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張嘴朝他手掌咬去。


    聞璽冷冷笑了一聲,“你根本不是建文皇帝。”


    嬰兒一愣,臉色立刻就變得瘋狂,“朕不是誰是……”


    雷聲密集地落下,兩人的聲音湮滅在轟隆雷鳴中。阮棠看向聞璽,發現他的眼眸臉色都冰冷不帶一絲溫度。


    “建文皇帝早已經死了,就算他還活著,也不會想要借助邪術複活,”聞璽不疾不徐地說著,“他太過婦人之仁,不是個合格帝王。就連燕王起兵造反,他還一心想要保全燕王的性命……”


    嬰兒陰惻惻地說:“就是因為朕輸了,才不甘心。”


    聞璽說:“閉嘴,你不配稱朕……”他稍作停頓,目光有了一絲隱隱的悵然,“就算江山被奪,皇宮被燒,建文皇帝還有一次機會,可以用方士之術奪回江山,他在昆侖苦思了三天,最後苦笑著對身邊人說的是:朕以仁義治天下,這些年已經讓百姓受夠了苦,若是從燕王手中重奪皇位,還要犧牲那麽多無辜百姓,不如就把天下給燕王吧。”


    嬰兒臉色劇變。


    聞璽繼續說:“他不願傷害百姓,還會為了複活,用聚陰穴這種邪術嗎?”


    嬰兒神情扭曲,“不,你錯了,我就是他,不然我怎麽能運用紫薇鬥數。隻有帝王血脈才可以。”


    聞璽冷漠地看他,“幾百年,居然連自己到底是什麽東西都忘記了。”


    阮棠看到,嬰兒在聽到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身體居然顫抖起來,已經完全沒有剛才凶悍的氣勢。


    “這根紅繩為什麽輕而易舉就把你縛住。”


    嬰兒著急,“當然是因為那些該死的方士……”


    聞璽笑了,“你拍了,因為這個線纏的娃娃,也是你的本體。”


    “不!”嬰兒慘叫,身體猛烈地掙紮起來,像是聽到什麽可怕的答案。


    聞璽緊抓著沒有鬆開,語調稍稍緩了幾分,說:“你是建文帝在昆侖山上,用草繩編的人偶,他不小心割破了手,滴落了血在你的身上,你吸收了這一絲帝王血,才有了靈性……幾百年了,你已經迷失的連自己是什麽都忘了。還妄想擁有血肉之軀。邪靈轉生是禁術,何況你本身根本連血肉都不曾有過。”


    說完,不等嬰兒有所反應,聞璽已經舉著他來到窗邊,直接把他用繩子吊著扔出窗外。


    雷鳴電閃,瞬間就三道雷光擊在嬰兒身上。


    他慘叫連連。


    淒厲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阮棠往外麵看去。一道道雷準確無誤地都落下,一共有九道。


    嬰兒身體已經被電光包圍,身體抽搐著,他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怨恨,又像是解脫。


    漸漸的,他身上皮開肉綻,但身體裏卻沒有血。


    他的身體變得僵硬,血管和神經顯露在皮膚下,已經化成了草繩。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他從一個白胖的嬰兒,徹底轉變成了草繩娃娃。他的額頭上有一滴血,殷紅中流動著金色微光。


    又一道雷光劈過,草繩開始燃燒,幽藍色的火焰燎在他的四肢上,最後徹底變成一團火球。


    他的兩隻短胖的手,高高舉著那一滴血,輕輕地,眷戀地喚了一聲,“陛下……”


    火焰中,草繩燒得精光,最後那滴血,也蒸發在高溫下。


    黑雲低低壓下,最後一個巨雷,擊打在大樓中心。


    大家都感到樓宇震動,一陣搖晃,像是地震一般。


    聞璽說:“樓要塌了,走。”


    阮棠回頭去看嚴昱澤,他剛才摔倒,已經站了起來,但模樣有點奇怪,肩膀抵著牆。


    她走過去拉他,“走了。”


    嚴昱澤甩了甩空著的手臂,有點不自在的感覺。


    正如聞璽說的,大樓的天花板已經裂開細小的縫隙,粉塵紛紛落下。


    走廊此時已經恢複成原本的模樣,樓梯也顯現出來。


    兩側牆麵上的紅色壁管在雷擊中全部焦黑脫落。


    阮棠一邊跑一邊還注意著嚴昱澤的動作。


    嚴昱澤問:“逃命呢,你老看我幹什麽,咱們出去找個安全的地方在欣賞美色不行嗎?”


    “阿呸,”阮棠忍不住吐槽,“怎麽有人臉皮這麽厚,用美色這個詞武裝自己。”


    牆麵皸裂一大塊掉落,嚴昱澤把她往自己這邊拉了一把,說:“都看地這麽入迷,你別不好意思承認。”


    阮棠狠狠咬牙,決定出去再扳這個理。


    原以為隻有他們幾個存活,此時二層三層都各自人逃出來,顯然還有好幾個幸存者。


    第187章


    在幸存者都朝著樓下狂奔的時候,隻有一個人閑庭信步拾階而上,四處掉落的鑽粉塵灰都沒有影響他的速度,一直來到天台上。


    上麵被雷擊過的地方都是焦黑一團,前後共有幾十道天雷,地麵上滿是皸裂的痕跡,幾乎可以說是滿目蒼夷。


    有一個苗條的身影站在欄杆前,俯瞰下方。此時頭也不回,“是你?”


    來人站住,露出斯文溫和的一張臉,是林誌遠。


    兩人各站在天台一角,當中隔著地麵許多裂縫,在微微震動中,有越變越大的趨勢。


    “看來天道也有缺漏,”林誌遠開口道,“你竟然沒被雷劈。”


    喬溶月轉過身,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慍怒,口氣輕忽地說:“從頭至尾,蔣家的事我都沒有參與過,弄成這樣全是他家咎由自取,和我有什麽關係。”


    林誌遠笑了笑,意味深長,“也是,你早就知道就算所有的條件達成,鬼胎也無法成功,自然是置身事外。不過算計那麽多,蔣家沒成事,你不是也一樣。”


    喬溶月臉色微微一沉,“我的事與你無關,倒是你,拿了公司的東西,現在還敢出現。”


    話音一落,半空隨之就凝出黑色蝴蝶,電光般飛刺林誌遠。


    林誌遠雙手掐訣,紅色火光閃爍,蝴蝶全撲火而亡。


    喬溶月冷哼一聲,更多的蝴蝶出現在周圍。


    這時大樓一陣晃動,地麵縫隙驟燃坍塌一塊,在兩人之間形成一個巨大的空洞。


    “看來這裏不能讓我們再動手了。”林誌遠說。


    喬溶月板著臉說:“赤泉呢?”


    林誌遠說:“用了。”


    喬溶月神色微變,“用了?”


    “你們一隻在找我,留在身邊被你們找到,我不是白廢功夫,當然盡快用了。”


    喬溶月怒道:“你知道那是什麽,居然就敢用。”


    原本凝滯不動的蝴蝶,驟燃發動,四麵八方射向林誌遠,速度驚人,帶起破空聲。


    林誌遠避無可避,也來不及掐訣,全身都被蝴蝶紮中。他低頭看一眼身體,抬頭時還淡淡笑了一下,“赤泉的用法,我果然沒有猜錯。你原本是打算留給誰……”


    “還是擔心你自己吧,”喬溶月說,“你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幾次修複了吧。”


    那些黑色蝴蝶全化成煙霧,林誌遠的身體各處都冒出血洞。


    “出來見你,我當然不會毫無準備。”他說著就倒了下去。腳下的地麵碎裂,身體直接摔落到下一層。


    喬溶月從坍塌的洞口往下看,隻見林誌遠的臉鼓動變形,五官漸漸變成另外的模樣,壓根不是林誌遠本人。


    “替身。”喬溶月語氣惋惜,但立刻眉頭擰起,凝出一隻蝴蝶,燒了這具陌生的身體。


    火焰騰起,加劇了天台的破壞,喬溶月站直身體,朝樓外下方看去,目光隱隱透著焦急,片刻之後,她輕輕跺腳,身周出現一群蝴蝶,將她團團包圍,振翅欲飛,眨眼間,蝴蝶和人就消失了。


    ……


    逃出大樓的時候,還有人擔心是否還會出現空間扭曲的情況,等跑到街對麵才發現陰陽交匯的時間已經過去。


    張誠也從樓裏跑出來和大家匯合,剛才他肩膀上的陰氣爪痕褪去,人自然就蘇醒過來。


    聞璽突然抬頭往大樓頂上望去。


    阮棠嚴昱澤等幾個都注意到了,順著他目光看去。大樓搖晃間產生了灰塵,遠遠看去像籠罩在灰霧中,顯得有些模糊。阮棠注意到,天台上似乎有一點火光,然後多了一團陰影。具體是什麽也看不清。


    因為此時,大樓轟隆一聲巨響,徹底坍塌。巨大的灰塵籠罩周圍,即使已經跑到街對麵,幸存者們也都沒有幸免。大家一邊擺手一邊咳嗽,好幾個還被嗆出眼淚。


    等了十來分鍾,灰塵才漸漸消散,幸存者們麵麵相覷。陸一葦拿出手機報警,其他人也都趕緊聯係人。有人主動清點人數,除了久城一行,活著逃出大樓的隻有十一人,其中八個是風水界人士,還有三個是蔣家人。


    這個時候還有誰不清楚樓裏發生的事和蔣家有莫大的關係,因此幾人團團圍住蔣家三人,不讓他們離開。三人中一個是蔣元非,阮棠不由感慨了一下他的命大。不過這三人雖然幸存,精神狀態卻不好,一個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但凡有人接近一點,他就哭喊求饒還不停磕頭。另兩個也呆呆怔怔,不知道在樓裏經曆過什麽。


    胖胖的劉師傅也是幸存者之一。能在樓裏活著逃出來的在方士裏都算是有特殊手段。


    阮棠看了看,發現之前那位道骨仙風的神棍也在,他可算是命大的,明明沒有任何靈感天賦,卻兩次逃脫死劫。


    不過樓裏發生的事就算是有經驗的風水師都要遭難,他是怎麽逃出來的。阮棠把疑惑問出口。


    陸一葦和張誠沒說什麽。


    聞璽說:“看到他手裏那把木劍沒有?”


    那人一身唐裝,木劍從不離手。


    “雖然本人沒有靈感天賦,但那把木劍是上好的靈器,他應該是靠著劍活下來。”聞璽淡淡地說。


    阮棠明白地點了點頭,想到這位神棍沒有天賦卻能在風水界混地很滋潤,想必也是有這把劍的原因。


    很快警車就到了,居民樓坍塌是大事故,出動的人著實不少。等警察初步趕到調查之後,更加吃驚,這些風水界人士來自全國五湖四海,各個地方都有,在被問起來這裏做什麽時候,大家也沒避諱,直接說是被蔣家人請來的。


    警察問了好幾個都這麽說,接著就找蔣家人,一看三人精神狀態都有些不正常。


    於是一大群人坐車先去警局。


    蔣家三人回到室內環境,周圍又有這麽多警徽製服圍繞,總算有了安全感,然後就……開始嚎啕大哭,哭著喊著要讓趕緊通知家裏人來接。


    蔣家是國內最有名的財閥,倒塌的居民樓本身也是蔣家的資產,警察局裏馬上通知了上頭。


    阮棠等人錄了筆錄,在互相證明之後,可以離開。


    在走出警局的時候,阮棠回頭看了一眼,還能看到蔣家三人崩潰哭泣的跟孩子一樣。


    有幾個風水界人士在交流之後已經弄清楚聚陰穴的存在,出了警局大門憤然表示,天譴降雷,居然還漏了三個蔣家人,真是便宜他們。


    阮棠注意到,在聞璽說了一句什麽話後,那幾個人居然沒了怒色,反而表情有些奇怪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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