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背景裏,王筱身後某一桌上,喬溶月的臉被照了進去。


    “看穿著和店裏的背景,應該還是夏天。”嚴昱澤說,“你說過大學畢業之後王筱是去旅遊了對吧?”


    阮棠點頭,“她跑了好幾個地方,看打扮應該是旅遊的時候拍的。”


    照片上王筱的穿著豔麗的長裙,耳朵上戴著銀質流蘇耳環,和平時的穿戴不一樣,很大概率是旅遊途中拍的。


    “還有一個地方,你仔細看桌上。”嚴昱澤指著桌上的墨鏡,把照片放大一些。


    現在手機的像素已經清晰到,即使放大局部細節,也不會模糊。阮棠看著墨鏡部分放大,目光一凝。


    黑色的鏡片上映射出一個男人的輪廓,他拿著手機,遮住了臉,看來王筱這張照片是他拍的。


    阮棠意識到,這個男人就是之前她一直想找的那個人,自從王筱過世後,這個人再沒有出現過,但王筱旅遊都和他在一起,無論怎麽想,兩人之間的關係都不會簡單。


    “可惜看不到臉,”她沉吟片刻,問,“有沒有其他照片?”


    嚴昱澤說:“沒了,硬性破解的,總會損壞一點。就這一張還有用。”


    阮棠又問了聊天軟件之類的,得到否定的答複,不免有些失望。


    “隻憑這張照片,要找出那個男人比大海撈針還難。”


    嚴昱澤說:“別這麽沮喪,不是還有個線索嗎?”


    “喬溶月?她坐在那麽後麵,會不會隻是偶然入鏡?”


    “上次她是被金家的人請來的,還會用符,你覺得偶遇,巧合的概率有多大?”


    這和阮棠心中最壞的猜測不謀而合,她皺著眉說:“就憑照片拍到她,說明不了什麽,想要從她這裏查也很困難。”


    自從兩人開始追查長生不老的真相,就像被無形的網給罩住了,無論往哪個方向都是一片漆黑,看不清道路,也沒有光亮,仿佛就在一片茫茫然中摸索,也不知道現在的努力,是不是被黏在網上徒勞地掙紮。


    阮棠想起以前總是感慨日子過得單調無聊,現在陷入不確定的未來和看不見的危機中,她卻懷念以前沒心沒肺的普通日子。


    心裏百轉千回的,她臉上不免就露出點痕跡。


    嚴昱澤察覺到了,把筆記本合上,“愁什麽,比之前一無所知不是好多了?我有種感覺,隻要順著這些東西查下去,和喬溶月那個女人還會有碰麵的時候。”


    聊了幾句,阮棠手機響起,是爸媽打來的電話,她接起來,沒說幾句話,眼角餘光掃到嚴昱澤還坐在沙發上,大喇喇地東張西望,聽她講電話。尤其當媽媽問起她有沒有找對象,阮棠否認“還沒呢。”媽媽說“你也別太挑了。”阮棠嘴裏說著“哪有。就是沒遇到合適的。”一轉頭,嚴昱澤臉上的笑容好像全程聽見了電話裏的內容似的。


    阮棠臉上一陣陣發熱,掛了電話後馬上下逐客令,“這麽晚了,你是不是該走了。”


    嚴昱澤摸了摸柔軟的抱枕,覺得怪舒服的,磨磨蹭蹭站起來,直到走到門口,回頭笑了一下,“剛才電話裏說的,我可都沒聽見。”


    “趕緊滾。”


    阮棠覺得鬧心極了。


    第85章


    等嚴昱澤離開,阮棠去廚房收拾殘局,一邊洗碗一邊想著絕對不會再請他上門吃飯,跟伺候大爺一樣,吃個白食還挑三揀四,再說這位爺胃口也太好了,赤貧家庭請不起。


    等洗好碗出來,她又拿著手機刷了一會兒,看了幾個好玩的短視頻,又查了一下剛才嚴昱澤說的刺符也是紋身一種的說法,網上還真有不少這類帖子,大部分都是來自泰國的民間傳說。要說泰國也是各類詭異傳說的起源地,什麽佛牌,養小鬼,詛咒層出不窮。


    阮棠翻著帖子,跟看小說似的想追下去,不知不覺看了好長時間。等她困意上來,打著哈欠看手機屏幕,發現已經快11點了,趕緊起來洗漱。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太累,她感覺眼皮越來越沉,硬撐著洗完澡,剛爬上床就睡著了。


    在入睡的那一刻,她有一絲清明的意識,覺得此刻身體的疲憊有點不同尋常。


    大概是大腦有警覺的原因,入睡後她竟然保留著清醒。


    夢境就在她既驚奇又迷糊的時候不知不覺地來到。


    身邊有著濃鬱的迷霧,厚重到幾乎肉眼可以看見一縷縷的白色棉絮般的霧氣。


    阮棠:這是哪?


    她試著轉身想看清周圍的環境,就在她剛背過身體,眼前驀然就變了個場景。


    這也讓她突然就明白,這是個夢。


    她的身邊出現了好幾個人,大部分是瘦高的身形,臉上模糊成一片,就像被濃霧遮擋。


    阮棠嚇了一跳,可是身體紋絲不動,似乎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


    遠處有人喊了一句,發音奇怪,是一種從來沒聽過的語言,但阮棠如同福至心靈一般,明白對方意思是“排好隊。”


    身邊的人全部動起來,阮棠也身不由己地走到隊伍最後一個。


    一共十來個人,排成一列,很快就往濃霧深處走去。


    霧氣越來越淡,眼前出現一片開闊的景色,一個並不大的湖泊,在水中央有一小塊陸地,上麵有一顆極為粗壯的大樹,樹枝糾纏盤結,像一把巨傘,團團如蓋,幾乎遮蔽住整個湖泊的上方,霧氣一絲絲從樹葉中飄逸出來,飄向遠處,讓人產生一種感覺,這株樹似乎是活物。


    阮棠一愣,隨即大驚:不死樹!


    她此刻就站在樹冠最邊緣,抬頭就能看見霧氣遮掩中碧綠的枝葉。


    可是不管她怎麽震撼怎麽驚訝,身體跟隨著眾人一起跪倒,給樹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


    有位老者站在最前方,此時轉過頭來。


    阮棠發現,自己還是看不清對方的臉,夢裏的人都像是被打了馬賽克。


    “赤泉快要幹涸,你們是天選之人,為了永生!”


    對方幹巴巴的語言,平淡的沒一絲味道。


    但排成長隊的十幾個人,卻都跟著喊:“為了永生。”


    阮棠覺得莫名其妙,為了永生是什麽意思?喊個口號?


    就在她一頭霧水,不知所措的時候,前麵的人已經動了起來,長老身邊有兩個人,抬出一個古樸的木盒子,打開後從裏麵取出銅色的長釘,三寸來長,釘身上刻有複雜的紋路。


    喪門釘?阮棠馬上想到這個,但很快被自己推翻。雖然看著有些相似,但她直覺知道,這絕對不是破門喪戶的喪門釘。


    隊伍的第一個人已經主動上前,長老伸手貼在他的額頭上,低聲念叨什麽,過了好一會兒,長老放開手退後,身後兩人上前一左一右架住這人,長老拿起釘子,走到那人麵前,抬手就把釘子狠狠釘在他的腦門上。


    那人痛苦的哀嚎,左右兩人用力狠狠架住他,長老出手,很快又在他的四肢上釘上,最後一根,釘在他的下腹部,一共用了六根釘子,那人忽然就沒了動靜,釘子上透著隱隱黃色光芒,被釘住的人皮膚下一鼓一鼓,血肉很快幹癟下去。


    阮棠看得直想尖叫,可是無論她怎麽害怕,身體依然是不受控製的。


    架著他的那兩人,把他放入湖中,慢慢沉下去。


    接著一個個,按照順序上前,被長老用同樣方法,釘子入體扔入湖中。


    奇怪的是,這些人明明看見這麽殘忍的事,居然沒有人反抗,也沒有人逃脫,依舊拍著隊,等待輪到自己。


    麵前的人越來越少,阮棠嚇得在腦子裏直喊救命。


    夢裏的一切不受她想法的半點影響。


    她很快站到了長老前麵。長老手貼在她額頭上念叨的時候,她甚至能感覺到額頭皮膚上冰涼刺骨的觸感。


    阮棠屏息,眼角餘光看到了湖泊裏的場景。


    湖水澄澈,比之阮棠之前在照片視頻上看到的任何有水的景觀都要清澈,那水幹淨的不含一絲其他,一眼就能看到底部,最下麵是一層層白色棱角狀的岩石,扔下的去的人就躺在湖底,他們睜著眼,身上的釘子閃爍著隱隱光澤,他們皮膚下的血肉,不知被什麽吸收了,幹癟之後,那些血脈一張一弛地鼓動,又很快長出新的血肉,人體從皮包骨滿滿充盈起來,很快又被吸走,周而複始。


    這些人有的麵色平靜,有的麵色猙獰,但不約而同的,都睜著眼,直直望向阮棠。


    阮棠嚇得心一陣亂跳,再仔細去看,他們望的不是她,是湖麵上不死樹的枝葉。


    湖底中心很快彌漫起一股血色,一團血雲似的上升,慢慢把清澈的湖水染紅了,變成一潭血水,還透著一股奇異的香氣。


    勾起身體本能的渴望,很想去喝一口。


    阮棠忽然就明白了,這個湖泊是什麽水。


    長老放開她,拿著黃銅色的釘子上來,往她腦門狠狠拍來……


    阮棠發出淒厲的尖叫,猛然睜開眼,熟悉的天花板和房間,她慢慢坐起來,額頭上都是虛汗,剛才以為自己叫的很大聲,其實隻是現實中低啞的呻吟。


    她一時間腦子裏渾渾噩噩,對夢裏的白霧和血色的湖泊殘留著很深的恐懼感。


    阮棠抱著被子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看時間,才早上六點。


    她身上都是冷汗,黏著衣服很不舒服,現在心理亂糟糟也睡不著,幹脆起來衝了個澡。


    熱水淋在身上,身上暖起來,她才恢複正常思考的能力。


    夢裏那個由清澈變成血泊的湖——是赤泉。


    湖裏引人的香味,和她在長生宴上聞到一模一樣,這種香氣聞過一次終生都難以忘懷。


    就在她清醒的那一刻,她還意識一件事,沉入湖底的那些人,全部都是長生人。


    隻有長生不死的體質,才能在這種詭異長釘下被吸了血肉再重新長出來。


    阮棠從衛生間出來,倒了一杯水喝,一下閃過夢裏的場景,頓時犯起惡心來,想到當初喝的赤泉居然是這麽來的,整個人感覺更是不好了。


    隻是不知道這到底是她最近聽到太多奇怪的事,恐懼堆積起來產生的幻想,還是因為看到那副長生樹的圖畫而產生的某種感應,她此刻有點分辨不出。但是可以肯定是,之前她從沒有做過類似的夢,還能在夢中保持清醒的意識。


    ……


    這天直到上班,阮棠腦子還殘留著夢裏的影響,神思不屬的。走進辦公大樓的時候,她發現今天大廳裏人格外多。


    一樓大廳是有咖啡廳的,通常有不少上班人士喜歡早上來杯咖啡,排隊也不少見。但是像今天這樣,隊伍幾乎快要繞大廳一圈的情況,還是第一次見到。


    阮棠從隊伍當中穿行的時候,聽見幾個女人興奮的聲音。


    “是嚴昱澤吧?肯定是他,天哪,好帥啊。”


    “是不是來拍戲,你們有聽說過要來我們這裏取景的消息嗎?”


    “你係不係傻,他都退出娛樂圈,哪來的拍戲。去跟他要簽名吧,我看前台那幾個小姑娘蠢蠢欲動。”


    阮棠朝咖啡隊伍最前麵瞥去一眼,果然看到嚴昱澤在等著拿咖啡,辦公樓的裏的女人們不好學十來歲的小姑娘那樣瘋狂追星,為了光明正大看他,都在排隊買咖啡,還不斷有人收到消息從電梯裏出來朝咖啡廳方向趕。


    阮棠感歎一句真是禍害,正轉身要走。這個時候,拿了咖啡的嚴昱澤正好轉過身,衝著她喊了一聲,“阮棠。”


    阮棠感覺到周圍的目光一致地往這個方向掃過來,她頭皮一麻,裝作沒聽見,拔腿就往門禁通道快步走。


    嚴昱澤走得更快,追到她身後,一把搭住她肩膀,“沒聽到我叫你,走那麽快幹什麽?”


    阮棠覺得明星的心理素質真是非同一般,她現在覺得都快被周圍注視的目光刺穿了。


    “這麽多人看著呢。”她咬牙低聲說,“離我遠點。”


    嚴昱澤撇嘴,壞笑了一下,“昨晚在你家還好好的,今天怎麽這麽冷淡?”


    走過兩人附近正要去刷卡進樓的人,明顯腳步都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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