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暗處打量了她許久,神色微動。


    此時,海德英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看著皇帝,又看了看屏風那頭,欲言又止。


    皇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出去說話。


    海德英心領神會,跟著皇帝從偏殿走了出去。


    “什麽事?”


    “皇上,淑妃娘娘那兒......走水了。”


    皇帝皺眉,頭也不回地就舉步往外去了。


    *


    江蘇,南京府。


    “侯爺,龔大人的意思,既然血散教的人想要歐陽不仁,不如就以其為誘餌,再引其現身。”唐渠道。


    李韜看他:“唐大人怎麽想?”


    唐渠遲疑著道:“下官鬥膽,覺得此計怕是行不通。他們已經吃了一回憋,自然知道官府有所防備,短時間內恐怕是不會再冒險了吧?”


    李韜點頭:“有理。但是,若他們要救的人是非救不可又拖延不得,你覺得——他們會如何反應?”


    唐渠打量他神色,緩緩道:“恐怕是會另辟蹊徑、鋌而走險,可這幾日明明什麽動靜也沒有......”


    李韜又道:“還有,歐陽不仁可算不上什麽神秘人,他之前還為了一壇好酒替上一任知州診治過腿疾,如今諾大的南京府竟沒人認得出他的身份?龔明貞還把他當作血散教餘孽報給朝廷,這之中透著不少古怪。”


    唐渠連連點頭:“確實如此。若是能抓住之前那個劫獄的護法就好了,眼下真是毫無頭緒,連審問的對象都沒有!”


    李韜卻道:“這倒不見得。”


    “侯爺?”


    李韜望著他微微一笑:“監牢裏頭不就有一個麽?”


    “您是指歐陽不仁?”唐渠不解,“可他不是......侯爺是覺得他也知情?”


    李韜頷首:“那日他那個反應,有些不同尋常,雖然他一直都脾氣古怪,但我能看出來,他多半是知道點什麽。”


    唐渠還未說話,外頭有隨從稟報道:“侯爺,大人,歐陽不仁出事了,他在監牢裏突然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看起來像是中了毒。”


    唐渠臉色一變:“侯爺......”


    李韜聲音沉靜:“先去看看。”


    二人趕到監牢,就看到歐陽不仁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捂著心口,臉色發青。


    李韜挑眉:“沒死?”


    歐陽不仁歎了口氣:“再不給我酒喝,我就離死不遠了。”


    官差瞠目結舌:“他剛才明明......”


    歐陽不仁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汙漬:“這你都信,蠢貨。”


    “你!”


    唐渠揮揮手:“你先下去吧。”


    官差點頭:“此人狡猾至極,兩位大人千萬小心,謹防有詐。”


    “知道了。”


    官差一走,唐渠便皺眉道:“歐陽不仁,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不是說了麽,想喝酒。”


    唐渠冷笑:“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你想喝就喝?”


    “無所謂。”歐陽不仁伸手撓了撓腳心。


    唐渠麵露嫌惡:“你!”


    李韜上前一步:“既然他想喝,給他就是了。”


    “可是侯爺......”


    歐陽不仁伸手:“哎,我不要你們的酒,我要自己的酒,我的酒葫蘆被這兒的狗官拿走了。”


    李韜擦了擦衣袖上的灰,淡淡道:“我若還給你,能有什麽好處?”


    歐陽不仁漫不經心道:“那還得看老子心情。”


    唐渠大怒:“你不要得寸進尺!”


    李韜卻笑得一臉和氣:“唐大人,麻煩你跑一趟。”


    唐渠無可奈何,唯有照做。


    歐陽不仁口中裝著瓊漿玉液的酒葫蘆,事實上既破又爛,還纏著一根發黴發臭的麻繩。


    唐渠冷眼看著他打開酒葫蘆的塞子,往嘴裏灌酒。也不知那葫蘆裏裝的是什麽酒,塞子一開就飄出一股腥臭,幾令人作嘔。


    這味道臭得,讓唐渠本能地後退了兩步。


    “如何?”李韜道。


    歐陽不仁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哈哈一笑:“還不錯。”


    他慢條斯理地把酒葫蘆塞好,別在腰間,笑眯眯地對另外那二人道:“那日來劫老子的......不是南晉,那個人根本就不是血散教的人。”


    唐渠沉下臉:“胡說八道,若不是南晉,南京府的官差怎麽會摹的出他的畫像?”


    歐陽不仁輕輕一哼,麵露不屑:“愛信不信。”


    李韜看著他道:“你怎麽知道不是?”


    “老子都親眼看到了,你說老子怎麽知道的?”


    唐渠又要發作,被李韜抬手攔住。


    歐陽不仁斜支著身子望著李韜,笑得意味深長:“平陽侯,我可奉勸你小心一點,別到時候......沒命回去。”


    李韜神色平淡,難辨喜怒:“看來你知道的還不少。唐大人,我們走吧。”


    唐渠應聲,跟著他走出了監牢。


    二人回到府院,半路上,李韜突然停下了腳步:“唐大人,再麻煩你走一回。”


    “侯爺盡管吩咐。”


    “去把那個聲稱看到南晉的官差叫過來,我有話問他。”


    “是。”


    唐渠離開以後,院子裏就隻剩下李韜一人。


    他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色,自衣襟底下取出一樣東西,握在掌心之中,默默地看著。


    這是一個紅色的穗子,做工談不上細致,甚至於十分蹩腳,他缺隨身攜帶許多年。


    世上隻有李韜自己知道,這個毫不起眼的穗子,其實是他用見不得人的手段......偷過來的。


    *


    雨停以後,蘇允之和幾個丫鬟才離開了湧泉宮。


    雷雨過後,天空中飄蕩著青草的芬芳,天色也異常的明亮。


    蘇允之看著遠處層層疊疊的宮牆,輕吸了一口氣:“該回去了。”


    她們幾人一路往西去,連拐數回,總算是走到了開闊處。


    蘇允之認得此地是在天池宮附近,心知再往前繞過兩道宮門就是朝陽門,半懸著的心漸漸放了下去。


    就在此時,兩列浩浩蕩蕩的宮人從旁邊的宮門走了過來。


    蘇允之轉頭一望,看到那坐攆上的兩個人,全身血液在這一瞬之間凝固住。


    那上麵坐著的......是皇帝和一名年輕的妃嬪。他摟著那個女子,低聲撫慰,目光柔和。


    而在他懷裏縮成一團、惹人憐愛的那個女子,長得竟與她當年......一模一樣。


    這一幕看起來,簡直就像是......


    蘇允之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


    第83章 死局


    眼見隊伍靠近,蘇允之連忙帶著幾個丫鬟低頭退到了一旁。


    那一行人從她們眼前經過的時候,蘇允之不經意抬眸,望見坐攆後麵跟著的一個嬤嬤,神色一頓。


    也不知怎麽的,她竟覺得那個嬤嬤......瞧著有些麵熟。


    皇帝將淑妃帶到自己的寢宮後,陪著她直到她睡下。他看著淑妃沉睡的麵容,在旁邊坐著,一動不動許久。


    不久前在湧泉宮的所見所聞,冷不丁地在他腦海之中浮現。尤其是那個丫鬟當時不經意的一問,不斷地在他耳畔回響。


    她問的是:“這湧泉宮為什麽會是禁地?”


    皇帝眉心一皺,臉色漸漸變得陰沉。


    “皇上,金太醫來了。”


    皇帝聽到海德英的聲音,垂眸斂了臉色:“讓他進來。”


    太醫金闌躬身走了進來,向皇帝行禮後上前去給淑妃看脈,半刻鍾後轉而到皇帝跟前道:“皇上,娘娘沒有大礙,隻是胎相不穩,似有......滑胎之象。”


    皇帝目光一轉,瞥向沉睡著的淑妃:“是因為今日的事麽?”


    金闌搖頭:“看娘娘的脈相,胎相不穩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具體什麽緣由,還未可知。”


    皇帝頷首,揮手讓他下去。


    金闌垂首退下,表麵沉靜,心底卻很是訝異。龍嗣受到威脅,可是頭等大事,沒想到......皇帝知道此事的反應竟如此平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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