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元衿頗有些意外,容辭怎麽舍得這樣對他的徒弟?


    一直沒做聲的白輕泉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難得主動開口,很是貼心地為她解惑:


    “自師……不,是自仙子離開後,師尊便召回了所有尋找莫寧的弟子,隻將她當作死人對待,並且師尊還吩咐捉拿江氏全族,尤其大師兄江一岑,日日受穿骨之刑,待師尊回峰,可能……”


    白輕泉這邊還沒說完,隻見容拾春身上的傳音鏡“嗡嗡”作響,仔細一聽,傳音者正是最近被調去看守城門的楊歧:


    “師叔,師叔你能聽見嗎……”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容拾春拿起傳音鏡不忘教導:


    “發生了什麽事,好好說。”


    那邊楊歧急促地喘了幾口氣,道:


    “師叔,是尊上,尊上回來了……”


    第87章 他很不對勁


    “砰……”


    容連上空一道殘影劃過, 轉瞬又墜落於地。


    陡然聽到這動靜,原本在校場上練功的弟子紛紛散開,滿臉戒備地盯著中間那從天而降的人影。


    隻見他單膝跪地, 素潔白袍染滿汙泥血跡,右手死死捂著胸口,看上去似乎受了很重的傷。


    “你是何人, 竟敢擅闖容連!”


    因他一直低垂著頭,眾人沒能看清他麵貌,都持劍警惕著,不敢輕舉妄動。


    正在這時, 主峰上一群人禦劍而下,眨眼便來到了校場。


    容拾春衝在最前頭,“撲通”一下跪在男子跟前,略微顫抖著喊出一句:


    “師兄!”


    那人這才慢慢抬起下顎, 露出一張蒼白如畫的臉。


    他嘴角仍舊掛著絲絲血跡, 修長眉目恍若山河雋永。


    “師兄, 你沒事吧?”


    容拾春見他這個狀態,心裏擔憂得不行, 他從沒見師兄受過這麽重的傷,即便當年仙魔大戰經受雷劫, 師兄也是安安全全扛過來了的。


    記得當年師父收師兄入門時曾說過,師兄生於光明, 天賦異稟, 非常人可比,所以九州秘境裏到底有些什麽,竟如此重挫師兄!


    相對於他的憂慮,容辭卻未置一詞, 他自顧自撐著地麵站起身來,銀冠似雪,青絲如墨,襯得那滿身汙垢更為刺目詭譎。


    他完全不顧旁的動靜,隻撐著眼皮慢慢沿周圍掃視一圈,而當捕捉到人群中那抹淡藍淺影時,他瞳孔驟然緊縮,雙眸瞬間紅得似要滴出血來,一把推開虛扶著他的容拾春,跌跌撞撞直衝那人而去。


    元衿隻當他想找她算賬,將小元鵲妥善交給娘親,自己則上前一步。


    容辭是一路跑著來到她跟前的,他近乎貪婪地凝望著她昳麗麵容,竟是咧嘴傻傻笑出了聲:


    “阿衿,你回來了。”


    元衿自然看出眼前這人的不同尋常,卻是懶得多想,望向他道:


    “實在抱歉,秘境中我沒能遵守承諾,你若想報複,隻管衝我來。”


    容辭連連搖頭:“沒關係的阿衿,我怎麽會報複你呢……”


    然而他話未說完,便聽“啪”地一聲,寡白如紙的左臉上頃刻浮現五個指印。


    眾人顯然都被這一變故驚呆了,如果他們沒聽錯的話,夫人剛剛還在抱歉吧,怎麽轉眼就打上巴掌了?


    雲天仙尊,宗門之首,幾時被這樣羞辱過?


    容拾春再也忍不住:“嫂嫂,你莫要太過分了!”


    “說了別再喚我嫂嫂。”


    “閉嘴!”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惹得容拾春不由後退好幾步。


    他,他不過是幫師兄鳴不平而已,怎麽師兄眼神那麽嚇人?


    容辭毫不在意自己被當眾打臉,他麵上甚至浮現一抹溫笑:


    “阿衿,沒關係的,隻要你高興,多打我幾下也無妨。”


    這回連明殷也抖了好幾抖,深覺這人有點不正常。


    元衿同樣蹙了蹙眉,無視他眼中快溺出來柔情,再次開口道:


    “秘境中的確是我對不住你,但你擅自綁走星兒和鵲兒,行徑之卑劣,自然當得起這一巴掌。”


    “阿衿,我之所以……”


    “你不用解釋,”元衿不耐煩地打斷,從袖中放出妄空綾:“師父,娘親,我們走吧。”


    華陽在一旁悠悠看了半天戲,忽而折扇一開,笑著飛上長綾:


    “尊上,矜兒不懂事,多有得罪,我們就先告辭了。”


    容辭僵立在原地,抬首遙望那逐漸遠去的藍點,直至其徹底消失於天際,方才斂下眼來,眸色愈發昏暗:


    “師弟,吩咐你辦的事如何了。”


    他遽然開口,嗓音全然不似方才溫和,反而透著股詭異的冰冷。


    這種轉變不僅容拾春察覺到,其他人顯然也意識到了,皆是凝神屏息,大氣不敢出一聲。


    容拾春泠然回神:“師兄,江家人已悉數捕獲,咱們容連都寶物也追回了大半……”


    “江一岑人呢?”


    容辭指腹輕抹去嘴角血痕,直接點名道姓相問。


    “也在地牢裏,”容拾春忙不迭補充:“按師兄你的吩咐,日日受穿骨之刑。”


    “不錯,”容辭理了理了髒亂的衣袖,招來白雲向遠處飛去,徒留下漫漫餘音:


    “今日之事誰若議論半分,便去牢裏陪江家吧。”


    *


    “矜兒,你對尊上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華陽站在妄空綾最前頭,搖晃著自己那柄折扇,斜睨向身旁的徒弟。


    元衿想了會兒,道:“或許吧。”


    “也不知為何,每每麵對那人時,我總會比平時更肆無忌憚些。”


    尤其在床事上,簡直掙脫了一切枷鎖。


    正因如此,不得不承認,隻有與他在一起時,才是真正的遵循本心酣暢淋漓。


    “矜兒,你心裏還是有些恨他的吧?”


    元衿無奈笑道:“師父,我又不是聖人,他如此負我騙我,我自然會心生厭惡。”


    所以對他才會格外不耐煩,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


    “也是,”華陽挑了挑眉:“不過看方才那架勢,尊上似乎對你……餘情未了啊。”


    “嗬,”元衿連笑幾聲:“師父,不瞞您說,這次在秘境裏,他居然告訴我,他還愛著我。”


    “哦?”華陽收攏折扇:“那你是如何想的?”


    元衿眯眼眺望遠方山水,道:


    “我就在想啊,倘若他騙我,我便將計就計,陪他演下去,總不能讓自己吃虧;倘若他此話當真,那就是他的報應,不忠所愛,這一世,他活該栽在我手裏。”


    “不錯啊矜兒,為師原以為你……”


    “以為我什麽?”元衿揚眉:“舊情難忘,藕斷絲連?”


    華陽轉了轉折扇,算是默認了。


    畢竟矜兒當初愛得太深,她本身又是長情之人,即便下了決心一刀兩斷,恐怕也難以完全割舍。


    “師父,您從小看著我長大,應當了解我的性格,”元衿吸入一口氣:


    “要麽愛,要麽不愛,無論多深的感情,放下之後任他怎樣也不會再在乎了,師父,您說……我是不是也挺絕情的?”


    “怎麽會,”華陽頗為欣慰:“矜兒,你該慶幸自己的灑脫。”


    元衿會心一笑,又突然轉頭:


    “師父,您當時極力推薦我修多情道,不會是擔心我餘情未了吧?”


    “胡說八道,”華陽一口否決:“你本就適合雙/修之法,以你的資質,不修此道才叫暴殄天物,更何況你已經拿到多情樹,日後必是一片坦途。”


    “那便借您吉言。”


    “不過矜兒,為師看你修為精進不止一星半點,你說實話,是不是與他……”


    “不錯。”元衿大方承認。


    “如此也好,”華陽點點頭:“他雖負心薄情,樣貌修為卻是頂頂好的,用來做雙修人選再合適不過。”


    “我也正是此意,”元衿抬起頭:“好了師父,先不說了,我去找找真兒,待會兒再與你們會合。”


    “行,你去吧。”


    華陽剛想轉身去找明殷,忽然又回過頭:


    “對了矜兒,你和那位冥王到底怎麽回事?”


    “冥王?”元衿詫異:“您怎麽認識他?”


    華陽擺擺折扇:“甭提了,這人前陣子擅闖秦陽,企圖逼問你的下落。”


    元衿暗道不好:“然後呢?”


    “我們自然不會泄露你的行蹤,”華陽瞅向她:“不料他竟領著夥骷髏堂而皇之地在秦陽長住下,說等你回來,再找你算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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