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輕輕應了一聲。


    侍衛立馬認錯,縮到了一邊。


    屋子裏有片刻的安靜。


    許久,安王道,“這卦象有點意思。”


    “王爺若是可以,還是換個時間吧。”白優真誠建議。


    “有解嗎?”


    “沒有。”


    “按你們命理風水是說,該來的早晚會來,我若不去,這血光之災是否以後也同樣躲不過去?”


    白優猶豫了一下。


    他這個卦象,一定得死一次才能真正涅槃重生。


    所以,白優也不敢保證。


    安王笑了起來,已經從她的沉默裏得到了答案,“我啊,雖信天命,但卻總喜歡逆天而行幹點不一樣的事情。再怎麽說,我也是皇子,怎麽能因為區區一個卦象就被打倒?這海……我出定了。”


    “……”說好的最相信占卜的呢?


    “不過,這一趟出海本王謀劃許久,大家都說白小姐膽大心細,不知可——敢與我同行?”


    “……”


    都用到敢這個字了,白優明知他是在故意激將,卻還是做出了選擇。


    “王爺既然都發出了邀請,白某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白優含笑回答。


    “爽快!白小姐當真讓人刮目相看。”安王一拍掌,高興的就要送白優禮物。


    而身側的宋從極沉默許久,開口問道,“王爺是當我不存在嗎?”


    安王愣了一下,“宋司主的意思,也願意來了?天玄司公務繁忙,我這不是怕耽誤宋司主嘛。你要是能來,我簡直求之不得呢。”


    宋從極微微頷首,算是確定。


    安王看著兩人,像是瞬間明白了什麽,恍然大悟道,”果然啊……”


    白優:“果然什麽?”


    安王看向白優,“你們兩……關係不同一般啊。”


    宋從極:“……”


    “當然,我心悅大人啊。”白優一臉坦然地接話道。


    宋從極:“……”


    安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那可不止喲……”


    白優莫名其妙,想問他不止什麽,安王卻已經轉移了話題,聊起了別的……


    這一杯茶,一直喝到了天黑。


    要不是宮裏找,安王恐怕能拉著兩人說到明天天亮。


    白優說了一下午的話,累得直舒氣,可一想到宋從極要跟著出海,她的眉頭都擰了起來。


    “大人也看到了,這一次卦象並不好,你為何還要去?”白優無法理解地問道。


    宋從極卻不以為然:“你又為何?”


    “……”


    好吧,大家都一樣。


    吳永業是安王的親信,那幫人顯然不會輕易放過安王。


    出海,或許就是他們下手最好的時機。


    所以,不管是刀山火海,還是血光之災,要想抓到那幫人,就必須與安王同行。


    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兩人心照不宣地看了看彼此,既然已經知道了有可能會發生的結果,誰也無法說服誰,接下來就隻有回去做好準備了。


    月底一到,安王接送的馬車就到了他們各自的府門。


    站在碼頭,看著那艘豪華的三層船坊,白優卻攔住了明善。


    “你不用跟我上去了。”白優悄聲對她說道。


    明善不明所以。


    白優遞給了她一個紅繩編的手鏈,“……一會兒你安排馬車回府,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別讓人發現了。”


    “小姐要我做什麽嗎?”


    “你記好了,如果過了今夜子時,我還沒有回來,你就拿著這個鏈子去找承淵王盛千夷,讓他務必叫上官兵出海,別的什麽都不用說,到時候他知道該怎麽做。”白優一臉嚴肅地對明善說道。


    雖然此行有宋從極,但他畢竟在船上,太明顯的安排人手又容易打草驚蛇,這種情況下萬一真的發生了什麽,盛千夷出馬,才不會把矛頭懷疑到他們在調查的事情上。


    明善點了點頭,小姐交代的事情,她從不多問,隻知道做就對了。


    白優一直看著明善離開,深吸一口氣,才跟著人群踏上船坊。


    安王的出行,邀請了上京不少達官顯貴,一應設施盡顯奢華。


    從出海起,船上的靡靡之音就沒停過。


    但好在因為之前的提醒,看得出來安王還是做了一些防範。


    船坊上三步一哨,五步一防,除了賓客,剩下最多的便是侍衛。


    白優站在船尾,找了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獨自待著。


    原以為自己已經克服了再次麵對海麵的恐懼,可真正船舶離岸,駛入海中的時候,白優還是無法做到完全的冷靜。


    耳畔海浪的聲音總是不可控製的夾雜著哭喊聲灌進耳朵裏。


    白優扶著欄杆強忍著想吐的欲望,逼著自己盡快把腦海裏這些雜亂的聲音趕走。


    此時,一個香囊突然遞到了她的麵前。


    宋從極冷淡道,“想吐的時候聞一聞,能好過一些。”


    白優:“謝謝大人。”


    白優接過香囊放到了鼻子下麵。


    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氣被海風吹進了身體裏。


    耳朵裏那些吵雜的哭喊聲忽地褪去,隻剩絲竹之聲充斥在海麵上。


    宋從極負手站在她的身側,宛如一顆定心丸。


    白優漸漸平靜下來。


    海風拂麵,比起其他人的歡愉,兩人卻始終保持著警惕。


    隨著船坊的行進,他們已經徹底遠離了海岸。


    夜色漸深了,夜晚的海麵比陸地更加冰冷。


    安王醉醺醺地來到兩人身邊,“嗨呀,看你們倆,背著我偷偷在這裏談情!”


    宋從極臉色一冷,“王爺,你喝醉了。”


    安王扶著宋從極的肩膀,“都是男人,我懂。”


    “王爺……”宋從極語氣加重。


    安王卻根本沒聽進去,“……放鬆些,不要緊張,我安排了足夠的人手在船上的。你們看,不也什麽事都沒有嘛,不用太擔心了,春宵一刻啊宋司主,你可得把握住了啊。”


    宋從極冷冷地把他的手撥開,安王麵對著一張冷臉,忽然之間,到了嘴邊的話說不下去了。


    轉頭看了看白優,也是一張冷臉,更說不下去了。


    “嗨呀,看你們兩,不知道的還以為真是夫妻呢,連板著個臉的表情都一模一樣……”安王感慨道。


    白優當即一驚,還沒等她開口,安王就被一群美女拖住,轉身和她們進去玩去了。


    白優看著他的背影,心裏疑惑更甚,這樣一個渾渾噩噩的人,為何非要特地改麵相呢?


    宋從極瞥了一眼白優,發現她一直盯著安王,就連他已經進去了,她的視線還停留在他離開的方向。


    宋從極以為她是對安王剛才說的話耿耿於懷,正打算解釋兩句,白優倏地神色一凜,看向他道,“大人,不對勁。”


    宋從極:“怎麽了?”


    白優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四周。


    太靜了。


    尤其剛才安王熱熱鬧鬧被人拖走的樣子,對比著這四周的寂靜,太過於明顯。


    這種寂靜與這一路的寂靜不同。


    太熟悉了。


    寂靜的海麵,黑乎乎的天空,詭異停歇的海風……


    這風暴來臨前的方式……與她三年前所遭遇過的一模一樣。


    是他們!


    是那些殺了她的人!


    腦海裏那些無數哭喊求救的人重新出現在白優的麵前。


    無盡的殺戮……


    被血染紅的甲板……


    一具具倒下的屍體……


    還有……爺爺……


    噩夢重現,白優怔愣在原地,腳下宛如千斤重。


    宋從極察覺到了白優的不對勁,剛要叫她,不遠處隱隱約約有一個更深的黑影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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