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莫氏這樣修仙小族,資源資曆不夠,無法很好地培養後人,就勢必要倚仗其他宗派,每回送往各派的族內子弟不計其數,而如容連峰一般的大宗門,收納的名額極其有限。


    當年莫倚便是同輩中的佼佼者,資質不錯,小小年紀便學會納氣入體,族長極其看好,原本打算那一年將她推薦給容連峰,結果天降喜訊,五姑娘竟然被仙首看中,直接帶回容連峰收為了關門弟子!


    當時族長大肆宴請賓客,接連舉杯相慶,逢人便誇讚莫寧光宗耀祖,可莫倚心中卻憤恨不已,明明她才是兄弟姐妹裏最有潛質的那一個,結果就因為莫寧那莫名其妙的撞大運,硬生生被擠掉名額,又足熬了整整六年,才得以躋身容連,至今還未拜入師門,她就問憑什麽!


    “誰是你妹妹,”這邊無人吱聲,不代表莫寧會忍氣吞聲,她當即下了對方的麵子:“莫倚你搞清楚,我師父是六界仙尊,宗盟之首,你也好意思跟我稱姐道妹?”


    “我……”


    這番話殺傷力不小,莫倚因錯過最佳的入門年齡,無高人指點,全憑族內長輩有限的經驗以及自身的摸索,馬馬虎虎看得過去,可要說拜得什麽好師父,那就不太行了,五大長老門下更是想都別想,所以迄今為止,她每屆的青雲大會都要參加,就是為了尋得更好的機會。


    “你什麽你,”莫寧揚著下巴嗤笑一聲:“沒那個本事就少在我麵前陰陽怪氣耀武揚威。”


    原來這就是懟極品的感覺,果然爽得很。


    “你有什麽好囂張的,不就是走運拜了個好師父嗎!”


    “沒錯,我就是氣運之女,怎樣?不服憋著。”


    “你!”莫倚妒紅了眼,開始口不擇言:“莫寧,你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還不都是托了夫人的福嗎,如果你沒有一張長得像元矜仙子的臉,尊上當年還會收你為徒?做夢去吧!”


    “你不過是個吸血的替身,如今正主回來了,你……啊!”


    莫倚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被一簇突然出現的火焰灼傷雙眼,下意識捂住臉失聲痛呼。


    圍在一旁交頭接耳的人紛紛驚退數步,距離最近的喬思呆愣之餘連忙拿出一粒清火丹藥喂她服下,抬頭看著踏步走來的清貴少年,無不驚愕道:


    “江師兄,你這是做什麽!”


    江一岑臉色很不好,他也不知自己為什麽這麽生氣,隻是當聽到師妹遭受那般羞辱,一想到師妹心中那些傷痕,他便不由自主怒火攻心。


    他驚訝地發現,他竟不願師妹受半絲委屈,即便為了夫人也不行,可他一開始不正是因為元矜仙子才對師妹這般偏寵麽,如今這算怎麽回事兒?


    江一岑俊眉越皺越緊,又想到瑤光殿上師妹受傷失望的眼神,他當時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所有人都在責怪師妹,又有誰考慮過她的孤立無援,此番思慮著,竟連元矜的臉都變得猙獰惡毒起來。


    刹那間陡然驚醒,他在想什麽?元矜仙子是照進他生命中的第一束天光,是無數個午夜夢回間不忍褻瀆的神女,他怎能那般揣測她?


    “五姐姐,江師兄,你們就放過大姐吧,相信大姐也不是故意的~”兩方沉默間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從旁響起,正是一直縮在後頭的莫嬋,她怯怯地瞧了江一岑一眼,又很快閃躲開,像個小兔子一般。


    莫寧麵色有點發白,她目色涼涼地掃過小白蓮,撇頭衝著江一岑丟下一句:“我的事用不著師兄管。”後獨自揚長而去。


    莫嬋瑟縮了下,巧妙地掩飾住眸中妒色,又巴巴看向江一岑,可江師兄的目光一直追著莫寧走,雖然俊臉依舊冷酷,但看得出藏了很深的心事……


    在場之人心思各異,隻是誰也沒料到,就在不遠處的涼亭內,她們口中的尊上正負手而立,這場鬧劇亦盡收眼底。


    容辭周身縈繞著霜雪之氣,襯得他整個人更顯清寒。


    他竟不知宗內流言至此,寧兒究竟承受了多少?畫麵中寧兒獨自難受傷心的模樣又浮現眼前,容辭薄唇微抿,他是不是對寧兒太苛刻殘忍了,即便寧兒再胡鬧,也隻是個孩子而已。


    他深深歎出一口氣,阿衿……雖未曾做錯什麽,到底,咄咄逼人了些。


    *


    元矜回到水吟居後,便開始著手收拾東西,不過她剛出關不久,衣物細軟一概不多,倒是院中她與容辭親手種下的一株藍蓮,委實舍不得留下,日後既要長久住進另一個地方,不如也將它一同移植過去。


    藍蓮乃秦陽城花,為秦陽所特有,花瓣晶瑩,狀似雪蓮,百年一開,不僅可做藥用,且盛開之際藍光點點,花葉綿延數米,此時若有修士契合其間靈力,於花心之上長袖飛舞,便可收盡花中靈氣,有如妖般奪目耀眼,故而得名藍姬。


    元矜便曾於其上舞過一回,臻首娥眉,翩若驚鴻,廣袖翻飛間回眸一顧,仿佛畫中仙人,直直望進容辭心底。


    也正是那次,借助花中靈力,令元矜突破五品壁壘,從此邁入道君之列。


    藍姬品種稀有,存活條件近乎苛刻,若離了秦陽,極易水土不服枯萎而亡。


    這株藍姬便是當年嫁妝中的一份,她一直精心養護著,而閉關這些年,大抵皆由容辭照料。


    元矜嘴角輕輕暈開一抹淺笑,容辭能將藍姬照顧這麽好,足見他用心至深,或許待日後花瓣再次盛開之時,他們還能重現當年情景吧。


    一旁觀望半晌的霍玨見著她這笑容,狐狸臉皺成一團,他算是發現了,自容辭假惺惺哄了幾句甜言蜜語後,這女人便心情大好,一回來不停地收拾,恨不能連夜搬過去,至於麽,都大幾百歲的人了,還這麽不穩重。


    “玨玨,你要理解,元矜現在還很愛容辭,當然會對他特殊以待,所以你要抓緊努力哦!”紙人見縫插針地鼓勵道。


    霍玨很高冷地並沒有理他,眼珠轉了轉後,悄悄挪到元矜身旁,討好似的用腦袋拱了拱她裙角,乖乖巧巧道:


    “主人,我餓了~”


    元矜正小心翼翼移植藍姬,抬手操縱著水源之力沿周圍靈土切割,一離地便迅速鎖進玉盒中,仔細瞧過去,花葉似乎稍有點蔫兒了,好在根莖無恙,之後多花些時間精心培育便是。


    元矜收好玉盒,這才將目光投向眼巴巴圍在她身邊的小狐狸。


    不得不說,這小赤狐乍看上去漂亮極了,一身火紅皮毛,靈氣十足,撒嬌賣萌不在話下,若能化成人形,那必定也是魅惑眾生的妖精。


    “你想吃什麽。”元矜麵色和悅,邊往裏走邊耐心問道。


    小狐狸屁顛屁顛跟上:“想吃肉!”


    元矜思慮片刻,從玉鐲中取出上回沒能吃完的佟香樓的烤肉,道:“先將就著吃點吧,明日再去一趟坊市。”


    小狐狸也不挑食,一下跳上桌麵,吧唧著嘴吃了幾口:“謝謝主人!”


    元矜挑挑眉:“小東西,你既不願與我結下獸契,又何須委屈自己認我為主。”


    小狐狸雙耳一動,從烤肉中抬起頭來,眨巴著眼可憐兮兮:


    “主人你相信我,不是我不願,是娘親的囑咐我不能不聽……”它邊說邊往前兩步,蜷著尾巴乖乖蹲好:


    “主人放心,在我心裏,主人永遠是主人!”


    元矜淺然一笑,素手撫上它毛絨柔軟的耳尖,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嗯,但願如此。”


    第15章 冥王


    不出一夜時間,元矜已將所有物件收拾好,隻待容辭接她去瑤光殿了。


    記得以前她與容辭總是形影不離,日日如膠似漆,偶爾也會把酒調情,一同曆難渡劫,走過刀山血海,是當時最叫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然而這次出關,他們之間顯然與那時不同了,大概是太久沒在一起的緣故罷。


    或許住進瑤光殿後,便能好好緩解這種奇奇怪怪的陌生感,重新回到當年琴瑟和鳴的好時光。


    元矜如是想道。


    “主人,想吃肉~”正當元矜兀自思索時,一旁的小狐狸用嘴拽了拽她衣角,仰起腦袋巴巴兒提醒。


    元矜這才注意到腳邊的紅團子,這小東西對她倒是依賴十足,從昨日到現在,一刻也不離地跟著,生怕走丟了一般。


    她偏頭瞄了眼院外,尚且沒任何動靜,隻怕一時半會兒容辭是來不了了,不如先帶這小家夥去坊市逛一逛。


    打定主意,元矜甫一揮袖,一條淡藍色的透明長綾橫空而出,漸漸擴大,最後如水毯般停於一人一獸跟前。


    元矜徑直飛身而上,對著仍蹲在原地的紅團子道:“過來吧。”


    小狐狸眯眯眼,忽而猛地往上一躥,不偏不倚正巧落進元矜懷裏,討好似的衝她咧嘴笑了笑。


    元矜這回倒沒直接拎開它,隻安撫性地摸了摸它耳尖,而後將小東西放下,施法操縱著長綾飛馳而去。


    “玨玨,看來元矜開始試著接受你了!”雲七高興道。


    倚靠在金椅上的少年單手撐額,並沒有理會在他麵前飛來飛去的紙人,反而撫著自己耳廓喃喃:


    “她怎麽這麽喜歡摸耳朵……”


    雲七又飛近了一些,突然訝異道:“天呐玨玨,你耳根紅了!”


    霍玨忍無可忍,直接伸手拍開它:


    “閉嘴。”


    “……”


    長綾飛得極快,沒過多久便來到坊市,元矜左右看了看,街道上熱鬧依舊,各類小販商家不勝其數。


    元矜循著記憶中的路線,領著小狐狸漫步往前,其間不少來回遊蕩的商販主動湊上前,向她兜售“神秘”物品,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寶貝,後來才知道裏頭竟是些各大門派明令禁止倒賣的東西,譬如入宗令牌,魂丸等,但最誇張的還要屬那整整一袋的黃皮小冊。


    當真全是黃燦燦一片,配上售書小姑娘激情四溢的講解和那雙亮晶晶的眸子,元矜總算……勉強了解了小黃皮的“神秘”之處。


    怪不得那日顏顏一提起這個就滿臉春心蕩漾,原來竟是如此這般香豔刺激麽?


    元矜看小姑娘說得眉飛色舞,極為盡責,便很給麵子地順手將那堆禁書拿下了。


    其實吧,大家倒也不必這樣鬼鬼祟祟,這擱幾百年前不正是盛行一時的雙修之術麽,食色性也,如今仙友們越來越會玩兒,也算造福廣大道侶了。


    元矜越想越是這麽回事兒,索性又多買了兩卷,準備打包送給蘇顏顏。而一旁全程跟隨的霍玨眼瞧著她這番舉動,不由嘖嘖稱奇:


    “看不出來啊,這老女人表麵一本正經,原來竟是如饑似渴……”


    雲七捂臉:“玨玨,你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霍玨卻沒搭腔,隻頗有興致地挑眉反問:“你說……若她主修媚術又會怎樣?”


    巴掌大的紙人繞在他金座旁飛來飛去,盡職盡責地答疑解惑:“水源天賦本就是絕佳的純陰之體,她若肯主修媚術那自然再合適不過咯,進階飛升指日可待。”


    “本君指的不是這個。”


    雲七一臉迷茫:“那你什麽意思?”


    “本君……”


    “真兒,還不快跟上。”正當霍玨要開口時,前方傳來一句清喊,瞬間將他從神識中拉回。


    小狐狸即刻抬起頭,卻是愣了愣,似乎在思索什麽,隨即反應過來“真兒”這個名諱正是喚它,“嗷”地一下躥到前方,乖乖跟上主人的步伐。


    “你方才在想什麽。”元矜邊走邊挑目前方。


    小狐狸揚起腦袋,一派天真:“我隻是好奇,主人方才買的那些書講的是什麽,好不好看。”


    元矜聞言一瞥:“想知道?”


    小狐狸求知若渴地點點頭。


    元矜彎下腰,將小東西整個抱起,又捏了捏它耳朵:“待到時機成熟,你自然就懂了。”


    小狐狸耳尖幾不可察地瑟縮了一下,片刻後用臉蹭了蹭她手心:“主人會不會親自教我?”


    元矜笑了聲:“你若需要,亦無不可。”


    “嗷~”


    霍玨手撫下顎:“紙人,她是不是在撩本君?”


    雲七:明明是你故作天真撩人家→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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