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昏迷過去,睡了不知道多久,渾渾噩噩的,其實也睡不安穩,總是擔心聞璽和自己是不是真的走不出無人區,就在這樣的憂心中長長睡了一覺,好像已經經過了日長天久的歲月似的,她醒來的時候還有些發呆,頭沉沉的,肚子也餓。


    旁邊忽然有人說:“醒了?要不要喝水?”


    阮棠有些恍惚,轉頭看到嚴昱澤愣了愣,“怎麽是你?”


    嚴昱澤轉身拿了杯水過來,“你進去那麽長時間沒消息,我就來了。”


    阮棠撐起身體,手還是發軟,但她抬起手看到肉全長回來了,立刻鬆了口氣,在冰川看到皮包骨頭的樣子她自己都滲得慌。慢慢喝了半杯水,她停下來,“聞璽呢?”


    嚴昱澤說:“在隔壁。”


    阮棠“哦”的一聲,看了看手背上的針和床邊掛著的半瓶吊水,沒說什麽。


    嚴昱澤把她喝剩的半杯水接過來,整隻手繃緊了,手背上青筋冒出來,“糖糖?”


    阮棠抬眼看他。


    “……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阮棠說:“有粥嗎?”


    嚴昱澤放下杯子,說:“有,我去拿。你等會兒。”


    阮棠微微笑了一下,“謝謝。”


    嚴昱澤站起來動作都頓了一頓,心都好像被揪了一下,他們之間居然已經變得這麽客套和禮貌。他出去拿了粥回來。


    阮棠喝了半碗就感覺飽了,剛放下碗嚴昱澤又接過去。阮棠剛要開口,嚴昱澤就截斷她,“我們之間不用道謝。”


    阮棠不自覺蹙了下眉頭。


    第531章


    嚴昱澤把碗收拾到一邊,又問她要什麽。


    阮棠其實很想洗漱一下,但對著嚴昱澤實在不好意思提,隻好搖了搖頭。


    一時間是兩人都沒說話,房間裏的氣氛變得沉悶起來。


    阮棠憋了好一會兒,說:“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嚴昱澤說:“我能有什麽事。”


    阮棠:“……”她有些別扭地稍稍挪動身體,嚴昱澤馬上伸手過來幫忙調整她身後枕頭的位置。阮棠側身看到他的臉,明明是俊美至極,卻透著一股隱約的討好。如果是曾經那段日子,她大概也是會覺得很甜蜜很高興的吧,不過到了現在,兩人早已不像過去那樣親近,想對著有種說不出的疏離和客套。


    等嚴昱澤把枕頭給放好,阮棠差點又回一個“謝謝”,好不容易把這句給咽回去,她說:“……你還有什麽事嗎?”


    嚴昱澤說:“我陪你坐著說說話。進無人區那麽多天,就不想找個人說說話?”


    阮棠沉默片刻,說:“我還有點累。”


    這已經是很委婉的逐客的意思,要按嚴昱澤以往的脾氣,肯定就直接走人了。但他蹙了下眉頭,還是坐著沒動。


    “阿澤,”阮棠說,“你到底想說什麽?”


    嚴昱澤神色微微一動,為了她這一聲稱呼。他覺得自己可能真是有毛病,以往從來不覺得,原來聽她這樣喊一聲“阿澤”都能心情激動。他把心裏那股躁動壓下去,努力擺出平時那種似乎很隨意的口氣,說:“我看聞璽的樣子對你很不一樣。”


    “嗯,我們在談戀愛。”


    嚴昱澤猛地一下站起身,椅子腳摩擦地麵發出極其刺耳“滋”的一聲。


    阮棠抬起頭看他。


    嚴昱澤挑眉,“我們這才分手多久。”


    其實這個樣子才是嚴昱澤,剛才他那樣小心表現的樣子多殺讓人感覺到無可適從,阮棠心想。提起分手時間,她還真有些愧疚——是啊,其實他們分手的日子並不算長。但不知怎麽的,再回憶過去時,阮棠已經有種隔了很久的感覺。


    阮棠臉上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的,“那個……”


    腦子裏有片刻的混亂,她終於知道為什麽氣氛有點奇怪,嚴昱澤的身份變成了前男友,身份上的轉變注定了會有別扭的適應期,尤其是她剛從冰川上隻考慮生死,突然又回到人間,各種嘈雜世俗的思考,全一下子回來了。


    阮棠想解釋什麽,又無從說起。


    嚴昱澤眉頭死死鎖住,很快又鬆開,重新坐下,“我沒有怪你,咱們之前吵架你沒安全感,無人區裏環境特殊,他又一直護著你,你難免會產生錯覺……”


    阮棠打斷他,“不是錯覺。”


    嚴昱澤看著她,他的眼睛很漂亮,網上曾經就分析過,這種眼型是天生的桃花型,正麵直視時會給人一種深情的感覺,隻是他平時少爺脾氣足,所以衝淡了這種感覺。但他此時收斂了脾氣,神色認真,“糖糖,他年紀比你大得多,想要引導你輕而易舉……我知道之前的事是我沒做好,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現在我都知道了,以後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你不喜歡的事情我都不做,有什麽事我事先都會和你商量,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


    在分手的時候其實嚴昱澤也說過類似的話,但從沒有一次他的態度這麽誠摯,阮棠心一顫,不是動容,是愧疚的感覺更深了。不過該說的話還是要說,阮棠神色也同樣嚴肅,“之前的事已經過去了,我沒有怪你,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不全是你的錯,不過都過去了,我們都往前看吧。”


    嚴昱澤臉色微沉,“聞璽之前就對你有意思,把你帶到這裏來全是他設計好的。”


    “不是的,”阮棠馬上反駁,“那是鄭炎有意把他引過來,還有崔茗……這裏麵有很多事,等他身體恢複了會告訴你們的。”


    嚴昱澤看她一力維護聞璽的樣子,心裏更難受,一咬牙說,“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像他這樣的老男人,騙你這樣小姑娘家家的最容易了。”


    阮棠心想老男人倒是說對了,以實際年紀算,都不是一般的老了。不過就明麵上的年紀,聞璽也才比嚴昱澤大幾歲,她歎了口氣,說:“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辨別能力。”


    嚴昱澤沉默了一下,剛才氣急他說了不少,隻在女人麵前抨擊情敵這種事他也是不屑的,按以往脾氣來說,這對男人來說是無能的表現。嚴昱澤苦笑了一下,極其隱晦的。他也不想在阮棠麵前表現出軟弱的一麵,緩緩站起來,他說,“你剛醒,身體還累,再休息一會兒。”


    阮棠點點頭,話說的不多,但還真的有點累了。


    嚴昱澤走到房門口回頭看,阮棠已經重新躺下了,他很想問一句我還有機會嗎?話到了嘴邊,始終沒有吐出來,他大步離開。


    阮棠重重打個哈欠,想著等睡醒之後好好洗個澡,然後幹幹淨淨地去看聞璽,一定要洗刷自己在無人區裏一副幹屍的模樣。


    ……


    這裏安心躺著休息,卻有人根本無法休息,張誠忙裏忙外就沒歇停過,幸好還有次仁兄弟幫忙,借藏民家,找醫生,還要想辦法隱瞞聞璽和阮棠的恢複速度。自從兩人從無人區出來,藥師喇嘛和次仁兄弟都想來探望,都被張誠攔住,開什麽玩笑,前一天還跟半個腳踏進棺材一樣,一個晚上就恢複的七七八八,臉色都紅潤了,給外人看到還不得浮想連篇。


    這裏是藏區,不知道多少人崇信著非凡的事物,到時候給熱情的藏民傳播出去也是一大麻煩。


    他這一忙就忙到晚飯,吃完之後找上陸一葦一起去看聞璽。


    別說外人吃驚,師兄弟兩人心裏也都有疑惑,聞璽不一般的地方多著,他們都習慣了,可沒想到連阮棠都顯現出那麽驚人的恢複能力。


    “阮棠……”張誠起了個頭,卻不知道怎麽接下去。


    陸一葦瞥他,“你想說什麽?”


    張誠搖了搖頭。


    兩人來到聞璽房間,看見床上空空,馬上到處找了找,最後在阮棠房裏看見他。


    聞璽的表情是兩人跟隨多年都不曾見過的溫柔和專注,他撥開阮棠臉頰上的散發,動作輕柔地好像在麵對世上最珍貴的瓷器。阮棠睡得很沉很香,還打著很淺的鼾聲,小動物似的。聞璽盯著看了許久,低頭在她唇上啄了很輕的一下。


    然後轉頭看向門口的陸一葦和張誠。


    兩人瞬間都感覺到刀刮過般的刺痛,不由自主退後兩步,又等了一會兒,聞璽才從房裏出來。


    作者有話說:昨天的更新補上


    第532章


    張誠不知道為什麽,大概是從沒見過聞璽這個樣子,整得他臉上多少有些不自在,同時心裏又為嚴昱澤哀歎,要說之前嚴昱澤和阮棠一起,小情侶兩個看著十分登對,可自從在無人區看見聞璽護著阮棠的模樣,張誠私下又覺得,好像兩人也很配。


    他想著想著,不禁長歎一聲。


    陸一葦眼風掃過來,“歎什麽?沒談過戀愛?”


    張誠一噎,“好著呢,倒是你,要單到什麽時候?”


    兩人是師兄弟,說話就沒個顧忌。


    陸一葦語氣淡淡地說,“談戀愛有什麽好,能有鑽研符籙有趣?”


    張誠無語。


    三人已經走到樓下,聞璽轉過身來,臉上似笑非笑,應該是把兩人在背後說的話全聽見了。


    張誠老臉一紅,先開口,“聞總,你還是好好休息,阮棠那有我們看著,出不了事。”


    聞璽點了下頭,說:“有兩件事你們先去準備一下。”


    陸一葦張誠一聽這個口氣,臉色立刻嚴肅起來。


    “先去查一下萬源榮達這些年的項目,我辦公室裏有些資料可以拿去參考。”


    陸一葦皺眉,張誠張了張嘴,不過沒有說什麽。


    萬源榮達,那是和久城一樣風水界最頂端的存在,隻不過一南一北,在地域劃分上天然就不相關,偶爾有交往,那也是風水業務上的,而且通常來說,萬源都會有所退讓,所以一直以來,雖然風水界中人人都把萬源和久城相提並論,但久城的人卻並沒有那麽深刻的感覺。


    陸一葦沉吟片刻,說:“我聽說萬源有在進行一些危險的試驗。”


    聞璽繼續說,“第二件事,找人去盯著喬柯。”


    “他?”張誠知道喬柯是誰,“那小子整日神出鬼沒的。”


    聞璽眼裏掠過一絲寒光,“我懷疑鄭炎和萬源私下有合作。”


    陸一葦和張誠神色微變。鄭炎想要複活不死樹和赤泉,在如今這個社會能合作的對象不多,畢竟方士之術很多都已經失傳,大部分風水師也隻知道皮毛。除卻久城,萬源真是一個為數不多的合作對象。


    “喬溶月那個女人狡猾多變,盯著喬柯倒是不難,我馬上安排。”張誠對萬源內部人員構成也不陌生,馬上把活應下來。


    聞璽布置了工作,似乎還在思考什麽,他站在堂屋的黑暗初,整張臉都藏在陰影裏,陸一葦和張誠不自覺的都感受到壓力。陸一葦覺得這次從無人區出來,聞璽身上好像有些細微的改變,但要具體說是什麽好像又沒有。


    “我和阮棠的事,你們有什麽要問的?”聞璽忽然說。


    張誠一凜,想說什麽,先朝陸一葦看去。


    陸一葦語氣依舊是平板,沒什麽語調,“她和你一樣了?”


    張誠心一跳,心想問的也太直了。


    聞璽頷首,“嗯”的應了一聲。


    陸一葦說:“那也挺好的,不然歲數差的多,外表上再有差別就麻煩了。”


    張誠差點就給他跪了,論說話情商打分你是負的。


    聞璽眼神古怪地看了看陸一葦,片刻後說,“不是符籙有趣,是你根本找不到對象吧。”


    ……


    阮棠又睡了很長一覺,夢裏好像見了許多的人和事,不過她都記得不是很清楚,倒是有一幕印象深刻,無法忘記,那是在密林中分別的那一刻,火光照耀,她看到嶽城的眼裏有一絲濕潤——是真的?還隻是她臆想,阮棠分辨不清,但即使在夢中見到,她心裏也難受的一塌糊塗。


    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麵天還沒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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