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表麵看著單純又無害,實際上報複心重得要死。


    一個勁喊他叔叔估計也是她故意的。


    這麽想著,他更想收拾她了。


    隻是可惜他多半要長眠於此了,他已經走不出去了,也不想再走出去了。


    他再也不用一個人在這冰冷人間行屍走肉般地活著了。


    許淮南用僅剩的力氣掰開她的手,“你要是找不到出去的路,就順著溪流的方向走,走到盡頭就能出去了。”


    晏蘇抿了抿唇瓣:“我不走,你的情況看上去很不好,我剛剛還不小心砸到你了,而且你的臉也比剛剛紅……”


    遲疑了一下,她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額頭:“你發燒了,我要是走了,你一個人怎麽辦?”


    “你放心,現在不早了,姥姥肯定已經發現我還沒回去了,她一定會帶人來找我的。”


    話音未落,幾道粗獷的男性嗓音響起來,由遠及近,在偌大的山林裏回蕩。


    “皎皎啊,皎皎,你在哪裏?”


    “皎皎,你外婆要擔心死你了,你快回來。”


    “……”


    被人背出山林的時候,少年已經徹底陷入了昏迷。


    外婆看了眼他的情況,顧不上追究滿山亂跑的晏蘇,翻開藥箱就要給他處理傷口:“囡囡,我要給他清理樹枝,你拿個東西塞進他嘴裏,防止他咬到自己舌頭。”


    樹枝插進肉裏久了,傷口估計已經感染了,不然不會發這麽高的燒。


    晏蘇點點頭,拿著幹淨的紗布就要往他的嘴裏塞,然而少年痛得直起身來,他閉著眼睛,無意識地咬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咬的很深,晏蘇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胳膊出血了。


    她疼得眼淚一下子就掉了出來。


    ……


    晏蘇睜開眼睛,勉強適應眼前的光線後,看清自己真的是在醫院。


    她本來就暈血,雖然被瘋子開槍自殺血腥的一幕刺激得暈過去,潛意識卻還能感知到外麵的動靜。


    就好像她一開始感受到有醫生過來給她做檢查,扒拉開她的眼皮,搗鼓了一陣,說了一句她隻是睡過去了。


    醫生走後,四周變得安靜下來,她的意識越飄越遠,帶著她回到了小時候。


    她看了眼許淮南。


    他側身,靠著窗站著,發現她醒了,隻淡淡地看過來。


    男人麵上雖然沒有什麽情緒,但明顯不太開心,像極了以前她惹他不高興時候的模樣。


    晏蘇:“……”


    她看了一眼他已經包紮過的手,鬆了一口氣,才問道:“我睡了多久?”


    “幾個小時。”


    晏蘇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問:“你……不過來嗎?”


    許淮南慢吞吞地走過來,坐在床旁邊,他眼睫垂著,黑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晏蘇坐起身來,雙手抵著他的肩膀,在他嘴角咬了一口後,問:“疼麽?”


    許淮南嗓音沙啞:“疼。”


    在地下室的時候,他沒來得及轉身,身後槍聲響起來的那一刻,心髒疼得像是被炸成了碎片。


    看到她沒事,那種疼痛感仍然在骨血之中蔓延。


    晏蘇“嗯”了一聲,小聲說道:“疼也是你自己活該,誰讓你紮自己,而且你……以前還老咬我來著。”


    許淮南輕嗤一聲,“你咬我咬得少了?”


    晏蘇:“……”


    沒見過這麽小心眼的男人。


    雖然這麽想著,但笑意仍不受控地在她眼眸裏彌漫開來,像是春日裏漫山遍野肆意生長的野玫瑰。


    頓了頓,她張開手臂,非常用力地抱住他。


    片刻,她鬆手,又安慰似地,用舌尖舔了舔他的唇瓣,含糊不清地問:“許淮南,你現在有沒有覺得活著真好?”


    “嗯。”


    許淮南喉結滾了滾,偏頭,就要用力吻下來。


    下一秒,病房的門把手被人從外麵扭了扭。


    晏蘇聽到動靜,忙不迭地推開許淮南,朝門口看過去。


    陳明月推門進來,看到晏蘇和許淮南同時朝自己看過來,男人的臉色還陰沉沉的,瞬間反應過來自己進來的時機可能不太對。


    但很快,許淮南已經起身,將床邊的位置讓了出來。


    陳明月咳嗽一聲,硬著頭皮走過來。


    晏蘇眨了眨眼,“月亮,你怎麽來了?”


    “我們醫院群裏消息,說你在我們這裏,外麵還來了好多警察,還有人說你被綁架了,我都快嚇死了,給你發消息你不回,給你打電話你也不回,問了好多人才找過來……”


    說著說著,陳明月眼角泛紅,眼淚不受控地砸了下來。


    晏蘇抬手捏了捏她的臉,“你看你都是奔三的人了,怎麽還這麽喜歡哭鼻子?”


    陳明月一聽立刻炸了毛,什麽難過的擔心的害怕的情緒都沒有了,“誰奔三了?!”


    晏蘇:“……”


    “是我奔三了,是我老了,你永遠十八。”


    頓了頓,沒忍住,她還是又補了一句:“雖然你比我大兩歲。”


    陳明月:“……”


    她笑得十分勉強:“晏蘇同學,你看出來我現在很想打人了嗎?”


    晏蘇剛要搖頭裝傻,餘光裏,許淮南也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和她記憶裏那個十七歲的那個少年,當時她一個勁地喊他叔叔的時候,他看她的那個“友善”眼神重疊。


    晏蘇沒來由地就想起來,當初《巾幗》殺青宴上,程放酒醉之後,說許淮南以前逮誰錘誰,完全不分對象是誰。


    她突然有種逃過一劫的慶幸感。


    晏蘇眨了眨眼,笑盈盈地對陳明月說:“本來沒看出來,現在你這麽一說,看出……”


    話還沒說完,許淮南的手機響了起來。


    等他出去後,晏蘇問陳明月:“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我小時候有一次在山裏迷路,還以為自己要死了,好在姥姥很快就找到了我,但具體她怎麽找到的我,還有發生了什麽我都不記得了,但是我剛剛突然想起來好多細節,你說這是為什麽?”


    “我以前看過一本心理方麵的書,說人的記憶都存在於潛意識之中,那些記不起來的那些事情都不是真正地遺忘,或許有一天受了刺激就會記起來。”


    頓了頓,陳明月好奇地問:“你都想起來什麽了?”


    晏蘇看了一眼門外的男人,喉間空咽了幾下:“一些不是特別重要的小事。”


    *


    周安報的警,配合警方那邊做完筆錄,剛好過來接晏蘇回家。


    許淮南一個人去處理許振生的後事去了。


    晏蘇上了車,靠在後座,看著後視鏡:“周助理,許淮南原生家庭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周安有點緊張,鼻尖已經冒出了汗珠:“知道一點。”


    當初,許家老宅那些傭人都是他去遣散的,為了君恒集團的安穩,每個人他都給了一筆高昂的封口費。


    晏蘇沒接話。


    周安想了想,又說:“其實一直以來,我比許總還擔心,你會因為他原生家庭的事情離開他。”


    “當初把你安置好後,他雖然沒去看你,但他不經意地就要跟我問起你,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發現你對他來說,可能遠遠不止一個故人的外孫女。”


    周安回想起當時年輕的自己也才跟了許淮南一年多的時間,眼瞅著大魔王有一天突然撿了一個小姑娘回來,實在好奇,便趁著許淮南心情好的時候問了一句。


    當時許淮南十分冷淡地回他,“是一個故人的外孫女,故人去世前,托我照顧一下。”


    一開始,天真無邪的周安真的信了。


    可是後來,他跟在許淮南身邊久了,情感方麵又不像許淮南那般淡薄,他比許淮南這個當事人更早發現——


    許淮南看晏蘇的眼神,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已經瀕臨窒息了,卻突然看到了一絲生機。


    又像一個長期在黑暗裏行走,已經變得陰暗又扭曲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縷天光,帶著深深的渴望,卻又不敢靠得太近。


    “以前你想給許總過生日問我他生日哪一天,我不是一直沒肯告訴你嗎,其實那時候我也是聽許家傭人說的,說許總的母親在他六歲生日那天去世了……”


    周安車開的很慢,後來還在路邊停了許久,一直到故事講完,他才重新點火起步。


    晏蘇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李嫂迎上來問她吃過午飯了沒有,她搖了搖頭。


    李嫂聞言,正要去廚房給她弄吃的,晏蘇攔住她:“李嫂,我想先做個蛋糕。”


    晏蘇出道以後,就很少吃甜品了,她還自己沒做過蛋糕,跟李嫂問了注意事項,又查了很久的攻略,最後磨磨蹭蹭兩個多小時才搞定。


    李嫂繼續做晚飯了。


    晏蘇從包裏翻出裝戒指的盒子,打開來,將上次許淮南送她的戒指重新套在了無名指上。


    腦海裏各種事情堆積著,她對著戒指發了很長一會兒呆,看了眼時間已經六點半了,剛想給許淮南發消息,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晏蘇起身,小跑過去,在他麵前停下,她低頭,手緊緊地攥住他的袖口。


    “我知道你不想過生日,但我還是給你做了蛋糕,以後每一年我都會給你做。”


    許淮南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沒有不想。”


    晏蘇點點頭,沉默地圈住他的腰,臉埋在他的懷裏。


    許淮南又捏了捏她的後頸:“是不是周安跟你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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