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嗯?”


    蘇顏顏對上元矜淡褐雙眸,頓時偃旗息鼓,嗐~她著實沒辦法拒絕嫂嫂的吩咐,誰讓她人如其名,是個終極顏狗呢?


    算了,禁書便留著下次買吧。


    大小姐總算老老實實掏出靈石,連著元矜那一份也一起付了,整整一百八十枚。


    白發男子低頭將靈石收進儲物袋中,唇間動了動,漫不經心道出兩字:“卿良。”


    蘇顏顏一愣:“什麽?”


    他淡淡抬頭:“我的名字,卿良,你若想向掌櫃的告狀,報上此二字即可。”


    蘇顏顏“切”了一聲,拉著元矜走出書齋:“嫂嫂,他可真是個怪人……”


    卿良目送二人走遠,身後陡然出現一渾身籠罩在黑鬥篷裏的骷髏,兩隻手臂交疊於胸前,恭敬地朝著他彎腰行了一禮:“王上,她便是您要找的人麽?”


    “不,她不是。”卿良緩緩搖頭。


    白發如雪,他眸光亦是漠然:“隻不過那個人與她,有幾分相像罷了。”


    第7章 他從前雖也冷冽,卻是熱血……


    接下來的行程還算順利,元矜在蘇顏顏的建議下花重金買了個能凝結仙露的上品法寶--紫金玉葫蘆,作為送給莫寧的禮物。


    而後兩人便來到了佟香樓,打包上好的獸肉瓊漿,元矜正欲結賬時,卻被蘇顏顏急忙止住:“嫂嫂,哪兒能讓你破費。”


    雖然佟香樓的酒肉極其奢貴,她花完便剩不了多少私房錢了,但也不能叫嫂嫂吃虧呀,嫂嫂才出關不久,又剛買下個上品寶器,想來身上靈石也是不多了。


    元矜微笑著攤開手,掌心上便多出整整一袋靈石,瞧這分量可不比買法器的那一袋少:“你放心,秦陽雖是邊遠小城,卻也還算富庶。”


    當年父親為許她風光出嫁,不至於叫中陸大門派小瞧了去,一口氣給了她秦陽三分之一的領主之權,每年供奉的稅收不在少數,而作為回饋,她極早便以天地間的水之規則為整個秦陽城構築起一道水源靈牆,護佑城中百姓安康。


    這水牆直直與元矜靈脈相連,她對其每一處皆感同身受,隻消她身不死,牆便不滅。


    蘇顏顏望著那鼓鼓囊囊的錢袋眼冒金光,乖乖嘞,嫂嫂這才是真豪氣啊,同樣身為世族小姐,為啥她就這麽窮逼……


    元矜將一整袋的靈石遞出去,掌櫃的看後連連擺手,笑道:“仙上,用不了這麽多……”


    元矜複又把錢袋推回去:“掌櫃的,那頭小紅狐並非十惡不赦,剩下的靈石權當賠付他偷的那些酒肉,給個教訓,便放它一條生路吧。”


    她頓了頓,又道:“另外,此狐通體赤紅,絕非凡物,若掌櫃的願將其馴服,悉心教化,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掌櫃的原是位風情萬種的女子,聽完她的話後饒有興趣地放下筆,卻不問她是如何得知這些事,反而道:“既如此,仙上為何不索性買回去自己教化?”


    雲天大陸的人都明白,養寵獸難,養能與主人共通的契約獸難上加難,她既知道小狐的價值,如何舍得拱手相讓?


    元矜想起小狐崽巴巴喚她“主人”的樣子,不似是尋常幼獸邀寵,反倒像極了某種帶有目的性的接近。


    這小東西,她恐怕養不起。


    雖這樣思慮著,元矜卻沒打算多做解釋,隻搖搖頭:“掌櫃的若不信,就當聽了個笑話罷。”


    說完便不再耽擱,領著雲裏霧裏的蘇顏顏往外走。


    “噢……原來那些小廝是佟香樓的人啊?”兩人出了店門一陣後,蘇顏顏方才理清思路恍然大悟,雙眼亮晶晶看著她:“所以嫂嫂早便知道了麽?”


    元矜身姿纖長,邊走邊耐心解釋:“他們腰牌上刻了個‘佟’字,自然不難猜測。”


    再有便是小狐崽身上氣息十分特殊,顏顏或許察覺不到,可對於熟通追蹤術的她而言,就再明顯不過了。


    “原來如此,”蘇顏顏撇撇嘴:“嫂嫂可真好心,還為那小狐崽給了他們那麽多靈石。”


    元矜笑了笑:“總歸也不缺那點銀錢。”


    蘇顏顏:“……”


    好羨慕好嫉妒好恨!


    “顏顏,”正當少女捶胸頓足時,元矜忽而偏首,斟酌片刻後終是道:“子修這些年,過得還好麽?”


    自她出關以來,便未曾問過他的近況,而他亦不曾主動坦露心事,事實上,他們一直沒有機會好好談談,不過想想也是,一峰之主,宗盟之首,總歸要比以前忙一些的。


    蘇顏顏見嫂嫂問得認真,同樣正色起來,扶著下巴仔細思索了半日:“嫂嫂,我近些年才住進容連,故而具體如何也不是很清楚,”


    “隻聽說當年嫂嫂閉關後,師兄很是頹廢了一陣,渾渾噩噩,不知所雲,後來接任宗盟之首,更是把自己活成了沒有感情的冰塊,這種情況啊,直至寧寧出現後才好一些,師兄總算有了點兒煙火氣……”


    雖然師兄依舊很冷,但至少麵對寧寧時多了幾分柔情。


    提到這個,蘇顏顏不由唏噓,說起來她也算是看著寧寧長大,第一眼見到不足十歲的寧寧時,她便想起了嫂嫂,那小模樣,莫不真是嫂嫂孩兒的轉世?


    不可否認,她最初對寧寧的偏愛保護定然是源於對嫂嫂的懷念,這寵著寵著倒也真當自家小孩來護著了。


    連她都如此,更莫說師兄,師兄有多在乎嫂嫂和靈兒,整個雲天何人不曉?


    當年痛失妻女,令師兄幾欲崩潰瘋魔,如今好不容易養了個投緣的徒兒,自然百般盡心,視作親生,也算是彌補了嫂嫂腹中孩兒的遺憾。


    “嫂嫂?”她兀自想著,一抬頭卻見嫂嫂也失了神,挽著她胳膊輕喊道:“嫂嫂,你怎麽了?”


    元矜長睫掃了掃,側眸看向她:“我沒事,不過是想起他這麽多年所受的苦楚,有些心疼罷了。”


    她與容辭夫妻多年,深知他從前雖也冷冽,卻是熱血鮮活,不似現下,冷情冷心,倒真像與那冰霜融為一體般,成了不食煙火高高在上的神明,日複一日守護著他的六界蒼生,無情無欲,徹骨寒涼。


    看來靈兒對他的影響著實不小,而她又何嚐不是如此?那場戰役迫使她閉關近百年,也讓他孤獨了近百年,或許這亦是天道給予他們的劫難吧……


    “嫂嫂何不心疼心疼自己,”蘇顏顏小聲嗶嗶:“嫂嫂被迫閉關那麽久,難道不比師兄受的苦多麽?”


    元矜被她逗笑了:“我自然也是心疼自己的,日後必然更加珍惜這條性命。”


    也更珍惜與他的這段情緣。


    曾經同生共死,海誓山盟;如今分隔兩地,久別重逢。


    他們一路走過這樣多的風風雨雨,想來日後也定能……攜手共赴神道吧?


    *


    “元矜這女人,竟敢如此對待本君!”被關在籠子裏的某狐忍不住咬牙切齒。


    “都說了苦肉計不行,玨玨,你另外想想辦法吧。”雲七飛出霍玨的意識,幻化成一個手掌般大小的紙片小人,坐地上悠閑地翹著二郎腿,不忘督促道。


    霍玨冷哼一聲:“她既然不上道,就別怪本君心狠手辣了。”


    雲七“蹭”地一下站起來:“不行玨玨,你不能殺生!”


    霍玨眯眼:“你管得著麽?”


    “玨玨,你前世已經罪孽深重了,如果老大知道你還要胡亂殺害他的子民,一定不能放過你的。”


    霍玨哂笑:“本君會怕他。”


    “難道你想繼續前世魂飛魄散的結局?”


    “……”


    霍玨呲了一聲,正當準備施法時,佟香樓的掌櫃扭著婀娜身姿慢慢走了過來,隻一伸手,壓在籠子上的陣法瞬間消隱,全然不見。


    “小東西,算你命大,有人替你付清了肉錢,偷了我佟雪兒的東西還能活著出去的妖獸可不多。”


    小狐崽眼尾挑了挑,有人替他付清了酒肉錢?


    佟雪兒見小東西那股機靈樣,不禁擺擺圓扇,勾起紅唇:“聽那位仙上說你並非尋常妖靈,可願留在我身邊做契約獸?保你以後吃香喝辣,衣食無憂。”


    霍玨頓時冷嗤一聲,“嗷”地一下衝出牢籠,頃刻間便沒了蹤影。


    “玨玨,你現在去哪裏?”雲七早已藏進霍玨的意識,像個老媽子般喋喋不休。


    “容連峰。”


    “你還想去找……元矜?”


    “不然呢?”


    “玨玨,我覺得吧,現下就算你找到了她,也未必能如願以償留在她身邊。”


    “嗬,你不過是雲恒那老頭分出來的贗品,能懂什麽?”


    “玨玨,你可以侮辱老大,但不能侮辱我,”雲七特別生氣:“我作用可大了,是你最好的幫手!”


    “比如?”


    “比如……”紙人搖頭晃腦了半晌,最終豁出去道:“算了,悄悄告訴你哦,容辭的潛意識正在漸漸蘇醒,待到他與元矜的陰陽雙生契全然侵蝕作廢,原本的記憶便會破印而出,所以玨玨,你的時間不多了。”


    霍玨一頓:“他們的雙生契作廢,我的任務不就完成了麽?”


    “不不不,”雲七連連搖頭,再次強調:“你的任務是破壞元矜對容辭的感情,直至兩人徹底決裂。至於陰陽雙生契,能解還不能結了嗎?”


    霍玨啐了一聲:“真麻煩。”


    “玨玨,倘若容辭記憶蘇醒前你不能完成任務,隻怕……”


    霍玨不耐煩地甩了甩尾巴,他明白雲七的言外之意,想想上一世,容辭那瘋批什麽事兒幹不出來?老女人不早些脫身恐怕就脫不了身了。


    “玨玨,到了!”


    第8章 大抵,這百年的時光,的確……


    元矜和蘇顏顏路上沒再耽擱,很快回到容連峰,及至瑤光殿外,依稀有談話聲傳來:


    “尊上,此毒不同尋常,似乎並非魔族所致。”


    “並非魔族所致?”容辭蹙眉:“是為何意。”


    陵蕪收回自己的術法,對著跟前麵若冰霜的人道:“令徒中的極可能不是魔毒,故而一般的丹藥恐怕派不上用場。”


    容辭眉目凝得更深,這一點他早先也有所察覺,由此可見那頭小狐狸絕非一般魔獸。


    “依真君看,這毒該如何解。”


    “追本溯源,解鈴還須係鈴人。”陵蕪長袖一揮,將自己那些瓶瓶罐罐收進囊中,忽而眼珠一轉,偏首睨向容辭道:


    “尊上,聽聞夫人前些日子破印出關了,不知是真是假?”


    容辭正想著那頭咬傷寧兒的紅狐,乍聽他提起阿衿,不由回過神來,略微斂眉:“不錯,真君怎會突然過問此事。”


    陵蕪與阿衿並不熟識,一百年前,阿衿耗盡精血閉關封印之時,陵蕪不過是碧翰閣中一個平平無奇的外門弟子,經一次秘境試煉後才激發其木質天賦,修為陡然大增,區區百年竟直直衝破四品,被世人敬稱一聲“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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