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少商沒有說話,隻是微笑著托腮。


    更成熟些的那個楚玥卻是想到了什麽,她手中的長劍垂了下來,喃喃道:“原來是這樣,是了,其實錯的不是你,是所有人。”


    雖然楚玥早已經有所猜測,但是她沒有想到真相更加不堪,對方並不是什麽滅世大魔頭,不過是個無辜的少年罷了。


    “姐姐,你來這裏,是來陪我的嗎?”


    韓少商越看楚玥越覺得喜歡,他好像一張純潔懵懂的白紙,想到什麽就做什麽,他一點也不害怕楚玥會傷害自己,喜歡楚玥便走了過去就要去抓楚玥的手。


    楚玥渾身一震,收起了長劍,長劍在她手心不斷縮小,最後變成了一把簪子,她將簪子別在了頭上,她任由韓少商拉住了自己的手,眼神複雜地看向了韓少商,良久她微微歎了口氣:“對,我是來陪你的。”


    “那你以後還會走嗎?”


    聽到楚玥是來陪自己的,韓少商格外高興,杏仁眼笑成了彎月,眼眸中水波蕩漾,期盼地看向了楚玥。


    “不走了,我會一直陪著你。”


    楚玥神色依舊複雜,她眉宇冰冷,可說的話卻無比溫柔。


    韓少商頓時就高興極了:“真是太好了,姐姐,我喜歡你。”


    楚玥嘴唇動了動,像是要說什麽,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就聽韓少商帶了幾分埋怨地,又像是在撒嬌訴苦:“姐姐,你不知道我一個人在這裏有多寂寞。”


    “一直都是你一個人嗎?”楚玥輕聲問他。


    韓少商點了點頭:“是呀,一直都是我一個人,沒有人和我說話,沒有人願意接近我,從來都沒有一個人能夠來到我的世界,我好希望有人能夠陪陪我,跟我說說話,我好羨慕韓天驕,他的爹爹娘親都特別疼愛他,我也想有人疼疼我,姐姐,你來陪我,我真的很喜歡。”


    “我會的。”像是積雪融化,楚玥的眉宇也溫柔了幾分:“是我們所有人薄待了你,我會盡力補償的。”


    “你真好。”


    韓少商一點也沒有怨懟和恨意,他像是純潔無辜的稚子,那些傷害和過往都沒有在他的本質上留下痕跡,他留下的唯有對世界的好奇和向往。


    看到這樣的韓少商,楚玥眼底的愧意更中:“對不起。”


    韓少商不解地看向她:“姐姐為什麽要道歉啊。”


    楚玥不忍和對方清澈之極的目光對視,她微微側過眼神:“你明明沒有任何過錯,明明沒有任何罪孽,我卻不得不親手將你封印,錯的明明是那些心懷貪念的人,是他們將你逼成現在這樣,最後還不得不被封印長眠。”


    “可是不是有姐姐陪著我嗎?”韓少商毫不介意地笑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如果姐姐沒有封印我的話,我也沒有辦法和姐姐相識啊,能認識姐姐這樣的人,我真的很高興呢。”


    “其實姐姐封印我的時候,我一點都沒有怪過姐姐,我知道姐姐也是沒有辦法,我的那具身體已經崩潰並且徹底的異化了,姐姐也是為了人間的平安,才不得不將我封印,更何況為了封印我,姐姐也被迫留了下來,以後隻能一直陪著我,再也無法離開,有姐姐這樣幹淨又美好的人陪著,無論怎麽樣算,都是我占了好大的便宜。”


    見楚玥還不說話,韓少商突然撲了上去,緊緊地摟住了楚玥的腰,帶著鼻音的軟聲道:“姐姐,你不用有罪惡感,這也許是我的命,命中注定我不得好活也不得好死,原本我以為我的生命就是永無止境的黑暗孤獨,可是有了姐姐這樣的意外驚喜,我現在甚至慶幸是姐姐封印的我。”


    十幾歲的半大少年還沒有徹底長開,幹淨漂亮的像個小姑娘,個頭也隻到楚玥的脖子,完全不像硬邦邦的成年男人,纖瘦軟糯的還帶著香味。


    楚玥僵了僵,手抬了抬,最終還是沒有推開韓少商,而是落在韓少商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她低聲道:“你是無罪的,這世上萬萬沒有無罪的人被逼犧牲,有罪的人在外逍遙,享受犧牲之人換來的太平這種道理,更何況……”


    楚玥眼底掠過一絲明顯的厭惡:“那些人做的太過分了,總有一天他們要為自己的罪孽懺悔負責。”


    “這封印也不可能永遠留住你,天道有常因果輪轉,你早晚有一天會從封印裏出去的。”


    “有仇報仇有怨抱怨,這是你天然應該行使的權利。”


    下巴擱在楚玥胸口上的少年,眼瞳慢慢變成了全黑,那些被壓抑的仇恨痛苦緩緩複蘇,他有時候覺得自己應該怨恨,有時候又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怨恨,可是那些痛苦可怕的過往,終究在他的神魂上落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他緊緊攥住了楚玥的衣襟,啞聲道:“姐姐,你是真的,很好啊。”


    二十多歲的楚玥輕輕地拍了拍少年的後背,安撫了少年的痛苦,雖然直到此刻才知道所有的真相,知道少年的異化不過是那些人貪婪的結果,但是楚玥耗盡生命落下的封印也無法再次打開,他們隻能暫時在封印中一起生活。


    年幼的韓少商常識驚人的缺失,他什麽都不懂,連最基本的人倫常識男女有別都不大明白,人間的詩書道理更是懵懵懂懂一問不知,他像是一張沒有染色的白紙,所有的一切全靠本能。


    在這樣的情況下,留在封印內的楚玥的那道神魂,便不得不擔起了教育孩子的重任,一點一點地教會這個少年所有的詩書禮儀、經文倫常,甚至包括一些難以啟齒的私密事情,也隻能硬著頭皮上。


    因為韓少商好奇心太盛又兼具神通,如果有路人從封印路過,不小心被他看到了某些畫麵,他就會好奇地纏著楚玥追問,最後的結果當然是被楚玥追著暴打一頓,然後含糊地解釋一番。


    時間過的很快,一晃就過了不知道多久,封印中的兩道神魂並不知道外界滄海桑田,隻能從偶爾路過的行人那裏,得到一些極少的信息。


    他們隻知道舊的時代結束了,新的時代建立了。


    然後有一天楚玥的身形突然開始變淡,她漸漸地要在封印中消散了。


    當初因為韓少商過於強大,她耗盡生命才完成這道封印,在封印結束後,她的神魂也不小心被扯進了封印中,如今封印鬆動,她的神魂也到了消散的時候,她的神魂這麽久沒有消散,已經是非常令人意外了。


    韓少商驚慌失措地哭了。


    楚玥原本想和韓少商說什麽,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她隻是朝著對方頜首微笑,而後直接消散了。


    第66章 掌教遷觀啦


    隨著韓少商夢境中那個成熟的二十多歲的楚玥消失, 夢境裏的白霧空間也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如同山崩海嘯轟隆震響。


    原本純潔的白色不停地被黑色侵蝕汙染,變成了大塊大塊黑色的色塊, 最後濃烈的黑暗鋪天蓋地地潑下來,將韓少商的夢境徹底染成了黑色。


    夢境中那個十幾歲的少年韓少商表情也變得痛苦扭曲,身體開始發生了可怕的異變, 他開始拔高成熟,下半身慢慢化成了長長的黑暗魚尾,黑色魚尾如同宇宙星河, 其中藍色光斑星星閃閃。


    他眼睛也變成了沒有眼白的全黑, 他麵無表情地看向了楚玥。


    “韓少商!”


    看到對方變成這副樣子, 楚玥表情一凜, 頓時朝著對方厲聲大喝, 試圖喚醒韓少商的神智。


    韓少商隻是麵無表情地站在夢境中間,他的周圍全都是濃墨般的黑,那些翻湧的黑暗咆哮著, 試圖將夢境全部淹沒。


    “死, 你們全都要死,全都要下地獄,隨我一起陪葬!”


    韓少商瘋狂而又陰鬱地笑了起來,受到過往記憶刺激的他, 在夢境中化成了可怕的黑暗怪物, 他半身懸在黑暗中伸出雙臂, 要將整個世界一起顛覆。


    楚玥看了韓少商一眼, 見無法喚醒對方,她直接坐在了夢境虛無的空地上,閉上雙眸念誦起了清心咒。


    她如同黑暗中的一頁扁舟, 周圍翻騰的黑暗像是暴虐的大海,狂風巨浪般地想要將楚玥吞噬。


    然而楚玥身上泛著淡淡的金光,那點微末的金光卻如同無法澆滅的螢火,堅定地在黑暗中閃爍著光。


    隨著清心音在夢境中響起,韓少商的表情漸漸平靜了下來,他茫然地立在半空,愣愣地看著下方渾身泛著金光的楚玥。


    不知道楚玥究竟念了多久的清心音,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韓少商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平靜,眼睛也慢慢恢複了正常。


    黑暗的夢境重新變成了一片白霧,又變得年幼的韓少商歪頭看著楚玥,帶了點疑惑的輕聲道:“姐姐?”


    接著楚玥就被直接彈出了夢境。


    從夢境中出來後,楚玥神色複雜地看向了暈迷的韓少商。


    原來她和韓少商前世真的是相熟的人,因為封印了對方,在封印中相處而熟悉的。


    看韓少商夢境中顯示的過往,當年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導致了她和韓少商一死一封印。


    楚玥對自己也算是了解,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能讓她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證明當年封印韓少商的確是存在著什麽重大的錯誤,也正是因此她並沒有選擇用神魂俱滅的方式和韓少商同歸於盡,而是選擇任由讓封印到了時間消退。


    如果推測沒有錯誤的話,她的神魂在封印中消散後,應該是重新投胎轉世,成為這一世的自己。


    而韓少商破出封印離開,不知道經曆了什麽,變成了孩子的模樣落到了韓家,強迫韓家收養了他,而且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過去。


    所以她當年為什麽察覺到了問題也一定要封印韓少商,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讓韓少商變成了那副樣子。


    爺爺真的是在山溝裏意外碰到了她,才把她帶回玄都觀教養的嗎?


    雖然老頭對過往從來閉口不談,但是楚玥總覺得老頭是知道些什麽才收養了她,她甚至懷疑老頭以玄都觀太窮了為理由趕走三名弟子,封閉玄都觀也是因為她。


    但是從韓少商夢境裏得到的信息太少了,對方又有些排斥繼續朝夢境深處查探,楚玥便隻能將這些疑團放到心底,等待著日後有機會查明前世真相。


    不知道是不是查探過往記憶帶來的刺激太大,韓少商一直昏迷不醒。


    好在對方本來就不是普通人,昏迷了以後也不需要進食,隻是如同睡美人一樣一直沉睡著。


    楚玥用盡了辦法也沒有喚醒韓少商,隻能將對方安置在臥房,設置了保護的陣法,免得有宵小之人誤入傷到了韓少商。


    道觀徹底搬遷過來之後,楚玥就在社交賬號上宣布了這件事,粉絲們知道了後紛紛祝賀。


    蕭譽和王玲也紛紛過來祝賀了一番,蕭譽安排了拍攝團隊過來和楚玥接洽:“既然道觀已經建成了,那日後就多放一些道觀的特色視頻和照片吧,也算是吸引香客的一種手段,順便還能提升道觀的知名度。”


    楚玥自然沒有什麽反對的,接待了拍攝團隊,拍攝了道觀一日日常。


    寧柯他們選中的這塊地,是燕城郊外的一座山,整片山頭都被撥給了玄都觀,用來作為道觀子弟們修習居住,如果楚玥有閑暇的話,還可以在後山栽種一些瓜果蔬菜,用來自給自足。


    以前在玄都山的時候,老觀主就是在道觀附近種了點地,楚玥對此也算是熟悉。


    在道觀和金身都建好後,楚玥就從淘寶上買了些種子,在後山播下了菜種,又讓小黃鼠狼們輪流施肥交底,到了明年差不多就能收種了。


    直播上看到楚玥撒種的粉絲們紛紛驚歎。


    “天呢,月仙也太全能了吧,會捉鬼有才藝會木工活,會做供奉的食物,居然還會種地,小姐姐還有什麽不會的嗎?”


    “我品了品,小姐姐沒有不會的了,這樣的小姐姐哪裏找,小姐姐以後找對象的時候,性別不要卡的太死,可以康康我們呀。”


    “有一說一,這裏環境真不錯,我以前怎麽不知道燕城郊外還有這樣的風水好地,以後有機會一定去玄都觀打卡。”


    “這道觀真的好純天然呀,我看著都覺得清淨,好羨慕能住在這裏的人。”


    “月仙好像說過,道觀的客房和弟子房都在建了,以後有意願的話,可以租賃玄都觀的客房,在玄都觀體驗一下田園生活,而且還可以聽小姐姐講經,可以吃素齋呢。”


    “真的嗎,太好了,我先預定一個。”


    “我也……”


    “+1”


    “我就跟你們不一樣了,我家都是廚師,我從小就會做菜,月仙小姐姐要是做素齋的話,人手不夠可以考慮一下我啊,月仙小姐姐有沒有招人的意向呢。”


    “我我我,我願意皈依小姐姐,給小姐姐做弟子,天天伺候在小姐姐左右,給小姐姐端茶倒水捶背,絕對能做個24孝好徒弟。”


    粉絲們絮絮叨叨的彈屏有些可愛,也同樣提醒了楚玥,玄都觀的人手是有些少。


    不管是胡九召還是寧柯,都不是做細致活兒的人,薛東陽有是特辦處的一把手,平時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更沒有時間來道觀幫忙,如果玄都觀要做成大道觀的話,補充人手也是刻不容緩的。


    等到年末客房和弟子房都建好了,這些問題也該好好考慮了。


    希望那個時候小韓也能好起來。


    楚玥看了一眼掌門臥室,輕輕歎了口氣。


    玄都觀已經徹底搬遷了過來,又拍攝了宣傳視頻,楚玥幹脆把社交賬號全都換成了玄都觀的logo,算作玄都觀的官方賬號。


    道觀搬遷到燕城,需要去燕城道協報備一下,薛東陽得知了以後,幹脆問道協要了一張電子表,讓楚玥先把電子表填了,之後再去道協進行人臉身份驗證。


    拍攝視頻填表格整理道觀……忙碌了一天,楚玥好不容易鬆口氣,打算去主臥看一看韓少商的情況,結果就聽到叮咚一聲響,手機上彈出一道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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