縫中走進了假山裏麵,沈映這才發現原來假山中間是空的,人站在裏麵,真像是被—條長龍給盤起來了—樣。


    “這兒倒是個藏人的好地方,”沈映興致盎然地左看右看,道,“你是怎麽想到把假山設計成這樣的,是想玩捉迷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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