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人都十分高興,張羅著籌辦這場喜事。到了婚宴當天,方子珩才被通知參加。他來到村長家中,看著到處張燈結彩,張建葉喜氣洋洋地穿著一套新西服,胸口紮著鮮紅的緞花,正在招待來客。看到方子珩來了,他還佯裝大度地過來,在眾人沒注意的時候,他以隻有兩人的聲音說:“早就說了你不可能贏我,怎麽樣,楊倩是我的,以後給我老實躲遠點,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方子珩臉色驟然一變,這段時間壓抑的怒火瞬間衝上腦,他手緊緊握成拳頭。


    張建葉麵帶挑釁地看著他。


    忽然一隻柔軟的手伸過來,拍了拍方子珩的肩膀。明明很溫柔很輕,卻仿佛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方子珩回頭一看,蘇凡真微笑站著,說:“看來你和我都不怎麽受歡迎,過來吧。別打擾新郎官高興。”


    人的名樹的影,蘇凡真在村子裏赫赫有名,張建葉沒說什麽,看著她拉著方子珩坐到角落一桌。那桌上都是些村子邊緣人物。


    方子珩心裏憋著一股氣,坐下後拿起桌上酒杯一飲而淨。


    蘇凡真笑著瞥他一眼,“生氣?”


    “我沒心情留在這裏。”方子珩說著就要站起來。


    蘇凡真說:“看你這點出息,白吃白喝,飯菜不錯,何必浪費了。別人隨便激你幾句,你就受不了,這些日子沒怎麽吃好吧,還不趁今天吃個飽。”


    方子珩坐下來,剛才空腹喝酒,沒一會兒酒勁就上頭,他滿麵通紅,看著張建葉和楊倩在村長主持下進行一場簡單的婚禮。


    蘇凡真說:“看出來點什麽沒有?”


    方子珩愣愣的,“什麽?”


    “你不是覺得奇怪嗎?張建葉就算了,向來是和你不對付的,為什麽楊倩都會幫他。你現在還沒看出來,楊倩肚子裏有了。”


    方子珩呆住,往楊倩看過去,她身形苗條纖細,小腹位置有裙子的褶皺,他盯著看了半晌也沒判斷出來是不是真的有了,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她有了?張建葉的?”


    蘇凡真格格笑出聲,“不是他還有誰。都四個多月了,你還沒猜出點什麽?”


    方子珩說:“她和張建葉好上了?所以幫他來害我?”


    蘇凡真笑得狡黠,“怎麽那麽天真,簡直還是個孩子。楊倩之前喜歡你,怎麽會突然喜歡上張建葉。你和張建葉之間,難道這點自信都沒有?”


    方子珩沉吟不語,片刻之後說,“你是說,是張建葉用了肮髒手段……那楊倩為什麽不去告他,反而汙蔑我?”


    蘇凡真目光微動,“你真是不懂女人心思,她已經被張建葉欺負了,張建葉還威脅她,如果不聽話,就讓全村還有她父母在城裏工作的地方都知道,她是一個破鞋。你知道這年頭,女人一旦被套上破鞋兩個字,簡直是沒有活路了。她除了跟著張建葉,沒有其他的出路。所以,你就成了那個被犧牲被放棄的。”


    方子珩臉色一陣紅一陣青,他想立刻站起來,把張建葉做的醜事公布出來,但腦裏總算還有一絲清明,知道空口無憑。


    “就讓他這樣逍遙下去?”他咬著牙問,“你都知道,為什麽不說出來。”


    蘇凡真笑意一斂,“這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去管什麽閑事,再說,村裏人難道會聽我的。”


    方子珩知道自己失言,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再看婚禮,覺得楊倩強顏歡笑,張建葉小人得誌,再也看不下去,趁著上廁所的時候就走了。


    除了村長家,其他沒幾家亮著燈,他走在漆黑的路上,感到一陣迷茫和失落。知青團隊視他為恥,村民更是唾棄他。每一天都像是煎熬,但是現在也沒有辦法回城裏。他的人生,如同走進一條漆黑的小徑,看不到任何希望和光亮。


    剛走到村口附近,他看到蘇凡真站在路邊,手裏捏著一朵野花。


    他搖了搖頭,心想他走的時候明明她還在酒席裏,怎麽反倒走到他前麵了,“你怎麽在這裏?”


    蘇凡真認真看著他,目光坦誠,“方子珩,你很有才華,要不要和我一起?”


    方子珩喝了半肚子的酒杯她這句話嚇得全醒了,“你、你說什麽?”


    蘇凡真說:“你聽見了,我不逼你,你回去可以慢慢想。我也不是隨便就能看中人的,你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才華,一定要慎重考慮。”


    方子珩說:“我要參加高考。”


    蘇凡真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你參加不了。“


    “你胡說。“方子珩嘴裏這麽說,心裏卻是有點慌的,至今為止,蘇凡真說的話,好像沒有一句不實現的。


    蘇凡真擺擺手,往村外走去,“我知道你不死心。時機還未到,不過你記著,遇到難事可以來找我,別人不幫你,我會幫你。”


    方子珩站在原地沒動,看著她離去,背影融入黑暗中,心頭百味陳雜,難以言說。


    就在這個所有人不信他,鄙視他的環境裏,還有人願意幫助他,這種溫暖是最難忘的。隻不過她之前說的一起,難道真是談朋友的意思?,方子珩過了年才剛滿十八,而蘇凡真據村民說,已經快三十了,他們之間年齡也相差太大了。


    方子珩很快把這個念頭扔到腦後,準備高考。


    這期間發生不少事,比如楊倩流產了,身體一下子變得虛弱。張建葉心情不好,這段時間經常待人欺侮方子珩。


    方子珩是倔脾氣,就算受了欺也不認輸,更不會討饒,這樣一來,楊建葉更是變本加厲。


    很快就到了高考的日子,正如蘇凡真判斷的,方子珩錯過了高考。原因是前一晚,有個知青到他家裏,給他一點傷藥,說看他被欺負的太厲害了,然後還倒了一杯水給他喝。


    房子珩喝了水之後睡的特別沉,第二天直到考試結束才醒來。


    他知道,改變人生的機會被錯過了。


    這一刻幾乎可以說是萬念俱灰,吃過的苦,受過的痛,還有周圍冷漠無情充滿算計的環境,讓他五髒俱焚,再不發泄,他覺得自己都要被憤怒燃燒殆盡了。


    方子珩在房裏坐了一下午,始終無法平靜,怒火中燒,抓了一把鋤頭往外衝出去。


    他眼睛發紅,臉色又白的嚇人,到處沒找到張建葉,聽說他去了地裏,就直奔而去。


    張建葉和幾個要好的知青在一起,看他氣勢洶洶來,開始還真有點被嚇到,但是他們人多,年紀比方子珩大,體格比他壯,很快就奪了鋤頭,張建葉高考沒希望,楊倩又丟了孩子,最近在家裏不是哭就是鬧,他也心煩的很,看到方子珩也是新仇舊恨一並湧起,抄了鋤頭就朝方子珩打過去。


    方子珩胸口被狠狠砸中一下,胸腔裏一口腥甜衝出來,吐了血之後,他眼前模糊,隻憑本能往前奔跑。不知跑了多久,周圍有知情的驚呼,也有張建葉的喊叫。


    在靠山的位置,隻有一幢房子。


    在他跌跌撞撞靠近的時候,大門忽然打開。


    方子珩沒看到人,低頭卻看到木偶站在門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木偶對他招了招手。


    此刻顧不了那麽多,方子珩躲進蘇凡真家裏。


    而那邊,知青們害怕張建葉這樣動手真的鬧出人命,趕緊攔住他,好說歹說終於把人推搡著帶走。


    房子裏,方子珩倒在地上,仰頭看見蘇凡真走過來,俯身看他,語氣無奈,“你啊你,何苦和命拗著來。”


    方子珩嘴角含血,問,“你……到底是誰?”


    蘇凡真笑了,“救你,幫你,以後還會教你的人。”


    方子珩不懂,“教我什麽?”


    蘇凡真說:“方士之術。”


    第112章


    方士之術這四個字從蘇凡真的嘴裏說出來,整個空間都為止寂靜,仿佛這四個字都具有特殊的力量。


    阮棠記得第一次聽見方士這個稱呼的時候半信半疑,方子珩的表現和她當時差不多,苦笑著搖頭,並不把蘇凡真說的當真。直到——他看到木偶拿著傷藥走過來。


    方子珩顧不上身上的痛,使勁揉眼睛。


    木偶拿著藥粉撒在他胸口,蘇凡真給他均勻抹上,然後再貼上藥膏,說休息一下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方子珩很快沉沉睡去,第二天醒來,身上的傷全好了,摸上去也完全不痛。他活動手腳,環顧周圍環境,才想起來自己居然在蘇凡真家裏過了一夜。


    “醒了?”蘇凡真從院子走進來,穿著襯衫和長裙,裙子是五彩斑斕的圖案,帶著異域風情。她實際年齡三十多歲,但外表看起來二十五六的樣子,正處在散發女人成熟韻味的階段,再加上言談落落大方,更增添一種神秘魅力。


    方子珩看著她有些不知所措。


    蘇凡真說:“既然來了,就住我這裏吧。”


    “這怎麽行,”方子珩說,“我還要回知青大隊。”


    蘇凡真笑他天真,“你就算想回去,別人還不一定願意接受你。”


    方子珩沉默了,他扒了扒頭發,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很不妙。張建葉在知青團隊裏人緣很不錯,幹活也賣力,再加上對楊倩表現一向很好,別人談起他都說有情有義。但是方子珩現在的名聲差,就算說什麽也沒有人願意聽,如果他高考成功,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但是現在高考錯過了,他連翻身的機會都沒了。


    蘇凡真說:“那個叫張建葉的,雖然樣樣不如你,但有一樣強過你太多,就是會做人。你平時那麽清高,沒事的時候人家會說你讀書人有脾氣,一旦出了事,那些人就會迫不及待把你踩下去,證明你也沒什麽了不起。這就是人性。不然村子裏那麽多人,難道個個都是傻子?隻不過是很多人看不得你好而已。”


    方子珩一怔,先是怒,然後又很快泄氣,還有什麽好爭的呢,形勢比人強。


    蘇凡真拉住他的手。


    方子珩驚訝地看她,隨即發現,從她手心裏傳遞過來一絲暖意,他的身體都跟著暖了起來。


    “方子珩,不是隻有你以前學的那些才有用,你可以睜開眼好好看一看,這個世界遠遠超乎你的想像,錯過高考也沒什麽,我可以教你更厲害的本事,等你學會,張建葉這種又算得了什麽。”


    方子珩心中微微移一動,想到昨天看到的活動的木偶,又想到他在村子裏的處境,心想不如就這樣吧。


    於是點了點頭。


    從那天起,方子珩就住在蘇凡真的家裏。


    蘇凡真出門去了村子一趟,不知道她找村長說了什麽,村長默認讓方子珩還掛名在知青大隊,但不再安排工作,隨便他做什麽。


    張建葉當然對這個情況不滿,幾次去村委告狀,但是村委上下對蘇凡真都是敬而遠之,對這件事就敷衍了事。


    蘇凡真沒多久就開始教導方子珩方士之術。那些玄妙的,神奇的,超乎想象的力量,在某些人手裏可以很容易施展出來,方子珩明顯具有這種天賦。他上手很快,悟性很強。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就畫出第一道符。


    方子珩也沉迷於方士之術,這與他過去學的完全不同,每一次的進步,都能感覺到那種玄之又玄的力量在增長,他幾乎要迷上這種感覺了。


    很快一年時間過去了,他和蘇凡真朝夕相對,漸漸產生了感情。蘇凡真的年紀比他大了一輪不止。但此時方子珩對方士術法更為關注。蘇凡真在方士這個領域的強大,在他學習了方士法術後越發覺得深不可測。


    沒多久,一次夜裏兩人對飲,喝酒多了,方子珩和蘇凡真有了親密關係。醒來之後,方子珩表示願意負責。蘇凡真笑著說,以後方士之術她可以傾囊相授了,她的這些本事都是家學,不是一家人,有些術法就不能傳授。


    沒過多久,方子珩和蘇凡真去村委跑了一趟,申請結婚。


    村裏的人和知青們知道了,反應不一。有的人感慨方子珩墮落了,居然娶個大那麽多的老姑娘,而還有一些,則覺得有些惋惜,說他是被蘇凡真哄騙了。


    不管別人反應如何,兩人很快領證成為夫妻。蘇凡真把家傳方士之學全部教了方子珩。兩人關起門來過小日子,有時候沒錢了,蘇凡真就會離開幾天,等回來的時候,就會有各種物資被人送來。


    方子珩問起這件事,蘇凡真說:“別看大家破除四舊喊得厲害,暗地裏還是有不少人需要有這一套,我家以前有些門路,賺錢隻是小事,學會本事才是最重要的。隻要你有超越常人的本事,送錢送物的人多得是。”


    方子珩學的更刻苦用心,很快學到最後方士術法最後一章,蘇凡真家傳那本書上卻是空白,隻留著四個字,長生之術。


    蘇凡真說:“這個術法是方士從沒研究成功的,不然也不會術法沒有傳承,很多支方士都斷了根。把前麵的學好吧。”


    他們既是夫妻,又是師徒,沉浸在方士學習中。


    意識空間內,凡是涉及到方士術法的,都一律變得模糊,時間也走的飛快。聞璽和阮棠看著春去秋來,夏消冬至。很快一年又一年,轉眼就有十年過去了。


    當年的知青團隊有了很大變化,大部分人都回城了,隻有少數幾個流了下來。其中就有張建葉和楊倩。張建葉城裏沒有關係,無法頂替父親的工作,幹脆就留在村裏,混的也算不錯,在村委當個了生產組長。他和楊倩生了個兒子,被送去城裏讀書,暑假寒假才回到村裏。這孩子叫張銘,十分頑皮,父母不在身邊,在城裏學了流裏流氣的一套。


    也是因緣巧合,有一次他走過村子外麵的路,發現有一幢單獨的房子,看外表還挺好的,就好奇走過去看看,大門緊閉,他就爬到牆上。看到院子裏一隻背後貼了符紙的木偶在詭異地走動,張銘大吃一驚,木偶突然回頭朝他看來,嚇得張銘手一鬆,從牆上摔下來,頭落到地上,和一塊凸起的石頭砸個正著,血流不少,當場昏厥過去。


    木偶當然不會理會,方子珩甚至沒發覺院子外麵的地上躺著個人。


    到了後半夜,張建葉帶著村民找來,看著奄奄一息的兒子,他整顆心都涼了。


    張銘送到醫院,命是撿回來了,但人徹底變成了傻子,逢人就傻乎乎地笑,嘴裏隻會說“活了,木偶活了。”


    楊倩幾乎崩潰,身體扛不住也住進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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