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還導致了道路事故數量的倍增,醫院人手嚴重欠缺,從早上到現在,護士台的呼叫鈴就沒斷過。


    她剛換掉手術室的衣服回到護士台坐下來,準備喝口水,卻又被護士長叫去替病人拆線了。


    窗外灰蒙蒙的,雨就沒停過,啪嗒啪嗒的聲音像一隻隻手在外麵拍打著窗戶,昨天氣象台就發布了暴雨藍色預警,雨從昨天晚上一直下到了現在,才剛剛削弱了一會,然後又猛地大了起來,遠遠的還伴隨著幾道悶雷,南嘉一邊往門診走去,一邊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專門拆線的門診室並不大,裏頭已經坐著個男人,背對著她坐著,看起來有些熟悉,她端著盛了藥水棉花和拆線剪刀的鐵托盤靠近看清他的側臉的時候才認了出來。


    原來這是來拆線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小迪的班主任,趙越澤


    趙越澤從前便知道南嘉在這裏上班了,隻是當知道要給自己拆線的人是她後,還是難免有些意外。


    他不止一次看過她穿職業裝,每一次都覺得比起便裝而言,她這樣穿更有味道。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製服誘惑。


    南嘉對他印象還不錯,唇角微彎點了點頭,將鐵托盤放在一邊,伸手輕輕的拿起他那條受傷的手臂端詳著,隨即皺眉“你怎麽把手傷成這樣了?”


    趙越澤的手白白淨淨的,一點老繭都沒有,是雙標準的讀書人的手,可是手臂上頭也不知是被什麽利器給劃了,手肘偏下一點,一條深紅色的疤直蔓延直將近手腕處,因為縫合著線,看起來讓人十分觸目驚心,傷口的疤痕遠遠看著,跟隻巨型的紅色蜈蚣趴在上頭似的。


    “前幾天學校安裝空調,班裏一個孩子調皮,去爬梯子然後下不來,我怕他出事,便上去要將他抱下來,可是梯子卻倒了,幸好抓住了旁邊的一根鐵杆,摔是沒摔到,就是手不小心蹭到了牆上的一根釘子。”趙越澤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如實回答。


    南嘉倒吸了口涼氣,所以這傷口是被一根釘子給劃的了,別說看見傷口了,光聽他說著,她就覺得疼,而且十有八九還要挨針破傷風。


    學生們遇見這樣的好老師真是福氣啊。


    “忍著點,要開始拆線了。”南嘉用消毒藥水浸濕了棉花,替他清潔傷口,動作十分輕柔。


    趙越澤雖然長得斯斯文文很書生氣,倒不是特別怕疼,隻是由著南嘉擺弄。


    南嘉生怕弄疼他似的,拆得小心翼翼,不過她做護士好歹也有些年頭了,技術與心理素質遠超那些剛出衛校沒多久的小護士們,疼是難免的,不過她盡量將傷害降到最低。


    她忙著拆線,低著頭,如此近的距離,趙越澤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她濃密的睫毛隨著眼皮一張一合,右眼底下的淚痣搭配著柔和的五官,更顯得楚楚動人。


    白衣天使啊,完全是他的理想型。


    “哎呀,你已經在拆線啦。”女聲響起,青青走進了門診室內,看見趙越澤,很熟絡的樣子,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們認識?”南嘉下巴微抬,瞥了兩人一眼,繼續手頭的工作。


    青青彎唇,輕輕拍了拍趙越澤的肩膀“當然認識,他可是我表哥,本來想著給635床換完藥就來幫他拆線,可是634床的老太太突然間就不好了,那家屬也是蠻不講理的,態度凶得很,林醫生建議他們轉院,結果你猜怎麽著,家屬說既然送進咱醫院,咱們就得負責治好,別想著要踢皮球,我的天啊,這一天天的,什麽人都有。”


    她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劈裏啪啦一口氣說完了。


    在醫院確實什麽人都能遇到,南嘉歎了口氣,之前還聽婦產科的姐妹說有個人生下了先天性缺陷的孩子,最後夫妻倆居然把孩子丟醫院跑了,怎麽都找不到人,醫院沒辦法,隻好把孩子送進福利院收養起來了。


    “好了,回去記得不要碰水,按時上藥,這樣傷口才會好的快一點。”南嘉將最後一根線拆完,拿著鑷子夾了塊棉花為趙老師上好藥後輕輕鬆了口氣。


    “老哥,你運氣不錯啊,南嘉可是我們科室裏拆線技術最好的一個護士,要是換我來,非讓你哭鼻子不可。”青青嘻嘻笑著用手肘推了推趙越澤。


    “我怎麽可能會因為這種哭鼻子。”要是平時趙越澤隻由著她去鬧,可是今天由於南嘉在場,他難得的不滿反駁。


    “誒!”青青不知道他的心思,隻是瞪圓了眼睛,開始揭短:“小時候是誰一見到針頭就哭著找媽媽的?”


    南嘉收拾著器具藥水,聞言輕笑了起來。


    趙越澤臉上掛不住,偷偷瞥了旁邊的人一眼,對青青沉聲:“閉嘴。”


    青青頑皮地吐了吐舌頭,心裏覺得奇怪。


    以前她提起這些糗事的時候,自己這位老哥都不在意,今天這是怎麽了?


    “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南嘉拆完線,沒有接著逗留聽人家兄妹打趣,先離開了。


    趙越澤點點頭,盯著她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喜歡人家啊。”青青見他如此,撐著下巴饒有興致的開著玩笑:“不容易啊,這麽多年了,我姨要是知道你這個木頭疙瘩終於開竅了,不知道得多高興。”


    趙越澤笑了笑,沒說話。


    青青本來隻是逗他,可是見他沒有否認也沒承認,有些不可置信,瞪圓了眼睛:“你真喜歡啊?!”


    “感覺不錯。”趙越澤摸了摸下巴回答。


    “覺得不錯就趕緊下手追,我跟你說,喜歡南嘉的人還蠻多。”青青突然想起了前幾天下雨的時候送南嘉回去的男人,當即戳了戳他的腦門:“別猶豫不決的,到時候被人給搶了,你沒地方哭去。”


    趙越澤沉吟不語,他倒是想追,可是感情的事,得有個循序漸進吧,除了自己的學生小迪外,他和她並沒有什麽太多的交集,怎麽下手?


    “要不要老妹兒我幫你一把?”青青笑嘻嘻的看著有些傷腦筋的人,南嘉的脾性她是真喜歡,要是真能來當她的嫂子,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這麽幫?”趙越澤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


    青青饒有興致的勾了勾手指,示意趙越澤湊近一點,壓低了聲音:“我跟你說,你應該這樣……”


    *


    替趙越澤拆完線後,已經臨近下班的點了,南嘉將工作交接給來換班的同事後便進了更衣室換好了衣服,肩上挎了個包下樓準備走回家。


    當她走到樓梯口時,便見到青青和趙越澤站在那,青青瞅見她,向她揮了揮手“南嘉,我記得咱們住的地方離得不遠,一塊回去嗎?”


    “可以啊。”南嘉點頭答應,目光瞥向她身邊的人有些疑惑:“趙老師也順路嗎?”


    “順路,很久沒過去看我姨了,準備順道去看一下。”趙越澤點點頭。


    青青瞥了眼趙越澤,不由得暗自翻了個白眼,這當老師的人怎麽說起謊來連草稿都不用打?


    雨已經停了很久了,夕陽從雲層間鑽出露出小半個頭,不過轉眼間便被隨之翻滾而來的烏雲蓋住了,道路上到處都是積水。


    時值下班高峰,道路上車流量比較大,三個人站在路口等著紅綠燈,大車小車呼嘯而過,趙越澤見南嘉站得比較靠前,擔心她會被車輛駛過時的積水噴濺到,便細心的伸手扯了她一把。


    青青站在邊上,耳朵裏塞著耳塞聽著音樂,假裝沒看到。


    南嘉剛被扯回了線內的時候,一輛小車呼嘯而過,路邊的積水飛濺而起,路旁的人躲閃不及被結結實實的噴了一身,一個個在那裏跺腳朝著車遠去的方向咒罵著。


    剛剛要不是趙越澤拉她一把,她現在估計也是那個慘狀,她回過頭打算道謝,卻見趙越澤向她善意一笑。


    兩人的氣氛還不錯。


    走到中途的時候,青青覺得牽線的目的是達到了,再當電燈泡影響兩人相處就沒意思了,便借口臨時想起有事,先走了。


    南嘉性子比較安靜,話並不多,趙越澤對此倒不是特別在意,畢竟他也不喜歡那種整天咋咋呼呼話多的女孩子。


    天上的雲仿佛是塊海綿,在浸滿了水後終於是臨近飽和,雨淅瀝瀝的落了下來,趙越澤見南嘉伸手要去包裏拿傘,便先一步打開了他手裏的傘,輕笑一聲:“一起撐吧,我的傘麵比較大。”


    南本來想說不用,可是趙越澤卻先一步湊了過來,將她籠在了傘下,她見此倒也不好再拒絕。


    兩人第一次靠的這麽近,趙越澤與她肩碰著肩,目光不由得柔和了起來。


    南嘉住的公寓樓在視野裏漸行漸近,趙越澤其實早在上一個十字路口就應該與南嘉分別了,可是他還是將她送到了公寓樓下。


    由於烏雲籠罩的緣故,天色比往日都要早暗下來,南嘉邁過了積水,踏上了公寓樓的台階,轉過身要向趙越澤道別,借著樓道裏微弱的光線,她看見了趙越澤的肩膀,有些意外:“趙老師,你的半邊肩膀怎麽都濕了。”


    “沒事。”趙越澤不在意的笑了笑,其實傘麵大是大,可是到底籠蓋不住兩個成年人,他便不做聲的悄悄往她那邊偏了一點。


    南嘉不是傻瓜,當即明白了過來,心中覺得抱歉,正想說些什麽,身後的樓道裏卻傳來一陣下樓聲,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樓道裏,手裏還拎著一包東西,很明顯像是要下樓扔垃圾的樣子。


    南嘉偏過頭看去,發現出現在身後樓道裏的不是別人,正是邊正。


    她見到他,心中仿佛有一絲喜悅感閃過,那情緒出現得太快,快到連她都沒發現。


    邊正看見她,腳步頓了頓,而後目光越過了她,看向了撐著傘站在雨中的趙越澤。


    男青年穿著白襯衫,戴著金絲邊眼鏡,斯斯文文的,和女鄰居站在一塊,男俊女美,怎麽看怎麽登對。


    是男朋友嗎?


    心裏好像有些不是滋味是怎麽回事?


    他拎著手裏的垃圾袋,手的力道不自覺深了幾分,隨即覺得自己有些荒唐,偏過頭,連招呼都沒打,側過身下了樓,將垃圾丟進了垃圾桶後便上樓去了。


    邊正一向麵冷,南嘉早就習慣了,向趙越澤告別後她便尾隨著他一道上了樓。


    兩人一前一後沒有說話,樓道裏靜得隻能聽見兩人的腳步聲。


    明明之前他還幫她開過門,熱心的抓過蟲子,而且前幾天下雨,他還好心的送她回家,商場一塊逛過了,也一塊吃火鍋,可是這會兒碰麵了,怎麽卻成了鋸嘴的葫蘆了?


    按理說,應該是按著好鄰居的方向發展的,可是為什麽看起來好像沒有的感覺?


    南嘉覺得兩人氣氛有些微妙,想著是不是和他說點什麽,剛要開口,邊正進了自己的屋子,關上了門。


    罷了,他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南嘉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有些泄氣地打開了503的門走了進去。


    邊正靠在客廳的沙發上打開電視準備看新聞,隔壁的人進屋的聲音很清楚的傳遞了過來,他閉上眼睛,腦海裏卻全是剛剛下樓時看到的景象。


    他皺了眉,將手裏的遙控器擱在了桌上。


    所以女鄰居和剛剛那人到底是什麽關係?


    可是即使有什麽關係又關他什麽事?


    普通的鄰居關係而已,一起逛個商場,吃個火鍋,還真能代表個啥?


    “你和他是什麽關係?”新聞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電視台裏播放的是最近很火的肥皂劇,男主抓著女主的肩膀低低地吼著。


    他對肥皂劇不感興趣,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句話後就覺得心思複雜了起來,他皺眉,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有點小肥,今天是把遊戲卸掉專心碼字的第一天!


    我枯了!才買了橘右京的修羅,帥了沒幾天,我可是個要當野王秀全場的女人!!「醒醒,你並不是」


    第13章 chapter 13


    南嘉和邊正最近都沒有交集,兩人按時上班下班吃飯睡覺,各過各的生活,偶爾碰個頭,也隻是點點頭打個招呼擦肩而過,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時候的狀態,平淡如水,彼此相安無事。


    隻是隱隱有些微妙。


    南嘉自己也說不出到底哪裏微妙,工作忙,每天都有很多台手術要跟,天天麵對著手術台上的生生死死,家屬的人情冷暖,她也沒有多餘的腦子去琢磨這麽個問題。


    邊正最近好像也忙,在家的時間也不多,有時候甚至都沒回來,之前碰麵時她見他眼底有些青黑,明顯很疲勞的樣子,還特意問了他是不是碰上了什麽棘手的案件,他隻是淡淡“恩”了聲,說是一起凶殺案,因為證據少,所以比較難破案,由於凶手的作案手法又是比較殘忍的碎屍後拋屍,所以這件事在當地影響極壞。


    邊正心情不佳,鄭森的案子沒有進展,現在又遇到了這種破事,隻能是先擱置在一邊了,而且前些天上頭讓刑警隊立下軍令狀,一禮拜內必須破案,如此壓力下,警隊一群人焦頭爛額,連夜加班加點的熬,矮子李睜著雙熊貓眼,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地中海,抱怨著再不破案,他所剩不多的頭毛都要給熬沒了。


    手下哭天喊地,邊正也不好受,他已經兩天沒好好睡覺了,壓力太大,飯沒顧上吃,整個人超負荷運轉,雙眼布滿血絲,整個人瘦了一圈,讓南嘉看了都覺得心疼。


    南嘉看著電視,腦海裏想的卻全是隔壁住著的男人,夜已經深了,隔壁還沒聽到開門的動靜。


    當警察可真不容易啊,她歎了口氣,起身到廚房去特意將飯菜熱了一遍,放在保溫盒裏,找了個塑料袋套上,而後覺得不夠,又找了張紙條寫上叮囑的話,打開門走了出去,將袋子掛在了505的門把上。


    飯是她特意多做的,他回不回來她不清楚,總之她還是忍不住想關心一下他。


    但願他能早早破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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