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隻剩下一分鍾了。


    “你快走吧。”南嘉的眼圈很紅,帶著些許鼻音,鬆開了邊正的手:“我不會怪你,也不會後悔認識你。”


    “不走。”邊正沒有動:“不要怕,就算要死,我也會陪你一塊。”


    他的目光堅定,執意與她同生共死。


    南嘉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又如決堤的洪水般傾瀉下來。


    時間隻剩下最後的三十秒。


    是時候該做出抉擇了。


    邊正拿起那把口徑鋒利的刀,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相信我嗎?”


    即便是站在死亡的邊緣線上,南嘉的心在此刻,前所未有的安寧,她看著他,似乎要將他的整個人的樣子都刻印到骨子去,這樣她才能夠帶著對他的最後一點記憶,從容赴死。


    最後的最後,她含笑點了點頭。


    即便是今時今日會死在這裏,血肉成泥,可是這輩子能夠有他,也是值得了。


    她再沒有任何遺憾。


    時間開始從十開始倒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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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正笑意很淺,仿佛拿定了主意,沒有再有任何猶豫,手指指腹穿過那兩條線,輕輕的勾起來。


    在最後的關頭,他居然兩條都要選!!


    隻見他拿起刀,用口徑最為鋒利的那邊作勢往上一挑,兩條線在那瞬間全部被斬斷了。


    南嘉和他同時閉上了眼睛,緊緊地攥著對方的手,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秒數仍舊在跳動著。


    大樓底下的方慕年盯著手表上的秒針,輕輕的歎了口氣,呂小鬆用拳頭狠狠的砸了一下警車的鐵皮,雙頭撐著,將臉埋下,低聲抽泣,臉上掛了彩的矮子李坐在地上掩麵托著額。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在場的幾條錚錚的漢子,即便是要他們斷頭流血,他們都不會眨一下眼睛,可此時此刻,他們哭得卻像個孩子。


    隻有孫籍是最開心的。


    仇恨堆積在心中,就像窖藏了多年的酒,越發的醇厚濃欲。


    他流亡多年,最後遇到鄭森,幫他組建起了這麽一張毒網,這幾年賺得盆缽體滿,可是這又如何,他的心中始終有恨。


    在這裏遇見邊正的第一次,他便打定了主意想要報複。


    秒針仍在跳動不止,每一下,都猶如喪鍾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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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警員都脫下了帽子,此刻他們都撤到了安全的區域,完全不用害怕會被炸彈波及,警戒線外的記者們都猶如瘋了一般,


    秒針跳動了最後一下。


    但是。


    預料之中的爆炸聲並沒有響起。


    所有人麵麵相覷。


    便是連孫籍也變了臉色。


    難道邊正真的賭對了?


    方慕年有幾分不確定,但是卻不敢貿然上前。


    就在眾人躊躇不前的時候,兩道人影卻從大樓內攙扶著走了出來。


    “不可能的,這不可能的!”孫籍兀自喃喃自語,滿是不可置信:“他怎麽可能會兩條都選!”


    但是已經沒有人管他在說什麽了,大家都沸騰了!


    一股腦地擁了上去,將兩個人團團圍住。


    連場外本來已經擬好明天新聞標題的記者都霎時間改變了風向。


    勝利的曙光幾個字,在記事本上尤為醒目。


    第43章 chapter 43


    驟雨初歇, 醫院綠化帶中種植的植物經過暴雨的衝刷洗禮無不耷拉著頭,地勢較低窪的地方直接漫進了水,水位逼成年人的小腿肚處。


    底盤較低的車在水中慢吞吞的前行, 排氣管向外冒著煙,沒一會兒,直接熄了火,眼看是動不了了。


    超強台風“山竹”因為受了副熱帶高溫的影響,路徑被壓低了不少, 直接在離江北一百多公裏的地方登陸了。


    此時台風已過, 對比起台風登陸的中心地帶的慘烈狀況與那裏尚未來得及統計出來的經濟損失,江北的防汛抗旱指揮部以及各部門都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五樓的病房裏, 窗簾掩映下,室內顯得越發安謐,這是一間單人的病房。


    南嘉還在睡著,隻不過看她的樣子,睡得似乎並不安穩,她不知道夢見了什麽, 一雙柳眉蹙緊,額間滿是細密的汗珠, 手將白色的被單攥地緊緊的。


    不多時,隻聽她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吧暫時靠坐在一旁椅子上小寐的邊正都嚇到了。


    她是被嚇醒的。


    自從那日經曆了那般驚心動魄的生與死後她就是這個樣子,每次睡下兩三個小時候總會夢魘, 然後嚇醒,學名上管這種似乎叫做創傷後遺症。


    她睜開的雙眼,眼前早已不是那日的水泥殼的樓房, 而是滿目素白的床單被套,屋子幹幹淨淨的,到處都充斥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她稍稍鬆了一口氣便感覺一雙大手覆上了她的額,而後溫柔地將她額間被濡濕的發全部撥到了兩邊。


    “渴嗎?要不要我去倒水?”邊正輕輕問了一句,順勢站了起來,伸出手準備拿床頭櫃上的玻璃杯。


    “不要了,我不渴。”南嘉搖搖頭回答,她的聲音有些低啞,聽著沙沙的。


    那天南嘉被孫籍綁架,拖來綁去的,受了不少傷,可能過度驚厥,當夜還發起了高燒,總體而言問題並不算大,最主要的還是受了點刺激,醫院治得了身體,可是治不了心。


    南嘉覺得自己沒什麽事,留著也是占醫院床位,谘詢了一下醫生後昨天便打算出院了,可是邊正一再堅持,南嘉便隻好繼續住著觀察一下。


    邊正見她拒絕便沒有堅持,伸出的手沒有去碰水杯,轉而幫她掖好了被角。


    台風過境後,加上第一波冷空氣的南下,連帶氣溫都下降了不少。


    孫籍落馬了,鄭森父子也被抓了起來,名下所有產業盡數被封,昔日在江北隻手遮天的鄭家如今徹底傾覆,連一到夜晚便熱鬧非凡的萊姆酒吧都被貼上了封條。


    一顆寄生了這個城市多年的毒瘤終於被鏟除了。


    至於那日作為人質的趙汝寧,在經過盤查審訊後發現她因為染上毒品而被利用,成了推波助瀾的一枚棋子。


    而使她染上了毒癮的,便是鄭開。


    富商男友羅見靠不住後,她便將目標轉移到了鄭開的身上。


    鄭開是什麽樣的人?


    投懷送抱他豈會拒絕。


    或許她隻是想要更好的生活罷了,可是她可能萬萬不會想到,自己會被被鄭開帶著,一步步的陷進了那個深不見底的泥潭之中。


    那個昔日清純美好的女孩子,終於在自己的欲望之下,就這樣一步步的沉淪在了沼澤之中,那樣的結局不免讓人唏噓。


    據說她先被送進了禁毒所戒毒,至於之後量刑的輕重就不清楚了,畢竟她在這整個事件裏頭扮演的角色,實在是太無足輕重了。


    作為協助他人作案的人。


    等待她的隻是冰冷的鐐銬與剝奪了自由的牢房,即便是他日刑滿釋放,她的人生之中始終都會沾著那怎麽洗也洗不掉的汙點。


    鄭森與孫籍被抓獲,可是邊正卻沒有再參與接下來的審訊工作了,而作為副隊的段崎如今受了重傷躺在醫院裏頭,於是乎他們兩個便被交方慕年他們處理。


    邊正這幾日都沒有去局裏,隻是留在醫院陪著南嘉,他是懷有愧疚的。


    他明明當初信誓旦旦的說會保護她的,可是沒想到到頭來卻讓她受到了更深的傷害,他不怕諸如孫籍的那些人來報複自己,可是卻害怕他們會找她下手。


    病房裏頭安靜得針落可聞,兩人都好似懷有心事。


    南嘉將手裏的薄被攥在手裏又鬆開,她心裏有太多的東西想問,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麽問好。


    她好像看清了他,卻又好似從來沒有看清,探出手去,得到的總是一團霧。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終於開了口。


    “萍萍,她是誰?”


    那日孫籍說,如果不是萍萍當初死命要他保邊正,邊正便沒有命站在那裏說話。


    一個豁出了命也要保他的女人,她真的很好奇。


    邊正並沒有意外她會問這個問題,仿佛一早便準備好了答案,很快便回答了她:“她是孫籍的妹妹。”


    南嘉沒有說話,而是等著他的下文。


    “很早之前,我在緝毒隊工作,那時候剛剛從警校畢業,資曆尚淺,因為各項成績不錯,當時時任局長的梁正敏便選了我去了雲滇。”


    邊正坐在那,好像陷入了回憶,如果不是南嘉想知道,他本來不想提起這些的,有些東西它就應該被埋起來,徹底地爛在肚子裏。


    “打進毒窩一波三折,我先進了看守所一段時間,在裏頭認識了幾個馬仔,後來我和那幾個人因為證據不足被放了出來,出來後,借著那幾個人我進到了孫籍所在的堂口,就在那裏認識的孫萍萍,為了盡快往上爬,我必須盡快取得信任,所以我想盡一切辦法在孫籍麵前露臉,那時候孫籍和另外一個堂口的人不和,那裏頭利益交錯,無時不刻都在內鬥,可孫萍萍比起那些人要簡單得多,她好幾次陷入了危險,都是我救的她,漸漸地她就愛上了我。”


    “然後,你也愛上了她?”南嘉忍不住插了一嘴。


    邊正隻是搖頭,將南嘉的手握在了手裏:“我說過,你是我愛過的第一個女人,我沒有對你說謊。”


    “我沒有和她確定關係,隻是對她若即若離,算是我利用了她的感情吧,我越爬越高,孫籍把我當兄弟,我幫他把生意越做越大,直接壓過了另一個堂口,孫籍越來越相信我,並且,漸漸帶我去接觸了那裏頭的老大,說實話,在那種紙醉金迷的環境裏,很容易會迷失本心,我也曾經迷茫過,想著既然爬了那麽高,要不幹脆就在裏頭也挺好,不過轉念覺得那是不對的,後來,我的身份差一點就暴露了,孫籍也懷疑我,還是孫萍萍以死相逼,要求他必須極力保下我的。”邊正仿佛在說一個故事,一個關於自己的故事。


    南嘉聽得入神,可是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那孫萍萍後來呢?”


    “後來……”邊正的尾音拉得有些長,帶了絲愧意:“她死了。”


    “我們打進裏頭的一共有三個人,其中有一個人經受不住誘惑叛變了,直接暴露了我,那些人將我吊起來,用鞭子抽,讓我供出另一個人,不過我什麽都沒有說,剛好,那時候我們已經掌握了足夠多的證據,雲滇的警方開始大規模圍剿他們,我趁亂跑了,那些人提了槍來追,是孫萍萍救下的我,隻不過後來,她被子彈打中死了。”邊正輕輕歎息:“所以,孫籍他恨毒了我,認為我背叛了他,還害死了他的妹妹。”


    南嘉默然,這樣的話,她心裏所有的疑問便都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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