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傅公子與白公子想法設法瞞著她。


    曉芙的困意瞬間消失殆盡,純粹是被嚇的。她的手放在蕭慎背後,試圖去安撫他:“沒事了……很快就會沒事了……”


    她也會沒事的吧?阿福到了京城會殺了她麽?


    *


    翌日,曉芙態度大變,再也不敢在蕭慎麵前造次。


    蕭慎昨夜雖然起了熱,但他的身子骨健碩,底子甚好,現在已經退熱了。他一睜開眼,就對上了一張乖巧倩麗的臉,正笑盈盈的看著他。


    曉芙是盤腿而坐的,但她鮮少這般“謙卑”,從蕭慎的角度去看,她仿佛是跪著的。


    男人第一反應是檢查身上的衣服。


    昨晚的記憶湧了上來,他記得曉芙用嘴喂他水,也記得她扒了他的衣裳。而此刻,他身上的衣服已經穿好,除此之外,麵前還擺放著“豐盛早飯”,剛剛采摘來的新鮮荷葉上,擺放著熟透的鮮果,以及幾隻烤熟的野雞蛋。


    無事獻殷勤啊……


    蕭慎的目光掃到了曉芙身上,發現她額頭溢出薄汗,麵頰微紅,雪色衣裳上沾染了汙漬。


    當他看見曉芙手上的擦傷時,他愣了愣,大概猜到曉芙一大清早就爬樹摘果子去了。


    他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條,打算給曉芙包紮。


    眼下的情況,他二人共患難,當然要互相憐惜。


    然而,蕭慎卻見曉芙大吃一驚,連連擺手:“萬萬使不得!”


    蕭慎:“……”


    曉芙意識到自己表現過激,又解釋說:“我的意思是……你傷勢未愈,這種小事還是我自己來。”


    蕭慎直接抓過她的手,沒有跟她廢話。


    他也不明白,這女騙子一大清早為何矜持了。


    昨晚那些事,他可是都記得清清楚楚!


    難道,她是想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哼,想都別想!


    後知後覺之中,蕭慎總覺得,他與曉芙之間的關係,飛躍了一大步。


    曉芙的手被蕭慎握著,這下,她無法再推脫了,隻能任由男人包紮。她外頭望著山洞頂,內心的各種小心思泛濫成災:


    她騙了一個皇子當相公。


    隻盼著到了京城,這位貴主莫要跟她一般見識。


    阿福應該不記得昨夜的夢了吧……


    等一找到兄長,她就立刻開溜。


    曉芙之前的確是期盼阿富身份尊貴,萬不能想到是這般尊貴。


    天下之主的兒子,惹不起呀,惹不起!


    正胡思亂想,蕭慎磁性低沉的嗓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芙兒,在想什麽呢?”


    曉芙身子一抖,這才發現,她的手已經被包紮好了。


    殿下,別再喊我芙兒了!


    曉芙對上蕭慎溫和的臉,瑟瑟發抖,欲言又止。


    默了默,她道:“阿福,你快些吃東西吧,積攢了力氣,你我也好離開此地。”


    她說話輕柔,不像之前那般大大咧咧。


    阿福不想讓她知道真實身份,那她就裝作不知道。


    她很惜命,這一世完全沒活夠……


    蕭慎拿起一個果子,先遞給了曉芙:“來,你也吃。”


    曉芙乖巧聽話,還解釋說:“果子都洗幹淨了,你放心吃。”


    貴人嘛,肯定講究,不像她這個山間村姑。


    蕭慎微微擰眉,幽幽目光多瞥了曉芙幾眼,心道:這小騙子又怎麽了?是因為昨晚親過了他,她也不自在了?


    嗬嗬,女人啊。


    *


    京城,長空如洗,萬裏無雲。


    議政殿內,冰鑒中的涼氣絲絲縷縷飄蕩出來。


    慶帝一襲玄色帝王龍袍,身段頎長挺拔,雖至中年,但為君者的氣魄有增無減。他眉目清俊,多年強權在握,令得他不怒自威。


    慶帝狠辣無情,但也鍾情長情。


    但深愛著已故的康德皇後,並且發布詔書,宣告天下,此生再不娶後。


    後宮的妃子加起來,統共也才十來人,較之自古以來的君王,他算是修身養性的一個。


    慶帝今晨收到了白屠的飛鴿傳書,他單獨宣見了承恩伯——傅子秋。


    傅子秋是個地道的文人,是傅溫言的父親。


    傅子秋當年是慶帝的侍讀,而其子,則順理成章,成為了太子的侍讀。


    更有淵源的是,已故的康德皇後,與傅夫人還曾是金蘭閨友。


    “子秋,溫言去嶺南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慶帝低喝。


    傅子秋立刻跪地:“皇上,臣並不知情啊。犬子任性妄為,他是悄然前去嶺南找尋太子殿下,臣也才剛剛知曉此事不久。”


    慶帝一揮手:“起來說話。”


    傅子秋又站起身來。


    慶帝遞了一封手箋給他看:“子秋,有人要殺太子,此事你怎麽看?”


    傅子秋接過手箋,瞄了慶帝一眼。


    有人要殺聖上的兒子,聖上自己又作何感想呢?


    有些事不能說得太清楚。


    傅子秋深懂為官之道,他看過手箋,道:“無名穀陡峭凶險,亦不知太子眼下如何了,看來對方是要置太子於死地。臣實在想不通。”


    慶帝看著他:“哦?此話怎講?”


    傅子秋知道聖上的意思,順著聖上心意,繼續道:“太子已經背負上了謀逆大罪,為何還有人如此針對太子?而且太子兩個月前的行為舉止著實令人想不通。倘若太子當真要謀逆,為何事先毫無準備?他在禦前拔劍,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慶帝附和:“子秋,你的意思是,太子是被冤枉的,是有人故意陷害太子,對吧?”


    傅子秋:“……”


    他可什麽都沒說,全是聖上自己揣度出來的!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這對父子兩可真是相愛相殺。


    作為帝王寵臣,傅子秋太清楚此刻應該說什麽,他神色肅重:“這……還是皇上聖明啊!皇上如此一說,臣也想明白了,太子八成是被人陷害。這不,太子雖然逃離,可對方還是要滅口啊!亦不知太子眼下如何了,但願犬子能把太子全須全尾帶回來。”


    一言至此,傅子秋給自己加戲:“哎,如此,也能對得起皇後娘娘的在天之靈。”


    提及康德皇後,慶帝倏然之間黯然傷神,吩咐道:“子秋,你去準備一二,待到太子歸來,盡快洗脫太子的冤屈。”


    傅子秋應下:“是,皇上,臣這就去辦。”


    離開議政殿之前,傅子秋回過身望了一眼,就見慶帝又在獨自一人沉默著。


    他輕歎一聲,同情慶帝,但也同情太子。


    *


    丞相府,衛家。


    後花園中,衛雪姍正麵對著花圃出神。


    一丫鬟上前,壓低了聲音,道:“二小姐,三殿下來了。”


    衛雪姍神色一亮,方才還如同被霜打過的嬌花,宛若突逢甘霖,立刻有了精神氣。


    “殿下人呢?”


    她話音剛落,蕭敬從青石小徑款步走來。


    兩人都是男未婚女未嫁,如此見麵,著實不妥。


    但太子如今背負謀逆罪名,且還生死不明,丞相府不可能讓僅剩的一個女兒,在太子這棵樹上吊死。


    故此,蕭敬能順利到花園子,也是有人故意放水。


    丞相府原本還有一位千金,但其命數不佳,失蹤數年,衛雪姍作為平妻所生的二小姐,幾乎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長大的。


    與此同時,她也代替了嫡姐,成為了太子的未婚妻。


    然而,太子沉默寡言,為人清冷孤高,雖是儲君,人也俊美無儔,但著實不招女子歡喜。


    衛雪姍曾經多次接近太子,但都是熱臉貼了冷屁股。


    倒是三殿下蕭敬,給人獨一份的溫潤之感。


    少女是最容易心動的,衛雪姍也不例外。


    她傾慕了蕭敬兩年了。


    本以為,此生與君無緣。


    可誰知,太子突然謀逆,眼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說不定是老天在幫她。


    “殿下。”衛雪姍盈盈一福。


    蕭敬溫和一笑:“二小姐不必多禮,我送來的芍藥,你可喜歡?”


    衛雪姍臉色一紅:“嗯,多謝殿下。”


    蕭敬需要丞相府的勢力,眼前這女子花容月貌,性情溫和,心思單純,十分好拿捏。最重要的是,她是蕭慎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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