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已竣工項目的各樣驗收資料。”


    “這是已經支付的工程進度款回單。”


    “還有這些,因為涉及的施工人員多,我們怕出現意外,所以監管得特別嚴格。要求所有施工單位,將全部的施工人員名單上報,購買意外保險,每個月會派人下來巡視和核實人工費的發放情況!”


    一條條一款款地說下去。


    不必周鬱解釋,肖潔的臉色開始變了,崔梅從疑惑變為了恍然大悟。


    這禹州,人家私下做的全部事情,早就套上了合法合理合規的套子。


    怎麽搞?


    指不定已經把現在人員全放勞務公司名下,還造了按月發工資的表呢!


    果然,中州這邊有個小夥子沉不住氣,立刻就叫人拉了個傀儡工人進來。


    那傀儡工人剛已經擺脫控製,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人似乎清醒了。


    那小夥子就問:“你哪裏人?怎麽來這個工地的?來這裏做什麽?知不知道自己被控製了?”


    傀儡工人挺順溜地回答:“永川人,來這邊跑生活的,工地上招人,包吃住還有固定工資發,就留下來了。我是二級的土能力者,主要負責挖土——”


    小夥子不信,但禹州那邊遞了一冊工資表出來,挨個名字翻下去,各種按時領取工資的簽字蓋手印完整。


    明知有問題,卻抓不住。


    小夥子求助地看著唐心遊,腦能力者,能看出被控製的跡象吧?


    可唐心遊卻搖了搖頭,蘇丹的腦和精神已經被鎖住了,那些傀儡自然而然地解除了控製。


    按理該慢慢恢複記憶,但他們如此,極有可能蘇丹在將人弄過來時,控製之前就在他們心裏下了暗示,徹底改變了這些傀儡的記憶。


    腦太神秘了,明白其中奧秘者,可用的手段太多。


    小夥子不甘心,又讓人扶了個幹瘦虛弱得幾乎不能走路的腦能力者來。


    他常年被關在山洞中,當成電池一樣對待,總不可能還狡辯吧?


    哪兒知道,這腦能力者的回答是:“我簽了用工合同的,每天提供多少精神力,會給我發相應的工資。”


    尼瑪!


    小夥子直接爆髒口了。


    唐心遊還沒說什麽,莫如磐首先發難了。


    她道:“唐觀察員,所以又是封工地,又是抓人,又將我叫過來,就是看這場鬧劇?”


    直接起身道:“禹州自然條件差,人口不多,但市委的工作卻不少。我沒那麽多空閑的時間和你閑扯,這一場——”


    就想走了。


    周鬱歎口氣,對已經驚呆了的肖潔和崔梅道:“如何?”


    厲害吧?


    這樣的手段,都學著點!


    如果沒想錯的話,從頭到尾都是蘇丹為莫如磐設計的。


    然而唐心遊不能讓莫如磐離開,道:“你找的人,那個叫趙長洲的承包人,已經到了!”


    聽他怎麽狡辯。


    趙長洲是個中年男人,禹州東邊山外的沙洲人,差不多五十歲的樣子。


    他風塵仆仆地來,一到就滿口道歉,說領導來視察工作怎麽不提前通知呢?


    疏忽了接待,該懲罰!


    至於工地上的事,趙長洲以自己的公司承接了水電站建設這個大項目,之後按照慣例將勞務和材料分包出去了。


    他笑嘻嘻道:“我總歸是外地人,不如他們本地人熟悉,所以都交給蘇丹了。”


    然後東張西望:“蘇丹呢?蘇丹去哪兒了?”


    周鬱攤手,看吧,蘇丹都能變成包工頭,那刀疤姐成幫包工頭找工人的小組長也沒什麽問題了。


    這兩人安排在這個位置上,根本就是主動頂鍋用的。


    果然,趙長洲又道:“工地上的人事都是小蘇在管,工人也全是他幫我找的。怎麽樣?幹得還不錯吧?我看這情況,再幾天水電站都能試機了吧?”


    中州的小夥子們還是淺了點兒,已經忍不住直接罵娘了。


    但唐心遊卻挺鎮定道:“既然是蘇丹全權負責,那就聽聽他的說法吧!”


    叫那幾個爆粗的小夥子出去冷靜冷靜,順便將蘇丹和其它相關人帶進來問話。


    周鬱丟了個眼神給肖潔和崔梅,怎麽樣?


    肖潔不斷摸頭,喃喃自語,地方上有鬼,有鬼!


    崔梅卻皺眉:“難道就隨他們這樣擺布嗎?”


    周鬱歎口氣,其實她也非常不喜歡這種程序正義卻結果邪惡的事,所以才說要看唐心遊的決斷,以及能不能擔責。


    幾個人滋味複雜著,滿身鐐銬的蘇丹和刀疤姐被帶了來。


    正巧唐心遊和莫如磐的寒暄聲傳來:“莫市長,這麽大的項目,禹州應該很重視。你以前來工地視察過吧?有沒有見過蘇丹?”


    莫如磐的聲音又冷又硬:“唐觀察員,你巡視地區的時候,每一個照過麵的人都會認識嗎?那未免太荒唐!”


    刀疤姐頭抬了抬,沒什麽表情,但蘇丹的腳似乎停了停。


    親自聽見的傷害性,總比提前想象來得大。


    蘇丹終究長了人心。


    周鬱忍不住攔住他:“蘇丹,你進去準備怎麽說?”


    蘇丹抬頭,露出滿是血痕的臉。他抹去下巴上沾的血,輕聲道:“工地人事我在管,工人都是我招的,小樓裏的那四人也是我抓來幫忙做些指導工作的。我做的我負全責,上麵的人除了保證工期和工程款外,確實什麽都不知道!”


    頂了所有的罪。


    肖潔嗤笑一聲,衝無動於衷的刀疤姐道:“你們怎麽回事呢?死刑不赦的事,迫不及待往自己腦袋上套?”


    刀疤姐卻不客氣地回:“別人的事,你少管!”


    肖潔倒沒覺得這句話有什麽,畢竟找死這種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外人說什麽都不管用。


    還做了個請的姿勢,去吧,趕緊進會議室領死去吧!


    但周鬱卻突然有點難過起來,特別是當肖潔和刀疤並排站立,忍不住比較起來。


    肖潔貌美開朗,在指揮部和周邊相當受歡迎。


    她喜歡跟人說笑,和人來往十分親切,常和耗子鬥嘴,仿佛多年戰爭生涯對她沒什麽影響。


    可一個女人能在大部分男人的軍隊中呆下來,又在前鋒營站穩腳跟,有的不僅僅是能力,還有超強的心智和信念。


    周鬱至今記得第一次看見肖潔後背各種貫穿傷時的震驚。


    肖潔卻滿不在乎道:“值得,我一個人努力,就能救回來很多很多人。”


    她不在乎,周鬱卻不能不在乎。


    他們在前線拚著,為的是讓更多人活下來,可偏偏有被他們用生命守護的人卻不珍重生命。


    若人人如此,她那些死去的戰友,被變異體殘殺和吞食的同袍,為的又是什麽?


    還有曾昀光,縱然心髒被刺穿,依然堅守的又是什麽?


    周鬱忍不住勃然大怒,指著肖潔道:“他們在前線獸巢裏殊死搏鬥,死了不知多少戰友,是想後方的人都能好好地活著!你們這麽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難怪從不將別人的命放在心上!”


    肖潔吃驚極了,周鬱大多數時候有點乖乖女,很少發脾氣!


    就拉拉她,想讓她不要生氣。


    畢竟信念不同者,能慷慨赴死,到底有幾分可憐可歎。


    然而周鬱甩開她道:“如果禹州上下都是這種態度,我就算能,也絕不可能為這樣的禹州修跨河穀大橋!”


    寧願繞道去南邊,去北邊,或者找其它更難修的路!


    也顧不得繼續聽熱鬧,氣呼呼地跑開了。


    崔梅不放心,立刻追了上去。


    肖潔攤手,見刀疤姐執拗的表情,問道:“姐妹,怎麽稱呼?”


    刀疤姐沒有回答。


    肖潔抬腳往外走,卻聽見她道:“如果我死了,我希望墓碑上寫的名字是葛紅巾。”


    紅旗漫卷,赤血丹心。


    可蘇丹偏頭:“想多了,這年頭死的人大多是沒有碑的,甚至連墳頭都沒有!”


    刀疤姐點點頭,她知道,所以隻是妄想而已。


    肖潔繼續離開,但不知為何,會議室裏的唐心遊突然變了氣勢。


    他嚴厲道:“準備工作再完美,證據鏈再完整,終究是紙麵事實而非事實本源。莫市長,你能來直麵我,已經是選擇了事實而非逃避,就不要再演拙劣的戲,不然你我都難過。”


    然後道:“把蘇丹和葛紅巾帶進來,其他人都出去,我和莫市長要跟他們兩人開一場閉門會。”


    閉門會議不公開,不旁聽,機密等級高,也是最不留情麵,將所有能說不能說全說出來的會。


    唐心遊在中州和海城為白血的去留爭執不下的時候,就是用閉門會議的方式直接錘服了雙方。


    控製狂怎麽可能忍得下他人挑戰權威?


    這是真怒了要動鐵拳!


    肖潔估計,最遲晚上就能出結果。


    可已經衝下樓的周鬱卻等不及了,高聲道:“肖潔,走了,我們去找新的路!”


    第81章 心病   肢解


    河穀深邃, 春潮夜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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