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燦最後聽何出雲說她剛在教學樓裏招待了辛曇,臉色不由得有些古怪:“我也在教學樓找曇曇,為什麽我找不到?”


    “可能你沒有拿食物引誘喪屍妹妹。”


    “我拿了!”祁燦立刻辯駁,他手一抬起來,何出雲才發現他手上拿著一塊血淋淋的肉。


    何出雲:“……?!”


    祁燦解釋說:“我從一個喪屍嘴裏搶下來的,我看他們吃這個吃得很香,曇曇肯定會喜歡。”


    “……兄弟,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你女朋友吃素。”何出雲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臉,盡量語氣平靜的說道:“你不如拿火鍋烤肉冰奶茶來勾引她。”


    祁燦手一鬆,手裏那塊血淋淋的肉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一並掉在地上的還有祁燦的少男之心。


    祁燦與何出雲的話題也僅限於辛曇,在問完了辛曇之後,祁燦就和何出雲道別,半句話都沒多說的就走了。


    翌日。


    晨光撕開昨夜的黑暗,點點光亮以緩慢的、不容置疑的姿態照亮大地,在天空尚且存留昨夜黑暗之際,暫時在生活區歇腳的雲大師生與救援軍,早早的起床準備出發前往雲城劃開的安全區。


    祁燦找上了秦隊長,問:“大學城另一邊不管了嗎?”


    “由鎖橋往上的那片區域,都已經淪陷了。現在重要的是還活著的人。”鎖橋便是昨天被他們炸毀的那座橋,仿佛一個分界線,隔開了生死距離。秦隊長接著說道:“當務之急是回到安全區補給,等到休整完畢後,我們救援軍會以六人一組分成若幹小隊,深入淪陷區救人。”


    秦隊長又和祁燦說了一些目前的情況,從他的敘述中,祁燦了解到雲城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區域都已淪陷,餘下的三分之一,一半偶有喪屍群遊蕩,另一半則是被圈為安全區,人們可在安全區生活。


    因為事態緊急,且這場災難是全國性的,所以在雲城,隻有以秦隊長為首的一支救援軍,而且安全區的區域並不大,但如今卻要容納所有的幸存者,他們又要管理安全區又要救人,落在肩膀上的擔子有多重,可想而知。


    “……所以,我們討論過了,一致決定再從幸存青年中吸取一部分力量,編入救援軍。祁燦,你很不錯,要加入嗎?你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守護這座城市。”秦隊長會詳細的說明這麽多,也是因為他想招攬祁燦,他認為祁燦是個可用之才。


    祁燦沉默許久,才說:“抱歉。我這次找您,是為了道別。我不打算去安全區,我女朋友走丟了,我得找她。”


    “恕我冒昧,你的女朋友是雲大的嗎?”見祁燦點頭,秦隊長沉默半晌,說:“如果你沒能在幸存者中找到你的女朋友,那就隻有兩個可能,要麽是她已經不在了,要麽就是她變成了喪屍。”


    祁燦的反應異常平靜,說:“我知道。”


    “你知道,你還找?”


    提起辛曇,祁燦有些蒼白的臉上有了淡淡的笑容:“我總不能放棄她啊。”


    祁燦堅定,秦隊長也不好再說什麽。他將那把手/槍送給了祁燦,還給他準備了一些物資,然後秦隊長帶著大部隊離開雲城大學。不過出乎祁燦預料的是,沈優竟然沒有選擇跟隨大部隊去安全區,而是也要前往淪陷區。


    麵對祁燦的疑惑,沈優隻笑了笑,輕描淡寫的道:“我家在淪陷區,我再怎麽著也得回家去看看。而且辛曇好歹也喊我一聲哥,作為兄長,我該找她。”


    “曇曇有我就夠了。”祁燦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語氣冷了下來:“你找你的家人,我找我的曇曇,我們互不相幹。”


    沈優聽見祁燦話語中明顯的拒絕,也不在意,便隻朝著他微微頷首,說:“後會有期。”


    兩人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見雲城大學外已經沒有其他人了,負責引爆炸/藥的士兵毫不猶豫的摁下開關,那爆炸聲震耳欲聾,鎖橋對岸的喪屍都伸長了脖子好奇的看過來。


    祁燦站在距離雲城大學的爆炸範圍之外,看著這座屹立百年的學府變成一堆廢墟,灰塵滿天,還有缺胳膊少腿的喪屍屍體,一片狼藉。


    祁燦忽覺心中發堵,他收回目光,選擇往鎖橋的方向走。


    鎖橋一開始並不叫鎖橋,後來大學城的情侶們都喜歡在橋兩側的鐵絲網上鎖上一對愛情鎖,是以後來這座橋就被稱之為鎖橋,或者也叫愛情橋。


    祁燦也曾和辛曇在鎖橋上鎖上一對愛情鎖,但此刻鎖橋被炸毀,僅有一些破損焦黑的鎖被炸到地麵,甚至連上麵的名字都看不清了。


    ……


    由於雲大炸/藥的爆炸聲實在是太驚人,就連昏昏欲睡的辛曇都被震醒了,醒過來時,她正漂浮在水麵,水流湧動,將她推到了岸邊。


    昨夜辛曇其實聽到了祁燦的呼喊,但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來,就一腳踩空,掉進了水裏。她不會遊泳,但在她沒有反應過來的這段時間裏,身體依舊是放鬆的,所以她輕而易舉的漂浮在了水麵上。


    既然不必擔心有下沉的危險,她短時間內也沒辦法回到岸上,辛曇想著反正她也不知道她該去哪兒,索性就讓水決定,於是漸漸的,她就睡著了。


    辛曇看著周圍陌生又熟悉的景色,遲鈍的想水並不湍急,她應該沒有飄得太遠,但離雲大,肯定是有很長一段距離。


    辛曇將雙手按在岸上,抓住一塊石頭,慢吞吞的往上爬。她在水裏泡了太長的時間,身上都泡漲了,肯定很醜。


    辛曇沮喪的想,然後垂頭喪氣的開始覓食,也正是在覓食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昨晚她和鬱嘉致失散了。


    其實和那個話嘮失散倒是無所謂,關鍵是何出雲給她的背包,都在鬱嘉致那裏。辛曇有些沮喪的想,如果她沒有把背包給他就好了,現在她在挨餓。


    辛曇站在正走在一條街道上,這條街上有不少小吃店,現在的食物都吃不了了,她想找超市,但一直沒找到。


    正在這時,辛曇忽然聽見一家飾品店內傳來尖銳的叫喊聲,她好奇的走進去一看,就見是喪屍在撲咬人類。


    辛曇麵無波動,她更感興趣的顯然是這裏琳琅滿目的飾品,她拿起一個漂亮的小發夾,對著一麵鏡子往頭發上比劃。


    然而當辛曇抬眸,她看見鏡中的自己之後,手中的發夾便直接掉在了地上。


    這段時間,因為知道自己不好看,所以她一直在避免照鏡子,方才看見可愛的小飾品太開心,她一時高興忘記了。


    辛曇垂下頭去,不再看那麵全身鏡。


    耳畔的慘叫聲不絕如縷,辛曇左看右看,置若罔聞。然後,她看見收銀台的地方還放著兩瓶沒有開封的礦泉水,便走過去,擰開,也不喝,就認真的將手和臉洗幹淨。


    她用完了一瓶水將自己打理整齊之後,就見那隻已經飽餐一頓的喪屍搖搖晃晃的朝著她走了過來。


    那看著是個年輕的姑娘,因為她和辛曇一樣,擁有一頭秀麗的長發,但此時那長發未經打理,毛糙淩亂,上麵甚至還有血塊,打了結,油成一片。


    “食物!吃!”喪屍朝著朝著辛曇咧開嘴,獠牙鋒利尖銳,她看著辛曇手裏空空如也的礦泉水瓶,眼神中不乏有迷茫。


    “謝謝,我不吃。”


    喪屍疑惑的看著她,但一個動作保持得太久,她的脖頸就僵掉了。辛曇見此,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將她的腦袋掰正。


    “好看。”喪屍被掰正了腦袋,目光挪到辛曇腦後烏黑柔順的長發。


    辛曇很喜歡被誇好看,她有些羞澀,然後說:“還有一瓶水,或許你可以幹淨一些,好看一些。”


    喪屍說:“好。”


    辛曇的眼睛微微彎了彎,臉上卻不容許她做出太多的表情。她擰開第二瓶水,倒在喪屍雙手,讓她自己搓洗:“吃飯前要把手洗幹淨哦。”


    “洗幹淨。”喪屍重複。


    洗完了手之後便是洗臉,隻是洗完臉了水已經不夠了,辛曇在飾品店的後麵找到了衛生間,從那裏得到了清水。


    現在天氣還很炎熱,所以喪屍的頭發晾了沒多久就幹了,她站在鏡子前麵,看著披散在身後的烏黑長發,森白的眼睛一點一點的被光芒點亮。


    辛曇站在一邊,忽然發現了琳琅滿目的發繩,她拿起一根綴著小草莓的粉色發繩,走到了那喪屍的身後,小心翼翼的幫她編頭發。


    辛曇的動作很笨拙,也很慢,編出的頭發也並不怎麽好看,但喪屍依舊期待的盯著鏡子裏,凶狠的喪屍這一刻乖巧得像是一個孩子。


    不知多久過去,辛曇為她編了一個歪歪扭扭的麻花辮,繞至胸前。


    喪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上忽然有了笑容,她對自己說,又像是對辛曇說:“好看。”


    “對,好看。”


    等到喪屍捧著辮子離開之後,辛曇鼓起勇氣重新站在了鏡子前。她的手落在被腐肉覆蓋的臉頰,森白的眼眸更顯突兀,當她想再度低下頭的時候,忽的想到了那喪屍離開前臉上的笑容。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喪屍笑。


    許久許久,辛曇為自己挑了一根綴著一串星星的頭繩,將披散在身後的長發挽起,露出一張並不美觀的小臉。


    她將兩隻手按在唇角,迫使自己唇角上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然後她對自己說:“好看。”


    辛曇想,喪屍也沒什麽的,她依舊可以向往美好。


    第12章 喪屍辛曇   2


    “截止目前九月底,距離世界性災難的發生已經整整半個月時間,淪陷國家數不勝數。目前我國數十個城市均已出現病毒感染者,淪陷的城市有……”


    “據專家觀測,此次災難是前所未有的天災,由於約一萬光年外編號為s-s05的星球爆炸,落下具有大量未知基因的病毒隕石碎片落入星球,被隕石碎片輻射影響的人在短時間內會產生變異,具有極強攻擊性及傳染性,被其抓傷的人會出現感染現象,變異時間不等……”


    “我們正式將其定義為“喪屍”,並且將此次全球性災難稱之為“末世”。”


    “請於家中儲備食物,避免外出,等待救援!如果可以,請自行前往安全區避難!請大家相信,危難麵前,國家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


    街道上的無線廣播播報出因為滋滋電流聲變得沙啞的播報,響徹在這片空無一人的街道,引得遊蕩的喪屍朝著頭頂的廣播開始瞎嚷嚷,還有屍拿頭去撞柱子的。


    但廣播聲並未停止,而是循環播放一些注意事項,並且強調救援軍一直都在,請不要放棄,隻要等待,他們會盡力救出所有人。


    辛曇窩在街角咖啡廳的椅子上湊活了一整個晚上,她早上的時候就是被這聲音驚醒的,她倒是不像其他喪屍一樣聽見聲音暴躁不已,而是靜下心來,聽著廣播,聽了一遍又一遍。


    臨近中午的時候,無線廣播被一陣刺耳的電流聲占據,緊接著就是長久的寂靜,辛曇想,大概是沒信號了。


    辛曇聽了一個上午的廣播,終於反應過來廣播中在說什麽,她想,祁燦前夜沒能找到她,今天應該就會去安全區了吧。


    ……這樣也好。


    辛曇抿了抿唇,壓抑住心中陡然生出的沮喪,從地上爬了起來。她昨天沒能找到食物,現在已經饑腸轆轆,但在去覓食之前,辛曇先是找了水清理自己。


    這之後,辛曇開始遊蕩在大街小巷覓食,途中依舊能碰見同樣覓食的喪屍,他們找起食物來可比她容易得多。


    傍晚時分,辛曇餓得走不動道,就蹲在路邊,看同伴進食。她白森森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盯著他們,似是在沉思。


    其實辛曇是忽然想到了鬱嘉致,那隻一整天會在她耳邊不停說話的喪屍,沒有他,從昨天到今天,她的耳邊隻有喪屍瞎嚷嚷以及進食的聲音,偶有同伴主動和她說話,也隻是嚷嚷著“食物”二字。


    仿佛在這些喪屍的世界裏,隻有食物。


    辛曇察覺到她與他們的不同,這無人問津的寂寞是足以將她逼瘋的,她這時似乎有些理解鬱嘉致為什麽要跟著她了。她這樣喜靜的一個人都無法忍受這樣的孤寂,更何況是那個話嘮。


    她想,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得重新做點什麽,來改變這種現狀。


    辛曇盯著自己幹淨的雙手看了半晌,拿起腳邊剛裝滿水的水瓶,目光慢慢的遊蕩過大街每一個角落,然後,她找到一位落單的喪屍,和他說話。


    她鼓起勇氣,攥著水瓶問:“洗、洗手嗎?”


    喪屍:“?”


    辛曇在他旁邊坐下來,繼續嚐試和這位喪屍大哥嘮嗑,但這喪屍大哥聽懂了她的每一個字,卻不願搭理她。


    很快,一波喪屍湧來,喪屍大哥從地上爬起來,跟上了他們的步伐,見辛曇也想跟上來,還衝著她呲牙咧嘴。


    辛曇的腳步慢下來,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似乎是有些不解,但沒有放棄,開始嚐試交下一個朋友。


    ……


    另一條街道上。


    祁燦從一家打印店走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他手上拿了厚厚的一摞a4紙。打印店的打印機已經停止了工作,隻有筆和紙,他待在裏麵寫了整整一天。


    祁燦還從打印店拿了膠水,趁著還沒天黑,他開始在街頭巷尾粘貼a4紙——這是一張尋找辛曇的啟事。


    辛曇出事之後祁燦就沒有再見過她,喪屍辛曇變成什麽樣子了,他都不知道,所以啟事的內容很簡單。他告訴辛曇,他會在市中心的興隆商城等待她,如果她先到了,請她等一等他。


    祁燦並不害怕辛曇會看不到這張紙,因為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會遊走在雲城各處貼下這樣一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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