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夾裏是幾個檔案,聞璽打開遊覽。


    阮棠把腦袋湊過來。


    聞璽招呼:“坐過來看。”


    阮棠坐到他身邊,隔著一個拳頭距離,開始還有點不自在,但馬上就被電腦裏的內容給吸引了。


    檔案做的很詳盡,裏麵記錄的是一個叫做嚴啟的長生人,他是上上世紀90年代出生的,參加了1920年的長生宴,成功活下來成為長生不老的體質,後麵的記錄就更詳細了,從檔案資料中可以看出,萬源的人一隻跟蹤著他,觀察他的生活他的性格他的習慣,看著他從開始的慌亂到接受自己,然後就是避世而居,他以為與他人保持距離就獲得安全,實則相反,在他從親人朋友那裏漸漸失去音訊,變成一個完全獨立於社會的人時,萬源的人動手抓住他,帶回基地看押起來。


    檔案後半部分全是記錄的各種實驗數據,從時間上推算,他已經被萬源關押了七十多年。


    阮棠毛骨悚然,心情一下變得很沉重。


    聞璽點開其他幾個檔案,內容大同小異,他沒有細看,很快關上文件夾。拷貝了一份放在電腦裏。


    “近兩百年出現的長生宴全是萬源的安排,不過最近幾十年幾乎沒有了,是因為他們沒有赤泉?”聞璽略一沉吟後問。


    男人說:“之前有人提過,赤泉和長生人互為因果,所以萬源的人從來沒放棄過研究,隻不過最近才找對路子而已。”


    阮棠看了檔案後,心跳就一直很快,這時忍不住說,“連長生人都承受不住的實驗,就沒人管管嗎?”


    男人一愣,看看她,隨即大笑,他笑的樣子很誇張,前俯後仰,還順手擦了一下眼角笑出的淚,“真有意思,難不成你還希望有關部門管管,這些人啊,無論是關起來幾十年,還是被上麵發現,結果都是一樣淒慘,隻不過是換個地方做實驗而已,他們壽命遠遠超過常人,還能被稱之為人嗎?上麵的人都想知道他們身體裏的奧秘。你指望誰去保護他們。”


    “萬源的做法也很巧妙,這些人自己為了保護秘密,主動遠離了人群,時間長了,失蹤也沒有人知道。嗬嗬,長生人……照我看來,跟詛咒沒什麽兩樣。”


    阮棠心直往下墜,身體發涼。


    聞璽輕輕在她肩膀一按,“好了,太晚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先睡吧。”


    第277章


    聞璽租的是單棟民宿,樓上的房間都是現成的,阮棠到樓上看了看,洗漱用品一應俱全,被子床套看起來也幹淨整潔。


    她洗了把臉,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腦子裏各種信息像亂麻一團,越是想理清楚,越覺得淩亂。長生不死的體質並不是真的不會死,在反複經曆生死,生命力耗盡後一樣會死亡。稍稍一想,就知道萬源的人體實驗有多可怕,阮棠之前幾乎已經快要忘記體質變異的事,今晚心情又仿佛回到一年多前擔憂後怕的時候。


    樓下客廳裏,男人問聞璽:“樓上房間不止一個吧?”


    聞璽說:“沙發隨便你用。”


    男人不滿地表示,“我說這你這麽大的地方,就讓我睡沙發?”


    聞璽瞥他一眼,什麽表情都沒有。男人卻馬上閉嘴,“行行,沙發也不錯,軟硬適中。被子總該給一條吧。”


    “櫥裏自己拿。”


    男人從衣櫥翻出一床被子,在沙發上一躺,兩手反枕在腦後,睜著眼睛也沒睡。這些日子躲避萬源的追擊,一路上都是風吹草動就要逃,要入睡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我說,你那個小情人剛才好像被嚇到了,你不去看看?”


    聞璽在筆記本上看剩下幾個檔案,根本沒理他。


    男人沒得到回應也不覺得無趣,自言自語地說上了,“我還真想看看喬溶月知道你這小情人的事,臉色會變成什麽樣。想想就覺得有趣。”


    聞璽冷聲說,“有趣要不要現在送你去?”


    男人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變得蔫蔫的,“嘖嘖,我鬥不過姓喬的,現在還是不能在她麵前出現,算了算了,既然你不想聽我就不提了。”他一副熟稔的口氣,閉上眼睛,安靜了五分鍾左右,又睜眼,“真有意思,聞總,或者我還是該叫你嶽城,你的記憶是不是還沒有完全恢複?”


    聞璽啪地一聲合上筆記本,“和你有關?”


    男人幹笑,“隻是好奇。”


    聞璽眼裏隱隱閃過寒意,“就是好奇,你才會去碰萬源最機密的東西,弄到這個下場,別再因為好奇吧命送了。”


    “從你嘴裏說出來還真的挺嚇人,”男人說,“不過性格改不了,沒辦法,不過有時候,我覺得知道真相的危險,比蒙在鼓裏的安全更吸引我。”


    男人朗朗地笑了一聲,嘀咕“要睡了”,然後閉眼睡覺,這回沒再囉嗦什麽。


    他即使睡了,藏在被子裏的手還捏著符紙,呼吸平穩,但隨時可以清醒動作。


    聞璽對他的防備了然於胸,也並不在乎,手指輕輕在筆記本電腦上一敲,他抬頭看一眼二樓,燈還亮著。不知怎的,心仿佛被什麽見不見的東西纏繞,讓他不動聲色的平靜下實則焦躁難安。


    聞璽去陽台抽了跟煙,坐了不小一段時間,回來發現二樓的燈沒有熄,他猶豫了一會兒,站起來朝樓上走去。


    二樓房門開著,走廊,房間都亮著燈。


    聞璽走到房門口,手已經要叩門,一眼掃到房裏阮棠歪在床上一動不動。


    他目光一凝,心仿佛被狠狠抓了一下,立刻推門進去,來到床邊,才發現阮棠隻是睡著了,不是受到什麽傷害。從她的姿勢來看,剛才是坐在床上,可能太累就直接睡著,整個人幾乎彎了九十度。就是這個扭腰的動作,顯露出纖細薄韌的腰肢,讓聞璽有瞬間的晃神,心口猶如被撓了一下,和剛才以為出事的緊張不同,是從心底泛出的癢,很想伸手試試是不是眼睛看到的那麽細。


    聞璽挪開視線,移到阮棠的臉上,她蹙著眉頭,嘴微微嘟著,顯得睡著了也不輕鬆。他盯著她的睡臉,剛才煩躁緊張的情緒已經退去大半,反而竄起一股陌生的感覺,像是心底破開一道細小的口子,名為欲望的利爪從罅隙中鑽出,想要朝著麵前甜美抓去,把她限定在自己的範圍裏。


    聞璽的眸光沉了沉。


    手情不自禁地伸出,在幾乎要碰到遮在阮棠臉頰上的頭發時,猛然停住。


    那是一段回憶突兀地衝撞進腦裏,各種畫麵交疊,白骨堆積的坑洞裏,他把阮棠壓在地上,像是幹渴到極致的人,粗暴吻著她的唇,這個動作裏沒有包含任何技巧,隻是一昧索取。當時隻是處於本能,感覺到她的血對他有幫助,那種甜美的感覺,在裹挾住她的舌尖時,身體似乎竄起一股細微的電流,帶來的是全然的亢奮和滿足。


    聞璽之前也對這段回憶有過了解,不過隻是片段的畫麵,多少顯得蒼白而死板,就像靈魂可以抽離開,可以冷靜看待這些過去的回憶。


    而此刻,那些藏在回憶中的感覺一並湧入,讓他在記起的同時,身體瞬間緊繃起來,連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想要。


    迫切的想要靠近這個女孩。


    聞璽瞳孔都染上一絲血紅,立刻轉身離開。來到陽台上,吹著寒風,他又點了根煙。


    回到客廳的時候,男人突然睜眼,語氣懶洋洋的,“嚇死我了,還以為萬源的人追上來。”


    嘴裏這麽說,他躺在沙發上紋絲不動。


    聞璽說:“我會讓人給你一個符陣,其他東西也會準備好。明天就走。”


    男人驚訝,“這麽快。”


    聞璽冷淡的“嗯”了一聲。


    男人笑笑,猜測,“你不是怕給你小情人招麻煩,才想盡快解決吧。”


    聞璽語氣平淡的叫人聽不出一絲情緒,“萬源不是好對付的,越早擺脫越好。”


    男人說:“這倒是。”他思考了一會兒後,又說,“其實,你要是想要過去的回憶,我倒是有辦法,怎麽樣,要不要試試?”


    聞璽冷眼看過來。


    男人頂著他身上巨大的壓迫力,說:“能給萬源帶去麻煩的事我都願意嚐試,你要是想要全部的回憶,可以找我,隨時生效。”


    聞璽說:“已經過去的事,除了成為牽絆,沒有其他意義,我隻注重現在和未來。”


    男人用低啞的聲音嘿嘿一笑,“沒關係,說不定你會改變主意。”


    第278章


    晚上阮棠胡思亂想一陣,渾渾噩噩地睡著了,到後半夜,感到脖子酸疼,身上也涼颼颼的這才醒來。她十分佩服自己怎麽能以這樣別扭的姿勢入睡的,差點就要落枕了,趕緊起來活動一下重新鑽進被窩。


    正打算繼續睡,阮棠忽然感覺到哪裏不對勁,睜眼看向天花板的時候,瞬間毛骨悚然。天花板上浮現著一條黑色眼鏡蛇的影子,全身漆黑,站立腹部鼓起呈扁平狀,一雙豎瞳是琥珀色的,冰冷猙獰,正對著床的方向,嘴裏吐出猩紅的蛇信。


    阮棠抬頭正對上蛇眼,它瞳孔猛然縮了縮。阮棠嚇得尖叫,一翻身從床上翻滾下來。顧不上骨盆和腿摔地巨疼,連滾帶爬地打開門往外逃。


    打開門發現走廊裏漆黑一片,她衝向樓梯往一樓跑。一邊還喊,“聞總,有蛇。”


    一樓已經熄燈,隻有陽台外有微微的夜燈亮,阮棠摸著牆下樓,心撲通撲通地猛跳。照理說她喊的那麽大聲,睡著也該被吵醒了,但卻沒有人回應。她已經有不好的預感,看不清東西,隻能跌跌衝衝地來到客廳,憑著物體輪廓來到客廳,隱約看到沙發前站著一個人影,身型瘦高。


    阮棠猛然站住,沒敢往前走。躡手躡腳地打算繞過沙發去聞璽的房間。


    她才剛挪動兩步,就聽見一陣嘶嘶的聲音靠近。阮棠一眼掃到沙發前的黑影不見了,頓時嚇了一跳,脖子後麵有涼氣噴薄在皮膚上,她哆嗦著,慢慢地轉頭,就看見那個削瘦的男人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側,此時頭往前傾,幾乎貼在她的脖子旁邊,呼吸是冰冷的,他抬起眼,露出一雙豎瞳。


    嘴角咧開,一條細長的蛇信吐出,幾乎擦到阮棠的下頜,同時,“嘶嘶”的聲音就來自他的喉嚨。


    “啊……”


    阮棠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前模糊驚悚的畫麵扭曲著消失,眼前驟然一亮,她再次清醒過來,她還是以扭曲的姿勢躺在床上,聞璽拉著她的右手,表情閃過一絲不自在,“阮棠?”


    她趕緊翻過身,但因為剛才姿勢維持時間太久,身體還僵硬的,結果她一動,骨頭發出哢嚓一聲巨響。阮棠身體定住,聲音很虛地問,“我是不是……腰斷了?”


    聞璽有些想笑,忍住了,手上用力拉了她一把,“應該沒有。”


    阮棠揉著腰坐起來,左右看房間,抬頭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我剛才好像做噩夢了。”


    “在樓下就聽到你慘叫,”聞璽剛才鬆開了手,說,“上來看到你睡著的樣子很緊張。做了什麽夢?”


    阮棠心有餘悸地又看一眼天花板,說:“我看到盤踞在上麵的蛇,對了,還有樓下那個人,也變得得像蛇一樣。”


    聞璽皺眉,“像蛇一樣?”


    阮棠把她看到的豎瞳,還有那人身上長出鱗片形容了一下。


    聞璽豁然站起身,說:“不好。”然後衝出門口。


    阮棠也趕緊跟上,到了樓下,就看見聞璽一把掀開沙發上的被子,露出那個削瘦男人的身體,他此時看起來很不對勁,臉上浮著青灰色,皮膚暗淡,遠遠看著膚色近乎石頭,等走近了看,阮棠倒吸一口氣。那人皮膚上已經出現皸裂,像極了蛇的鱗片。


    聞璽神色凝重,把男人頭撇向一旁,露出他的後脖頸,耳朵後下方,有兩個噬咬留下的圓洞,傷口處早就已經沒有血痕,周圍一圈皮膚隱隱透著黑色。


    “這是?”阮棠問。


    “蛇吻。”聞璽說,“他早就被人盯上了。”


    “什麽是蛇吻?”


    聞璽臉色已經沉下去,但依舊有耐心地解釋,“萬源有個畜養靈物的高手,最喜歡的就是蛇,靈物介乎實體和靈體之間,可以自由轉換,攻擊防不勝防,那人用蛇留下咬痕,就能一直追蹤上來,而且如果受傷身體虛弱,還會被靈物影響控製,身不由己。”


    阮棠一聽就覺得對方很厲害,問:“現在怎麽辦?”


    聞璽把男人的手翻過來,抽掉他手心裏的符紙,直接貼在男人的額頭。對方抽搐兩下,臉上青灰色褪了一點。


    聞璽直接對著男人後脖子蛇牙位置淩空劃了一下,蛇牙留下的肉洞崩裂,流出黑色的血液,還伴隨著腥臭。


    這時忽然門鈴響起。


    阮棠一驚。


    不能怪她少見多怪,實在是這樣的夜晚,突兀的門鈴,就像是一種特殊的訊號。


    聞璽說:“別怕,先去開門。”


    阮棠來到門前,先用貓眼朝外看了看。門口站著一個眼睛細長,身材中等的男人,他看起來普通至極,如果在馬路上碰見,甚至不會引起任何的關注和猜想。


    但此時是淩晨時分,一個外表太過普通的人站在門口,這件事本身就很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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