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相平靜地說:“本相親自下令,全部焚毀了。”


    林風張張嘴,“為什麽?這麽好的槍……”


    馮相望著窗外,“它不吉利。”


    林風沒想到會聽到這麽一句話,突然覺得無比憤怒,就像小孩子好不容易有一個喜歡的玩具,卻被大人一腳踩壞。


    “什麽不吉利,它隻是一個兵器,您身為一國宰相,怎麽這麽迷信,再說,天底下哪個兵器不粘血,要按你這個說,豈不是天下兵器的都不吉利!”


    林風脫口而出,不過話一出口,林風就後悔了,忙看著馮相,他不會挨揍吧。


    卻看到馮相愣了下,歎氣,“是啊,它隻是一個兵器,哪有吉利不吉利的,終究是本相著相了。”


    林風看到馮相這樣,一時反而不好說什麽,不過還是忍不住問:“您為什麽覺得它不吉利,還有,您既然知道這槍,知道它是哪來的麽?”


    林風心裏打著小算盤,雖然馮相把槍燒了,可隻要知道這槍哪來的,他完全可以找去再造一杆啊!


    馮相回過神,“這槍叫銀槍效節槍,取材於河北魏博魏州城外山中,因為槍杆的木材極為稀少,當初造這槍的人,遍尋整山,不過造出八千杆,並且在造後,擔心有後人效仿,直接把整個山林燒了。”


    “燒……了?”林風差點咬到舌頭,“這人有病啊,幹這種斷子絕孫的事!他沒後代啊,不知道給子孫後代留點!”


    “你還真說對了,他確實無兒無女,斷子絕孫,而且如果他當初有子嗣,也不會囂張到舉一藩鎮之力造這八千杆槍,你可知道這八千杆槍的造價,如果不是魏博當年富的流油,換個別的藩鎮壓根造不出來,就算先帝登基前,他都沒這個錢。


    這八千杆槍,簡單的說,就是一個快要死的人,看到自己無後,還有偌大的家財,突然覺得不甘心,就想造一支曠世奇兵,這要不是沒後,誰這麽瘋!”


    林風張大嘴巴,果然是瘋子幹出來的事!


    “那這支曠世奇兵成了麽?”


    “算是成了吧,那個人造好槍,就從自己親衛中挑選八千人,組成銀槍效節軍,日夜操練,很快,就成為中原一支奇兵,可惜,沒兩年,那家夥就死了。”


    “死了,怎麽死的?”


    “病死了,他把世間該享受的都享受了,該玩的都玩了,該花的都花了,然後他死了。”


    林風聽了眨眨眼,這……


    “他一死,他的藩鎮頓時群龍無首,可他的這支神兵卻留了下來。”


    “那豈不是很多人去爭?”林風興奮地說,這簡直就是電視劇中屠龍刀倚天劍啊!


    馮相看了林風一眼,“爭著去死麽,銀槍效節軍雖是那人親衛,卻都是魏博本地人,那人一死,銀槍效節軍就成了地頭蛇,凡是來赴任的節度使,但凡這些人看著不順眼,沒幾天就成了槍下之鬼,凡是來赴任的,沒有不戰戰兢兢的。”


    “還能這樣!”林風震驚。


    “兵強而主弱,就是這個局麵,到了後來,甚至有一首民謠,長安的天子,魏博的牙兵,天子不一定管用,牙兵卻一定管用!”


    林風嘴角抽抽。


    馮道看著窗外,“現在你明白,為什麽我覺得它不吉利了吧,因為從一開始,它就是噬主的。”


    “可這個……”林風不知道該說什麽。


    好在馮相也沒想聽林風說什麽,自顧自說下去,“後來,在銀槍效節軍再一次和自己的節度使衝突時,當時還是晉王的先帝,正巧在和另一個軍隊對峙,那個節度使是對方的人,銀槍效節軍弄死了那個節度使,怕那邊出兵討伐,就求援先帝,先帝當年單騎入營,一槍挑殺了對方頭目,隨後大軍包圍,才按下這個刺頭,從此把這支奇兵收於麾下。”


    林風聽得驚心動魄,跑到對方軍營挑殺大將,這位先帝,是個狠人啊!


    “其後先帝重整銀槍效節軍,去弱留良,整成五千,這五千,後來就成了先帝親衛。先帝征戰十年,這五千銀槍效節軍隨先帝破契丹、破偽朝,大小上百戰,這支軍也隨先帝,名震天下。”


    “好厲害!”林風眼中崇拜不已,“那後來呢?”


    “後來,先帝打下天下,登基稱帝,銀槍效節軍也轉成了禦林軍。”馮相淡淡地說。


    “成了禦林軍?所以他們現在在皇宮,保護皇帝?”林風一陣激動,就想去弄一杆槍,渾然忘了馮相之前說的。


    “沒有,他們叛亂了。”


    “啊?”


    “十七年前,他們劫持當今皇帝,逼得當今聖上造反,還製造宮變,害死了先帝。”


    馮相回過頭,看著林風,“所以,你現在是不是該老老實實告訴我,你這杆銀槍,怎麽來的。””


    林風:……


    第22章


    林風幾乎同手同腳走出書房,一路飄回自己院子。


    嗚嗚,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在自己院子裏恍惚了半天,林風終於回過神來,忙回想自己剛才有沒有不小心透漏什麽。


    結果悲催的發現,他幾乎啥都說了。


    但可喜的是,因為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所以他其實啥也沒說出來。


    一時間,林風都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心塞。


    緩了一會,林風開始尋思這件事。


    他本意是想去找馮相打聽一下銀槍和李叔的事,可雖然打聽到了,卻是最壞的結果,那就是李叔可能是當初反叛的銀槍效節都的一員,也難怪當初馮相看到他的銀槍是這個反應。


    想到李叔可能是反賊餘孽,林風有些慌,這要是真的,李叔可怎麽辦?


    不過話說銀槍效節軍雖然叛亂,可不是扶持當今皇帝登基了,按照當今皇帝的身份,這銀槍效節軍也算有功吧!


    怎麽聽意思反被清算了。


    而且當初十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銀槍效節軍為什麽會突然反叛?


    林風隻覺頭大,這事怎麽越問牽扯越多了,而且好像怎麽都繞不過十七年的那場兵變。


    看來要想弄清事情真相,就必須問清楚十七年前那場兵變。


    可找誰問,他新認的爹馮相肯定知道,可經過剛才書房那一出,現在他看到馮相就腿軟,哪怕馮相願意說,他也不敢再去問。


    林風撓撓頭,深恨自己上輩子學什麽it,他當初就該報刑偵,要單有點刑偵能力,別說十七年前的事,親爹都找到了。


    果然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大學報誌願真的很重要!


    正糾結著,突然,林風一拍腦袋。


    等等,他好像想岔了,十七年前那場兵變,真的能算秘密麽?


    因為周圍的人都對十七年前的事一語帶過,或者忌諱不言,讓林風對十七年前那場兵變有種神神秘秘的感覺。


    可十七年前是兵變啊!


    是先帝去世,當今皇帝登基的大事,是國家大事啊!


    國家大事有秘密麽?


    鴉片戰爭、七七事變,這種上百年的大事,後世書上都記載的清清楚楚,就連玄武門事變,大家還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曆史大事,本身就不是秘密,因為見證的人太多!


    所以十七年的事,壓根不是秘密,畢竟整個朝堂的朝臣都親身經曆。


    至於大家都不願意說,更大的可能並不是因為他是秘密,而是因為事關當今皇帝,大家怕說多了犯忌諱。


    所以幹脆閉口不言。


    林風眼睛一亮,所以十七年的事,他找任何一個朝臣,其實都能說個七七八八,隻是越位高權重的,知道的可能越清楚。


    想到這,林風豁然開朗,簡直想給自己的機智點個讚。


    所以他現在隻要找個其他的朝臣打聽一下就行了。


    不過,這事找誰問呢,得敢告訴,還不能把這事當回事,省得他被追根刨地。


    林風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孔循。


    ……


    “哈哈哈,賢侄你怎麽有空請我喝酒啊!”孔循搖著扇子,一身富貴閑人打扮的走進來。


    林風忙起身,殷勤得走過去,扶著孔循坐到桌上,“之前在滄州,多勞孔伯您照應,如今小侄已回家,於情於理都得請您一頓感謝一下,略備薄酒,還望孔伯不要嫌棄。”


    “你這孩子有心,我這做叔伯的哪有嫌棄的道理,”孔循笑著拍拍林風,“行啊,小子,會來事,是個知好歹的。”


    林風和孔循一起坐下,林風給孔循斟上酒,“這第一杯酒,多謝孔叔讓小侄去您那避風頭,要是當初直接回京,還不知道別人怎麽說呢,哪裏有如今回來這般安寧。”


    “哎呀,這事可不敢居功,這是你爹的安排,對了,回來一切都好吧,在相府住的可還適應,”孔循湊進林風,小聲問:“馮夫人可好相處?”


    林風忙點點頭,“夫人待我很好,一應和大郎他們都一樣,我本來沒見夫人也很忐忑,怕被說道,誰想見了,夫人很溫和,什麽都沒說。”


    孔循摸摸下巴,“想不到馮夫人還是個賢惠人,馮相好福氣。”


    林風嘴角抽抽,他算看出來了,這孔循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資深八卦愛好者。


    你說你一個節度使,還曾做過樞密副使的,這麽關心同事老婆賢不賢惠,同事家宅安寧不安寧幹什麽。


    這事和你有毛關係啊!


    孔循話一出口,可能也覺得有些不妥,忙一把攬過林風,“大侄子,我這不是擔心你麽,你看你這個可憐的娃,一個人進相府,馮夫人要是個善妒的,你日子以後多難過,如今知道馮夫人是個賢惠的,大伯也替你放心了。”


    林風嗬嗬兩聲,你能自圓其說就好。


    不過林風隨及就故作哀愁地歎了一口氣,“嫡母待我很好,可是……”


    “怎麽了?”孔循忙問,“你那些兄弟欺負你?”


    林風搖搖頭,“平兒他們還小,哪能欺負我,隻是我好像惹父親生氣了。”


    “啊?”孔循眨眨眼,“你惹你爹生氣了,你爹那種好脾氣,你還能惹他生氣。”


    林風心道馮相脾氣好麽,他怎麽沒看出來。


    孔循看著林風悶悶不樂的表情很詫異,“你真惹你爹生氣了,你幹了什麽,你弟弟當年跑皇宮彈琵琶,把皇帝都從宮裏嚇出來,你爹也不過風輕雲淡拎回來,關門揍了一頓。”


    “彈琵琶?”林風眨眨眼。


    “就二郎那小子,一丁點大,你嫡母當時帶著別的孩子外出,你爹在家看孩子,恰好陛下有事相招,你爹就帶著孩子去了,結果你爹和陛下說事了,二郎那小子偷偷溜到旁邊偏殿,正好看到一西域進貢的琵琶,拿起就是一陣狂彈,那琵琶弦是牛筋做的,你應該知道效果了吧,整個端明殿的人都被你二弟那震耳欲聾的魔音嚇出來。


    而且更要命的是,你二弟自此喜歡上了琵琶,還喜歡上了牛筋做琵琶弦的琵琶,有好一段時間,整個相府一條街都深受其害,最後你爹忍無可忍,嚴禁你二弟學琵琶,並且嚴令你二弟碰任何一把琵琶。”


    林風目瞪口呆,二郎,厲害啊!


    孔循笑著對林風說:“你看你二弟闖了這麽大的禍,你爹都沒生氣,你也別多心,父子之間,哪有什麽生氣不生氣。”


    林風歎了一口氣,“可我好像真惹他生氣了,當時他臉色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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