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些日子似乎精神好了很多,說不定能多活些日子吧……


    佛生狠狠心,轉身從窗戶翻出去。


    既然他們給她聯絡信號,便是讓她自己去見他們,否則便要直接殺上門來。她不能讓霍停雲牽扯進來,隻能孤身去赴約了。


    心口的傷還隱隱作痛,她如今的戰鬥力……絕無可能打得過。


    以輕功出了王府,佛生忽然後悔起來,早知道,該多和霍停雲說兩句話的。這可是她唯一的朋友。


    還有她的家當,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翻出來,指不定會被嘲笑一番。


    她又想起今日如此開心,難不成這是老天爺的善心?讓她在臨死之前,過得高興一些?


    胡思亂想之間,連身旁有人靠近都未曾察覺。


    “你是想自行了斷,還是我們動手?”夜色之中,悄無聲息地走出兩個人。


    佛生見過他們,天字號殺手。別說兩個,一個就能輕易地碾壓她。她忽然感覺到了一絲榮幸,竟然還派了兩個人過來。


    “我……我可以選擇多活幾日麽?”佛生討價還價。


    “你說呢?”其中一人嗤笑,都是江湖人,該明白規矩。


    佛生咬唇不語,規矩她也明白……


    “真的,我家裏還有隻要生崽的貓,就這幾日就要生了,要不你們多寬容幾天吧。”佛生信口胡謅。


    那人冷聲道:“你如今在幽王府做王妃,何來的生崽的貓?怎麽?是富貴日子做久了,舍不得了?還是……舍不得那病秧子?”


    另一人搭話:“別說這幽王還真是個克妻的,這麽多老婆,全死了。”


    佛生靜靜聽著,他們已經知道她的底細了,扯謊也無用了。


    “真的不能寬限幾日嗎?”佛生問。


    那二人的回答便是冷笑一聲,飛身而來,劍指佛生。


    他們攻勢迅猛,佛生本就技不如人,如今又帶著傷,才兩招已經被壓製得死死的。那兩人動作利落,都是要她性命的招數。


    佛生極力閃避,也沒能全然避開,片刻之間,身上已經多了好幾道傷口。又因為太過用力,心口那處傷也隱隱有崩裂之勢。


    她隻能不停地退,退到退無可退之時,那二人又撲向她。她已經無力躲避,喘著氣等死。


    還抽空想了一下,所有下輩子,一定要投個好胎,這殺手可真不是人幹的活。


    她都閉了眼,可那二人卻顯然被攔了一下,那一招沒落下來。


    他們對視一眼,皆是警惕起來。


    至於佛生,她當然不想死,電光石火之間從袖中摸出了一道□□,扔在跟前,趁亂跑路。


    她也不知道該跑去哪兒,好像天下之大,都無處可去。


    要不然還是去找她的家當吧?佛生身上淌著血,頭昏昏沉沉的,隻記得要一直跑。


    *


    房間裏闃寂無聲,霍停雲坐起身,眸色如墨,幽然望著身前。


    她今日出了此門,便……沒有回來的機會了。


    霍停雲自嘲,他可是一個做了決定便從不後悔的人。


    霍停雲披了衣服起身,幽王妃平白無故失蹤,他該如何和皇帝交差?


    腦中有無數種說辭,但都被否決。他心不定。


    他起身,踱步至門邊。


    又一頓,正預備轉身踱步回床邊。


    很輕很細的一聲——


    門被人推開。


    霍停雲呼吸一滯,下意識地接住了跌落的人影。


    第25章 動心   想起她的笑容,霍停雲笑了聲。……


    佛生意識回籠的片刻,人已經身在幽王府內。她有一瞬間的疑惑,自己是如何回到此處的?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她不是一個喜歡追究太多事情根底的人。既然人已經回來了,那便再去看一眼霍停雲吧。


    她懷疑自己真要死了。


    腳步晃蕩地回到房間,梅香與夏荷都不在,她推開門,竟看見霍停雲的臉。還以為他在睡覺,隻能看一眼,如此甚好,多少能交代一句遺言。


    她才開口,隻來得及喚他的名字:“霍停雲……”


    謝謝你啊。


    這幾個字在喉口被吞沒,沒能出口。


    霍停雲接住她,聽見她近乎呢喃的一句,而後便失去意識。


    霍停雲眸光微冷,扶她去床上躺下,才發現一手的血。他仔細去擦拭,聽見輕微的風聲,與某種隱秘的動靜。


    片刻之後,房間裏僅剩的那盞燈火劇烈地晃動起來,忽然映出兩個人影。


    正是追逐佛生那二人。


    他們不可能壞了黑石的規矩,不能留她的活口。隻是眼前這人……是幽王?傳聞中的病秧子?


    二人對視一眼,確認他的身份後便不再有任何猶豫,“奉勸你一句,這可不是你該插手的。”


    霍停雲抬眸,嘴邊掛一汪清淺的笑,一點也不見慌亂,竟還反問他們:“我娘子是你們打傷的?”


    可笑至極,那二人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見了嘲弄與輕蔑。王爺做久了,金枝玉葉的人,隻怕覺得也能命令他們。


    “是又如何?”


    二人冷笑,手上力道收緊,做好了工作的姿態。霍停雲低頭,將手上的血漬擦幹淨,可那血漬卻始終有一點淺淺的痕跡,怎麽也擦不去。


    他不禁想起他娘死的時候,也是如此,死在他懷中,他滿手的血,怎麽也擦不幹淨。


    娘說:“停雲,你要記住,你爹他是被人害死的……”


    霍停雲再抬眸,那種病弱之氣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穩與冷厲。


    那二人仍舊沒將他放在眼裏,輕蔑道:“故弄玄虛,既然你不願意讓開,便陪她一起去死吧。”


    說罷,一左一右閃身逼近,動作迅速。


    在他們逼近之前,霍停雲自一旁的架上抽出一把鐵劍,劍身上冷光一閃,昭示出這是一把好劍。


    好劍又如何?好的武器,需要足夠優秀的人來使用,方能發揮出最大的效果。眼前這人,不足為懼。


    霍停雲預料到他們收招的落腳之處,已然提前閃身避開,而後反手一劍,輕易地擦過左邊那人的咽喉。


    太快了,快到根本毫無防備。


    那人徑直倒下去,喉口的血濺落在不遠處的床帳之上,將白色帷帳染上點點鮮紅。


    他的眼睛還大大睜著,似乎不可置信,表情又有些猙獰,那是對生的渴求和對死的畏懼。


    另一人顯然被震懾到,退回去幾步,踱步盯著霍停雲。


    “你是誰?”傳聞不是說幽王病到快死了麽?那麽眼前這人到底是誰?


    霍停雲冷哼了聲,繞了一個劍花,反守為攻,已經逼近他的咽喉。


    他動作實在是快,以至於那人完全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的時候隻能做抵擋。


    雖說是做殺手,可誰能不惜命?他敏銳察覺到事情不對勁,已經冒出了撤退的念頭。他眼神瞅了眼門與窗,猶豫著該往哪兒離開。


    他分神的工夫,霍停雲已然又重新逼近,且招招帶著騰騰殺氣。霍停雲力道很足,全部不像一個久病之人。


    那人驚愕之餘,看了眼霍停雲,便決定從窗戶離開。


    但已經晚了。


    霍停雲看著他倒下的屍體,輕聲說:“殺手怎麽能畏懼呢?一旦畏懼了,那不是必死麽?”


    霍停雲這邊動靜挺大,向古聞聲趕來,推開門便見兩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


    “王爺!”他有些驚慌,上前來查看霍停雲情況。


    霍停雲抬手,示意他不必緊張:“我沒事,你將人處理好,莫要露出任何蛛絲馬跡。記得將府外的尾巴也處理了。”


    他抬手將劍收進劍鞘,轉身去看床上躺著的人。


    “暗裏請周大夫來,要快。”


    向古這才看見床上重傷的佛生,一時臉色微變,“王爺……”


    向古跟了霍停雲多年,如今這情況隻能是她身份暴露,被黑石之人找上門。昨日魏起又來過府中,似乎也已經察覺她的身份。


    怎麽能把她留下?這不是……自毀長城麽?


    霍停雲豎起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去,我不想說第二遍。”


    向古一咬牙,轉身走了。


    霍停雲行至床側坐下,搭上她手腕,脈搏有些微弱。他眸色微沉,將她手腕放進被中,又去衣櫃之中替她找一身幹淨衣裳。


    向古雖然去了,可還留了另一人下來伺候,等候差遣。


    霍停雲指了指他:“去打盆熱水來,莫讓旁人瞧見。”


    “是。”他回來得很快,將銅盆擱在床側。


    霍停雲已經取了藥箱來,神色繃直,一絲不苟地打開藥箱,找出細布與金瘡藥。


    “出去等著。”霍停雲吩咐那人。


    門輕聲關上,霍停雲掀開被子,吞咽一聲,將她衣裳解下。霍停雲歎了聲,動作很利落地替她清理傷口,而後上藥。


    待周大夫來的時候,霍停雲已經替她處理好傷口,並換了身幹淨衣裳。


    周大夫看了眼佛生,便拍手歎息:“這怎麽……莫非那法師算得不準,你們命格相衝?”


    霍停雲現下顧不上這些,隻催促:“您快些瞧瞧,務必要讓她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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