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此言差矣。”看趙氏已經被堵得說不出話了,何氏善解人意的幫她解釋,“你別看這顏色就這麽幾種,可講究多了去了。這布料的紋理暗紋厚薄都有差距,所以昨日赴宴的小姑娘穿淺紫的雖然也多,可一看和你這身都不一樣,便是史小姐,也沒幾塊料子能和你一樣。”


    “現在咱們再說為什麽這料子不多幾個顏色。原是因為皇後喜歡著淺色衣服,生下的公主也喜穿淺色,宮中女主子不多,幾位宮妃怕豔壓皇後,也穿淺色,上行下效,進貢的好料子就都是淺色的。”何氏接著道,“進貢的布賞給眾家大臣,有名有姓的小姐妹出去一穿,小門小戶也紛紛效仿,便是如今這個效果了。”


    秦月品了品這番話:“所以說,我這一身衣服穿出去主要是讓別人覺得——貴?”


    何氏含笑點頭:“這麽說也沒有錯。”


    秦月抬起手,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月白的紗衣,內襯同色裙裝,紗衣薄如蟬翼,裙裝暗紋浮動。


    她站起身來,又看了看秦瓶如和何氏的穿著,如何氏所言,也是暗紋淺色衣裙,環顧整間屋子,也就趙氏穿的鮮豔點,是暗紫色。


    她大歎:“我原以為你們給我準備這個顏色是因為喜歡,畢竟大家穿的都是這個色,沒想到還有這個原因,若是這樣我寧願穿我喜歡的。倒是天聖帝後當年朝堂之上燒綾羅綢緞,就是為了讓人效仿不奢靡度日,不曾想才過了多少年京中便奢靡成風。”


    第9章 女官蜀


    說起舊事,趙氏反應淡淡:“皇帝能管住朝堂之上的那些人,但是管不住天下人。既如此,堵不如疏,多些買賣,百姓也可以多個營生。如今的女官署也主要是管這些事的。”


    “話是這麽說,可也不能因為這個原因天天穿這些顏色啊。固然,我對穿著不挑,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喜好我還是有的。”秦月還是不滿。


    趙氏無奈笑道,“不識貨的家夥,明日便讓繡房重新給你做一些,包你滿意。”


    回了櫻桃院,摒退了眾人,秦月又拿出了那個盒子。


    翠綠色的印章好似能滴出水來,便是秦月從不關心各種玉料,也知這是難得一見的好物。


    “刻了我的名字,也不好還給他。”秦月舉起印章看著,“既是當年說好的東西,那我也回他一份當年的禮吧。”


    秦月與李穆二十多年前的那番來往,其實家裏人不知道,現在李穆與阿易是好友,若是找阿易,隻怕節外生枝。


    ***


    秦月戴了個帷帽,悄悄的躲在李穆府邸的旁邊,算了算臨近午時,李穆不可能突然回府,又重新整理了帽子,這才昂首挺胸走到了門房處。


    門房倒是和善:“這位姑娘,請問你是有何事?”


    秦月低咳了一下,壓低了聲音:“我是你們大人的故交,受人之托轉交一個東西。”


    門房笑臉迎人:“姑娘若是故交,不妨進府等等?”


    “你們大人這麽容易見嗎,直接就可以請進府?”秦月雖是疑惑,也不等回答,拿出準備好的盒子,放在台階上,“東西送到,我便告辭了。”若是你們家大人沒見到,那就是沒有緣分吧。


    **


    李穆的府門自然不好進,不過很多年前他就吩咐過,若有女子前來拜訪,都迎進門,所以自他建府這十餘年,不知有多少姑娘進過門,曾經還傳出了他的風流名聲,後來又因為那些女子他都隻見不收,又傳出來了他有龍陽之好,此舉隻是掩人耳目。


    故而他剛回府就知道了消息。


    看到下人將盒子端著,李穆就知道來人不是秦月便是她女兒,異樣的情緒轉瞬即逝,拿起這個盒子,他反而生出一絲害怕,手指不停的在盒子上摩挲,不由自嘲:李穆,你何曾這麽猶豫過。


    盒蓋慢慢的打開,是一把小刀,素銀的刀鞘,是南疆那邊的特色。


    “你怎麽都沒有個防身的工具,世道這麽亂,被人誤傷了怎麽辦,回頭我給你弄一個好看的。”少女輕快的聲音再次響在耳邊。


    心中不自覺的呼出一口濁氣,聲音變得有些喑啞:“送東西來的是個什麽樣的人。”


    “聽門房說,看穿著是個小姑娘,不過聲音比較沉,年紀應該不小。”管家低聲回答。


    二十多年前,少女曾站在成衣鋪子門口信誓旦旦:“我秦月,就算是老掉牙了,都不穿這些老封君才穿的顏色。”


    果然是你啊,你帶著女兒回來了,隻是為何不直接來見。


    隔了幾日,秦瓶如吩咐人做了不少兔子燈,又臨摹來好多遍,選了最好的那一個,將真假兩盞燈放在一塊欣賞了一番,正準備卻找秦月,便聽說秦月上門來了。


    秦瓶如笑著迎出門去:“姑姑可是稀客,平日影子都看不到一個。”


    天天出去玩被抓包,秦月絲毫不覺得尷尬;“等過些日子,姑姑玩熟了京城,再帶你一起出去。”


    “那你可不能騙我。”秦瓶如狐疑的看了秦月一眼,這些日子相處,也知道她姑姑是個閑不下來的人,“你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是來幹什麽的?”


    “這不是新做了不少衣服,之前做的一些便穿不上了,都沒穿過,裝著也是浪費,我看我們身形差不多,拿來給你看看,喜歡就留下,不喜歡也不要強求。”秦月吩咐人將衣服抬進來,幾個大箱子,齊齊的放在了房內。


    “這也太多了吧。”秦瓶如驚呆了,又想起她娘說的不要問姑姑的事,轉開了話題,“姑姑前些日子拿的兔子燈我仔細看了看,絕對不是無名之輩的作品,風格極似秋水先生,我近日臨摹了好多兔子燈,都比不上那個生動,但是形似倒是有了。今日便將之前的那盞還給你。”


    “這兩盞燈看起來就是一樣的,我都分不清哪盞是我拿給你的。”跟著秦瓶如到了書桌,秦月看了看兩盞燈,順手就拿起了其中的一盞燈:“我就要這一盞了,別說真的假的,我就喜歡這個,就和衣服一樣,再好我也不喜歡。”


    說完她又對著秦瓶如眨了眨眼睛:“事已辦妥,我就先走了。”


    看了看秦月手裏嶄新的燈,秦瓶如無奈笑笑:“知道了,姑姑,你別忘了你說要帶我玩的。”燃過一次的燈和新燈一看就不一樣,哪能分不清。


    很快秦月就離了院子,秦瓶如拍了拍腦袋:“都忘了和姑姑說那盞燈上有字的事了,不過看姑姑也不像關心的樣子。”


    “姑姑衣服怎麽這麽多,”吩咐人將箱子打開,一抹淡藍色浮在眼前,秦瓶如眼皮顫了一下:五年前的貢布,剛被賜到秦國公府就被祖母帶走了。


    這是姑姑,莫管,莫問,聽娘的就行了,又笑著吩咐人將衣服都收起來。


    了了一樁大事,秦月也沒什麽事幹,這幾日天特別炎熱,也不想出門,整日在櫻桃院歇涼。


    秦易進櫻桃院時沒看到正院有人,侍女指了指櫻桃樹。他抬頭一看,隻見櫻桃樹上睡了一個人,那樹搖搖晃晃的,他的心也搖搖晃晃的,生怕人就這麽摔了下來。


    秦月醒過來的時候莫名覺得背後有些發毛,她扶起樹枝直起身來,往下一看,頓覺頭暈目眩,樹下整整齊齊鋪了一圈被子,還鋪了好幾層。


    大聲叫了侍女的名字,馬上人就來到了樹下,同時來的還有秦易。秦月一臉驚恐:“你這都幹的什麽事?!”


    “君子還不立危牆之下,你這何止危牆,都睡到樹上了。”秦易念念叨叨。


    “我之前還在想,擇熙怎麽能那麽念叨,原來是學的你。看你以前那惜字如金的功夫,長大這麽這麽能說。”讓人將被子收走,秦月利落地翻身而下,“過了二十年,你這個兵部尚書許是公事太多,忘了本姑娘身手了得。”


    秦易不顧被奚落,拉上秦月就往涼亭走:“身手了得也怕萬一,我看這樹上還沒涼亭舒坦,你沒事還是別爬什麽樹了,樹枝被壓斷怎麽辦?”


    秦月陰測測的問:“你說什麽?”


    秦易頓覺危險襲來,討好的笑笑:“我說天幹物燥,樹枝容易斷。”


    秦月哼了一聲:“姐姐我剛睡醒心情好,不與你計較,今日不是旬休,你怎麽回來這麽早。”


    待兩人都坐到了亭子裏,秦易才說明來意:“今日遇到子安,他說前幾日花會之時,與大長公主同遊時遇到了你,說你有意做女官。我之前沒聽你說過,所以特意來問問,怕你忘了女官報名。”


    “原來那天跟著那人是他啊?”秦月叩了叩桌麵。


    “你說什麽?”聲音太小,秦易沒聽到。


    秦月回過神來,有些不確定:“那日大長公主確實說了女官的事,不過我太激動了不記得說了什麽,許是點了頭?”


    秦易頓了頓:“這倒是你能做的事。不過既是提了這個頭,我也來問問你。本來早就該問你了,可是爹娘不舍,不願你離家,但是你小時候天天將要當女官掛在嘴邊。”


    “也不知道你們天天喝這清茶幹什麽,我喝著都沒味。”秦月喝了一杯茶,“我是缺錢還是缺全,腦子有毛病才去幹那吃力不討好的事,閑得慌點茶不好麽。都說童言無忌,你們還當真了。”


    畢竟是雙胞胎,秦易也知道秦月這話說的有些違心:“天聖皇後駕崩,先帝取消了女官製,後來當今雖恢複了舊製,可當初女官署的能將……大多受了先帝迫害,女官蜀招的人不能勝任很多的差事,所以如今的女官署與當初的也不一樣了,隻提供一些給女子的差事,沒二十年前那般大的權力。”


    秦月輕飄飄的道:“既然不一樣,那我去幹什麽?”


    “姐姐,當初那事錯的不是女官署,你沒必要因噎廢食……”秦易想說的話停在了女子笑盈盈的眼睛裏。


    “有什麽不好說的,畢竟都過去這麽多年。先帝被天聖皇後奪權多年,無法忍受女子當政,所以廢了女官蜀不說,還捏造罪名,禍及家人。”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激動,秦月停頓了一下,刻意緩聲,“阿易,這天下在不會有天聖皇後了,便是當今願意,這天下的男人們也不會同意,所以女官署也再不可能和當年一般。”


    “姐姐。”秦易欲言又止。


    “你看這茶,便是初時不喜歡,也不會厭惡,所以才會在短短十幾年間取代了點茶。”秦月將茶倒滿,一口飲盡,“就如同這天下,不過二十幾年,就沒多少人還記得女官署帶來的榮光。阿易,你在官場呆了這麽多年,不可能不知道,改變舊製太難了,有太多太多的人不願意看到女人當政。你想想史家,史老太公還是天聖皇後的弟弟,當初逼天聖皇後還朝,他可是出了大力氣。”


    “你話到這個份上,再說倒顯得是我逼你。”秦易歎了一口氣,“本來家裏就沒有人想讓你去,便是瓶如,我也不願意讓她去。女官,如今也不過是成為貴女們的談資罷了。”


    第10章 微薄之力


    那日過後,秦易便忙的見不到影子,秦月打聽了一下,聽說因為賑災的事特別的忙,她思祔李穆作為宰相,肯定不可能有時間去水月閣了,雖說她不懼李穆,但能不遇上自然是最好的。


    醒來這麽些時日,秦月終於得到了爹娘首肯,不用帶丫鬟出門,穿上玫紅色新衣,昂首闊步的出了門。


    出門得早,還不到用午膳的時候,秦月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隻見上邊記滿了京城各種可以吃喝玩樂的地方,這可是她廢了不少功夫找人弄出來的,現在還沒逛完。


    今天既定了去水月閣用膳,那便找個可以玩的地方!


    看好了地方,秦月重新將冊子揣進懷裏,憑著她這些天走街串巷的記憶抄了小道,行至半路,聽到隔壁巷子有些有趣的聲音,想起近日京中傳聞,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翻身就上了牆頭。


    巷子深處,一女子柔柔弱弱,一男子猴急氣虛。


    “公子,妾身無長物,若是你不納了妾身,那妾身以後都活不下去了。”


    “嬌嬌如此可人,爺怎麽舍得你死呢,爺恨不得死在你身上。”男人將女子摟入懷中,甜言蜜語的說著。


    “公子可是當真?”女子柔聲細語,語氣中帶著一絲欣喜。


    “真真真。”男子答得很快,恨不得馬上就把女人的衣服扒了。


    他沒看到懷中女子的冷笑,待話說完,直覺下腹一痛。原是那女子給了他一肘子。


    他捂住下身,蜷縮到地上,眼中迸發出凶狠的光,嘴上卻是痛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女子輕輕撥弄了一下衣服,慢慢的往男人的方向走,依舊是輕聲細語:“公子說的可是要死在妾身身上,如今可還沒死呢。”


    許是女子表現的太過無害,反倒讓男人更加害怕,眼裏的懦弱表現得淋漓盡致,捂著下身往後邊挪去。


    碰——


    一根棍子從男人的頭上離開,男人最後的目光是深深的恐懼。


    申欣嘉拿起棍子,用腳踢了踢男人的頭:“這人可磨嘰死了,我躲這都要睡著了。”


    女子收起嬌媚的表情,不屑道:“京中現在流言四起,要不是他不知收斂,我都準備收手了。”


    蹲下身,便解開了男人的腰帶,申欣嘉自覺地把頭轉到了另外一邊。


    淩亂的腳步聲在遠處響起,秦月看了看還在巷中的兩人,略一思索,跳下了牆,從另一側走入了巷子。


    申欣嘉先看到了人:“秦小姐。”眼裏帶著些許戒備。


    秦月不想敘舊,言簡意賅:“有人追來了,還不快跑。”


    蹲在地上的女子直起身來,看著申欣嘉,眼裏都是擔憂:“小姐,你先走,我拖住他們,你是官家小姐,不能被抓住。”


    “別廢話了,”不準備聽兩人互訴衷腸,秦月轉身往回走,“不想被抓就跟我來。”


    未過多久,便有一隊人馬進了巷子,領頭之人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頭戴金玉帽,身著綾羅衣,看著地上男子半退的衣裳,臉上滿滿都是暴躁:“快去追,衣服都沒扒完,人一定沒走遠,本王就不信抓不到這些小賊。”


    一隊隊的人馬從巷子裏四散,朝著各個出口奔去。少年的貼著侍從小聲吹捧:“殿下早做了萬全準備,這些賊人不過是秋後的螞蚱,動彈不了幾下。殿下之前看這男子不帶侍從便覺有異,看人進了這巷子早派人圍了起來,現在任他什麽大羅神仙也飛不出這天羅地網。”


    少年驕傲的哼了一聲。


    許久之後,官兵們紛紛歸來:“穎王殿下,屬下無能,未能抓到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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