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夢寐以求的樣子。


    正是這樣的她,在他十六歲生日那天,猝不及防地闖入他的世界,打亂了他如尺規般明確的生活。


    一陣風吹過,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雨水敲打樹葉,像是演奏初夏的樂章。


    黎曉一點一點地抬起纖長的睫毛,純黑的眼睛裏倒映著他的身影。


    她有預感,他有話要對她說。


    季扶傾開口,聲音壓得極低:“黎曉。”


    黎曉眉梢輕抬,給他回應。


    他微微抽了一口氣,斟酌許久,說:“沒有必要,以後不要單獨見麵了。”


    淡漠的語氣,辨不出情緒。


    黎曉先是下意識地“嗯”了一聲,半秒後才發覺不對勁。


    “不要單獨見麵?”她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你不想跟我單獨見麵嗎?”


    黎曉慢慢起身,坐直了腰。她疑惑地問:“你是怕被老師或者家長發現我們的事嗎?”


    她用了“我們”這個詞。


    “去隱蔽的地方就好了,為什麽不要單獨見麵呢?”黎曉小小聲說,“很多事情,不單獨見麵,也沒法做吧。”


    她難得羞澀地斂下睫毛,提醒他:“你還欠我一個吻呢……可別賴賬啊。”


    季扶傾說:“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黎曉直視著他:“那你是什麽意思?”


    季扶傾移開目光,不再看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們,到此為止。”


    他也用了“我們”這個詞。


    黎曉猶如當頭棒喝,瞳孔倏然放大。


    昨晚他還同她十指緊扣,為什麽今天要對她說這麽絕情的話?


    她再度向他確認:“你是認真的嗎?”


    他喉結微動,語氣卻毫不含糊:“認真的。”


    黎曉從鋼琴凳上跳了起來,她想在他臉上搜尋開玩笑的表情,可惜失敗了。


    “是不是你的父母發現了什麽?”黎曉小心翼翼地問,“他們為難你了嗎?”


    季扶傾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是我自己的決定。”


    黎曉兀自思索一番,眉頭微蹙,眼眸含著幽幽的波光。


    “你想等到高中畢業再和我確定關係?”她說,“你忍心讓我等那麽久嗎?”


    她比季扶傾想象得還要樂觀。


    他不敢給她任何保證,生怕她受到二次傷害。


    他們之間能不能有以後,是一個未知數。


    這一次,他可以擋在她身前,攬下所有。


    下一次呢?


    見季扶傾沒有回應,一種莫名的羞恥感爬上黎曉的心頭。


    她從未在男生麵前這般卑微過。


    即便如此,季扶傾的態度也沒有絲毫轉變。


    是他自己的決定?


    他在耍她嗎?


    她被他牽過手、摟過腰,她親過他的臉,對他表過白。


    他對她的態度是縱容且曖昧的。


    可是,在發生這一切之後,他卻告訴她:“我們,到此為止。”


    “季扶傾,你騙我,”黎曉說,“你撒謊。”


    他微微抽了一口氣,無法直麵對她的控訴。


    他為了貪圖和她的一時歡愉,曾考慮過瞞天過海。


    拒絕她,是一個艱難的決定。除了家長施壓,也有他自身的原因。


    自律、克己、慎獨是他的信條,自從遇見她,這一切都成了笑話。


    他終究無法原諒變成這樣的自己。


    可若是告訴她,這並非完全是他的本意,她是不是還會傻傻地有所期待?


    “黎曉,”季扶傾反問,“你難道沒有對我撒過謊?”


    黎曉眸光微閃,忽然想起什麽。


    她最初的計劃就是釣魚執法,拖他下水早戀,再將他舉報。


    今天早上費子陽那番話提醒了她——季扶傾故意慣著她,放長線釣大魚,等到她忘乎所以,再給予她一記重擊。


    不知季扶傾對她究竟有什麽仇什麽怨,在她步步淪陷、交付真心之後,對她說這種話。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是故意的嗎?


    “季扶傾,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什麽?”


    “你肯定是知道我想拖你下水,才報複我。”


    季扶傾眉頭微蹙,說:“你在說什麽?”


    黎曉怒道:“你少裝了!我陪你演戲都演夠了,你還沒演夠嗎?”


    季扶傾望著她,似乎想明白了什麽。他問:“你做這些,隻是想拉我下水?”


    黎曉羞憤難當又百口莫辯,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又倔強地不肯在他麵前落淚。


    她破罐子破摔,說:“沒錯,我就是想拉你下水。等你答應我,我就會把我們的關係公之於眾,讓你再也當不了紀檢委員!”


    季扶傾的眼神有一瞬的錯愕。


    這令黎曉嚐到了一絲報複的快感,哪怕此時自己的心髒像是被燒紅的鐵絲刺穿一般,疼痛欲裂。


    季扶傾再度確認:“黎曉,你真是這麽想的嗎?”


    黎曉說:“不然呢?季扶傾,你該不會以為我真喜歡你吧?”


    他伸出手,觸碰她的臉頰。


    她一愣,隨即躲開。


    “那你哭什麽?”季扶傾問。


    黎曉抬起手,輕拭下巴,這才驚覺眼淚不知何時掉了下來。


    像是說了謊,當眾被拆穿。在他們的較量中,她是輸掉的那一個。


    是啊,誰先動心誰就輸了,她輸得徹徹底底。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地板被洇濕了一大片。


    黎曉的腦子嗡嗡作響,她抹了一把眼淚,說:“季扶傾,我不會原諒你的。”


    這個地方她一時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轉身便跑。


    外麵暴雨如注,季扶傾想拉住她,卻又止住了這個念頭。


    他看著她的背影,喉嚨幹澀,眼底似有烏雲翻湧。


    季扶傾閉了閉眼,驅逐某些不該有的想法,然後將手重新放回琴鍵上。


    鋼琴聲被雨聲所覆蓋,除了她,或許再也沒有人能聽見這首曲子了。


    可惜,她不知道這首鋼琴曲的名字。


    而他,也沒有告訴她的打算。


    誰知,一曲彈畢,卻見黎曉站在門口。


    雨水打濕發絲,蜿蜒著流進雪白的脖頸裏。


    “我沒帶傘,”黎曉哭著說,“把你的傘給我。”


    第45章 xliv   【小修】送傘。……


    chapter xliv


    初夏的第一場雨, 突如其來又轟轟烈烈。


    黎曉衝到藝術樓門口,本想冒雨回教學樓,可是瓢潑大雨兜頭澆下, 阻攔前進的腳步——她會被澆透的。


    感冒發燒先不說,如果白色水手服上衣被洇濕, 那麽底下的風光肯定一覽無遺。


    黎曉被雨困在了這裏。


    萬般無奈之下,她退了回來,理直氣壯地向季扶傾要傘,仿佛天經地義一般。


    沒錯, 誰讓他對不起她呢?


    季扶傾靜靜地看著黎曉, 水跡沿著她的臉龐向下蔓延,凝在下巴處, “啪”地一聲砸到地板上。


    不知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亦或兩者皆有。


    他似是不忍看到她這番淒楚的模樣, 撇開目光,看向窗台。豆大的雨點打在上麵, 水花飛濺, 好似碎晶散落。


    “我沒帶傘。”季扶傾道。


    黎曉怔怔地看著他,像是不願相信。她哭得嗓子難受, 哽咽著問:“你是不是不想讓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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