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沒有嚴重到陳端會被廢的地步,但是要是因此失去了聖心,那不就是和當初的陳秋一模一樣了麽?


    事情究竟是怎麽一步步變成了這樣的?


    容妃百思不得其解。


    恍惚間,仿佛一切的發生,都是因為這年冬天裏,五皇子被那個小孽種拖下水開始的。


    隻是她沒有注意到,秦九注視著她的視線越來越冰冷。


    他在心裏道,庶姐,你以為這就結束了麽?


    他看向了窗外高高遠遠的天空,有飛鳥飛掠而過。


    不,這還隻是一個開始而已。


    你們會永遠記得這一天,你們親手放走了一個魔鬼。


    這隻鬼會帶著秦家人的仇恨,一步步奪走你們的一切。


    如果你們覺得現在已經糟糕透頂的話,那麽請你們珍惜此刻,因為這會是你們往後餘生,最安逸的時光了。


    不管是秦容、陳端,或者永嘉帝,遲早都會為自己的粗心大意……付出血的代價。


    秦九無聲地勾起了嘴角,這個動作讓他的笑看起來有些猙獰,但是看著地上哭泣的女人,他暢快得甚至想要開懷大笑。


    永嘉帝本來就是一個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男人,他最忌憚的就是有人想要來爭奪他的權勢。這一點,不管是他愛過的女人,還是他最喜歡的兒子,一旦有人伸手去碰了,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給他們以教訓。


    太子這一次就是碰到永嘉帝的大忌。


    永嘉帝可以大張旗鼓地給太子造勢、為太子牽搭人脈,送他去軍營曆練……但是前提是永嘉帝給的,而不是陳端拿的。


    陳端這一次竟然敢把手伸到了科舉之中,永嘉帝才驚訝地發現自己這個兒子竟然這麽有野心。


    所以當太子陳端跪暈在了勤政殿外後,他也不是打發了一個太醫過去瞧瞧。


    甚至於,為了防止陳端暗中對陳秋下手,永嘉帝派人宣旨的時候,要求他們連夜啟程。


    在永嘉帝的心裏,陳秋去了皇陵,五年後他也不一定會放他回來,陳秋也差不多就是個死人了。永嘉帝不介意陳秋的死活,但是他非常在意太子會不會違抗他的命令暗中下手。


    也因此,就有了連夜送走這一出。


    汴京又下起了雨。


    大雨蟬鳴,道路泥濘。


    咯吱咯吱的囚車聲碾壓過水坑,濺起一片水花。


    囚車慢慢地的遠離這座困了他十餘年的城的時候,少年仰起了頭,感受著雨珠在臉上緩緩下滑。


    明明應該很狼狽的,他卻生平第一次暢快地露出了笑來。


    他回過頭去,一眼就看見了城牆上的秦九。


    秦九站在了城牆上,他穿著蓑衣,看不清神色,目光卻凝視著那輛囚車漸行漸遠。


    他恍惚間想起了許多年前,自己被父母送去寺廟裏的那一年,也是這樣的傾盆大雨,他乘坐著車漸行漸遠,許多年後他歸家,卻隻見得高樓坍塌、世事翻覆。


    現如今,他也這樣目送著自己的侄兒遠去。


    他隻願此去,便是潛龍遇水,再攪得一次世間翻覆。


    在快要看不到人的時候,秦九剛剛想要轉身離開,就聽見了耳邊傳來了一個小姑娘的聲音,


    “九叔!秋秋讓你千萬保重,待他回來,再請您喝酒!”


    秦九驀得轉頭,卻聽見聲音消失在了大雨當中,他所在的城牆上空空如也。


    遠處的囚車,也消失在了天際。


    上卷完。


    第42章 大禮包


    一年後。


    距離汴京的千裏之外, 大雪紛飛。


    謝俊被請到營帳裏,才一掀開簾子,就見到了一個其貌不揚的少年。


    和他那張平平無奇的麵容不太相符合的是, 他有一雙極為漂亮的丹鳳眼,就連那雙手都是不合時宜的好看。


    謝俊進來的時候,他正在用那雙極為漂亮的手剝堅果, 剝出來的堅果就往一邊一隻小巧的“燈盞”裏放。


    ——他很快注意到,少年坐在輪椅上。


    地上跪著的斥候麵色有些發白,一直到少年漂亮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敲了敲案幾,他才鬆了一口氣, 行禮離去,留下了謝俊一個。


    雖然早就有了預期, 但是真的見到了真人的時候,謝俊還是升起來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的心情十分複雜。


    在流放的路上, 他多少聽說了一些這位在北境一戰成名的少將軍燕晉的事情。


    據說燕晉本來是個落魄的王侯之子, 家族早就落魄到了甚至擠不進汴京的程度, 他這一番崛起,讓不少人都對燕家刮目相看。


    當時謝俊隻覺得這個燕晉厲害歸厲害, 卻總有一些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一直等到了他在流放路上被人救走,帶到了軍隊的大營,見到了這位赫赫有名的燕將軍的時候,他才明白這種違和感在何處了——


    因為眼前的人,壓根就不是什麽“燕家三世孫”,什麽“落魄王侯之子”,而是本來應該在皇陵守著的廢太子陳秋。


    當年一別, 謝俊從來沒有想過重逢會是這樣。


    他行了一禮, 露出了一個苦笑,


    “殿下,別來無恙。”


    兩個人的交談,持續了整整一個下午。


    謝俊這一年來也確實遭了很大的罪,但是想想謝家還在汴京好好的,他就萬分感謝眼前的少年。


    兩個人都是絕頂聰明之輩,一個拋出了橄欖枝,一個良禽擇木而棲,一個下午相談甚歡。


    臨走時,謝俊問道,


    “殿下養了隻寵物?”


    一個下午的時間裏,吃的就上了三波,陳秋自己不吃,總是剝了挑好了往燈盞裏麵遞。


    少年注視著燈盞,聲音裏帶著一點的笑意,


    “不是寵物,是隻小祖宗。”


    他的話音落下,手指就被人咬了一口。


    “又說我壞話!”


    等到人走後,在毛茸茸的“燈盞”裏麵蕩秋千的薑小圓不滿地探出了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抓住了那根手指,順著他的袖子又爬上了他狐裘裏,一滋溜,就爬到了他的頭頂。


    這個動作她十分熟練,可見是個把人當貓爬架的慣犯了。


    她穿著毛茸茸的定製小棉襖,因為個子太小,穿上了就像隻會動的毛絨球。


    陳秋也不生氣她動不動就往他頭頂爬的壞習慣,修長的手指把毛球摘了下來,用手指捏捏她因為胖了一圈、手感越來越好的小臉蛋,慢條斯理地問道,


    “天天待在這裏悶不悶,想出去走走麽?”


    薑小圓揉了揉自己胖了一丟丟的小臉蛋,看一眼外麵的天氣,狂搖頭。


    一到了冬天,薑小圓就退化成了一隻仿佛要冬眠的熊,天天賴在陳秋的身邊吃吃喝喝哪裏都不去,像是一隻腿部掛件。


    偏偏少年還要對她無底線的好,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摘月亮,已經把現在這隻毛球慣得快要生活不能自理了。


    少數幾個還能堅持的習慣就是,每天去監督一下軍醫們研究藥方進度、每天監督陳秋按時喝藥吃飯、刷刷日行一善……


    而她變得如此慵懶的理由,不僅僅是因為陳秋的毫無底線,還有一件事——


    係統的這一次升級,足足用了一年的時間。


    這一次的升級後,就連商城也關閉了,薑小圓能用的,竟然隻有一個係統空間了。


    薑小圓也不知道自己每天刷日行一善還有沒有用……


    她除了不停往空間裏麵塞東西,也隻能等升級完畢了。


    當初在皇城司的天牢裏,薑小圓就曾經預測過,隻要救下了謝俊就有20點善心值到手,就足夠兌換針灸術了。


    拿到針灸術的獎勵,就是【大禮包】和【係統升級】。


    當時陳秋帶著薑小圓離開汴京,在前往皇陵的路上順利金蟬脫殼,改名換姓。成了現在的“燕晉”。


    在張掖等人的護送下,這一次陳秋沒有去江南,而是直接去了北邊的前線。


    當他們前往北邊的路上,就傳來了謝俊被牽連進科舉舞弊案的消息。謝俊雖然保護了自己全家、避免了大多數人的悲慘命運,但是卻賠上了自己的仕途,判了個流放。


    但是薑小圓沒有想到,因為這一次秋秋沒有直接下江南,這場命運中的營救,足足拖到了一年後。


    一直到了幾天前,陳秋帶著一行人路過邙山,才救下了倒黴的謝俊。


    所以當時,薑小圓沒等謝俊,而是靠著讓秋秋做好事把善心值刷到了正,成功兌換針灸術、拿到了獎勵的。


    但是還沒有等到薑小圓看看【大禮包】是什麽,係統就直接一黑,升級去了。


    薑小圓:……好歹讓她把針灸術拿出來啊喂!


    一直到了剛剛謝俊進來,黑了許久的係統才亮了起來,顯示【更新進度99%】


    當了一年的鹹魚,想到了明天係統就應該能夠升級成功了,薑小圓也有了一點期待。


    畢竟能玩養成秋秋,還能看到秋秋的數值,還可以看看她一年裏有沒有感化秋秋成功,是不是善心值一下子就漲了好幾十……


    薑小圓一期待什麽就停不下來,隻好翻來覆去地刷新著係統,等著它更新完畢。


    結果,這天夜裏她等了陳秋許久也沒見他回來,就趴在枕頭上睡著了。


    等到他處理完今天那幾個延誤軍情的斥候、帶著一身寒氣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小姑娘的睡顏安穩,他定定地注視著她的樣子許久,嘴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剛剛想要伸手觸觸她軟軟的臉頰,想起自己的手上之前沾了血,他的手頓住,推著輪椅去隔間沐浴去了。


    睡熟的薑小圓並沒有聽見他的動靜,甚至連係統更新的叮咚聲也沒有聽見。


    係統更新完畢,麵板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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