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煦兒揚起小臉,但願不是什麽不好回答的事。


    “你在她身邊侍候也有一段時間了,可曾聽她提起宋崢?”


    “崢?”


    柳煦兒緩慢低念這個字,露出一絲疑惑之色:“宋崢是誰?”


    小秦妃一臉暴躁:“前太子宋崢!”


    原來前太子也就是公主的雙生胞弟叫宋崢,柳煦兒微微恍了一下神,遂頜首:“提過的。”


    小秦妃呼吸微滯,眸光微爍:“提過什麽了?”


    柳煦兒振振有詞:“公主說她為悼思弟弟亡魂,打算這輩子都不嫁人,為他守靈一輩子的說!”


    “……”


    小秦妃的嬌軀一下子軟在靠椅中,扶額不說話了。


    見她良久未動,柳煦兒小心翼翼地問:“娘娘還有什麽話要問?奴婢可以回去了嗎?”


    “你走吧。”


    小秦妃訕訕擺手,柳煦兒得令樂顛顛爬起來,彎腰行了個大禮:“時候不早了,娘娘好生歇息,奴婢告退。”


    金盞銀盞讓出位置送她出門,離開的時候柳煦兒回首匆匆瞥了門內的小秦妃一眼,隻來得及瞥見她支額的雙手,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柳煦兒沒有細想,一溜煙往北邊的客房跑,還沒等她走多幾步,就被出來找她的菊竹姐妹一手一邊架個正著:“你這丫頭跑哪了?公主到處沒找著你,可把她給急瘋了。”


    總算見到自己人,柳煦兒懸了半天的心終於得以放下:“我現在就回去找公主。”


    “公主這會兒不在客舍哦。”菊竹姐妹異口同聲:“她去救你了。”


    柳煦兒一臉問號:“救什麽?”


    安晟把昭燕打發走後,揣著一肚子不安去找柳煦兒,哪知柳煦兒沒找著,吃飽喝足的梅蘭菊竹回來卻說根本沒有見到她。


    安晟宛若當頭棒喝,立刻發散梅蘭菊竹去找人。菊竹姐妹路子野消息廣,很快打聽到柳煦兒在淑妃娘娘那邊吃了暗虧,二話不說溜回去稟告主子。


    安晟聞訊大怒,霍地一聲帶人殺去淑妃那兒救人了。


    柳煦兒被菊竹姐妹提拎著趕到現場時,哭花了妝的淑妃被人隔在數米開外,昭平正被安晟摁著屁股往死裏抽,哭聲一浪賽過又一浪。


    而相隔幾間屋舍的德妃抱著她的昭寧、趙嬪與乳母分抱兩位雙生公主昭玉與昭榮,一個個心有戚戚,周遭還有不少隨行前來為太後祝壽的妃嬪以及眾多宮人,悉數被安晟‘請’出來見證光輝榮耀的這一刻。


    “別打了、別打昭平了,昭平知錯了還不成麽!”淑妃哭得梨花帶雨,打在囡身疼在她心,她的昭平自小千嗬萬護從未受過這等折辱,今日還是當著那麽多宮嬪宮奴的麵,這讓她母女倆以後還怎麽在其他人前抬得起頭?!


    “嗚哇哇哇哇——”


    剛開始挨打的昭平還會奮力掙紮、還會怨毒地駁嘴,可漸漸的發現母妃被隔離,再沒有人能救得了她,屁股還被抽得生疼,現在就隻剩下啼哭了。


    淑妃母女往日沒少禍害人,周遭嬪妃宮人遠遠圍觀卻沒幫腔,有的甚至還在暗暗叫好。


    誰都能看得出來安晟這是殺雞儆猴,自己也有公主的德妃與趙嬪都是避得遠遠的。皇後與昭燕不住這邊,但不代表這邊鬧出這麽大的事皇後會一無所知。可昭平挨了安晟這麽多下,卻愣是沒人來出麵,要是哪天換作她們的女兒招惹了安晟,德妃與趙嬪想不到自己能比淑妃母女好多少。


    安晟沒讓梅兒或者蘭兒代勞而是親自動手,就是為了當眾人铩一铩皇帝的這些後宮,省得這些人隔三岔五來找事,把她不當一回事。


    再者依這對母女的劣根性,安晟可不覺得她們會輕易悔過。既然這仇結定了,索性來把大的。


    “公主。”


    安晟揚起的手在空中一頓,他略略抬高視線,一眼瞧見了被菊竹姐妹帶回來的柳煦兒。


    除了身上的裙裳髒了點,頭發顯得淩亂了些,柳煦兒全須全尾完好無損,臉上的表情是釋然也是放鬆。


    但因此情此景的混亂,柳煦兒還有些無措。就在不久之前還對她呼呼喝喝的淑妃母女眼下正被自家公主摁著收拾,令她敬懼的‘小菩薩’正拖著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不能自理,柳煦兒突然就覺得這些人好像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隻是那麽多人在,她想笑不敢笑出來,隻得努力憋著:“公主,煦兒回來了。”


    聽見這句話,安晟眉梢微觸,麵上的冷色漸漸舒緩。


    他沒有對外表露的還有一點是他的心氣不順。


    從昭燕對柳煦兒的句句輕蔑與不屑,再到淑妃母女對柳煦兒的欺辱。安晟心氣不順,不是因為這些人表麵敬畏實則背地裏根本瞧不起‘安晟’這個徒有其表的先朝公主,而是因為這樣的‘他’保護不了也給不了柳煦兒更多的安全與尊重。


    他恨他的無能。


    他迫切希望給予柳煦兒更多更美好的。


    第51章 雙生   “那要是相互換了對方的衣裳,豈……


    紅繡進屋給皇後稟報今夜東邊客舍發生的混亂, 又將安晟特意差人來給皇後報備的事給她說了。


    聽見‘安晟’二字,陪在母後身邊的昭燕麵色一頓,她抿著下唇不發一言。


    “淑妃這對母女平日在宮裏小打小鬧也就罷了, 出門在外竟也如此胡鬧,皇家的臉麵都讓她們給丟盡了, 讓安晟好好教訓就是了。”皇後眉也不抬,像是壓根不當個事兒, 也並不意外。


    紅繡躬身離開,皇後這才好整以暇地打量昭燕:“怎麽了?平時一提你的長姐姐就來精神,今天怎麽還是這般無精打采?”


    昭燕悶聲不理睬, 皇後接著又問:“傍晚從安晟那兒回來就一直嘟著嘴不吭聲, 莫不是被你的長姐姐給欺負了?”


    “長姐姐才沒有欺負我。”昭燕雖然生悶氣, 嘴裏卻還是回護著安晟。


    皇後淺笑:“既然不是她欺負你, 那究竟是哪個混賬欺負本宮的心肝寶貝兒呢?”


    昭燕張口欲言, 話到嘴裏又吱吱唔唔地咽了回去:“沒有誰欺負我。”


    “母後不信。”皇後捧起她的小臉,“瞧瞧你這眉心都擰成疙瘩了,這天底下還有誰敢讓我們昭燕這般憋悶?不是安晟會是誰?母後這就去找她要說法……”


    皇後作勢起身, 昭燕慌慌張張拉住她:“不是長姐姐、不是她啦。”


    “那你說是誰?”


    昭燕扁嘴, 她本來就憋著一肚子委屈與氣悶,這時被最疼愛自己的母後一再追問,終究沒忍住把白天在安晟屋裏遇到的事給母後說了。


    “我就是隨口說說而己, 母後可別去找那個宮女麻煩。長姐姐不想把她調走,我看得出來長姐姐很喜歡她的。”


    皇後看出她心裏憋屈:“比喜歡你還喜歡麽?”


    不提還好, 一提昭燕都快氣哭了:“才、才不呢!我倆根本不一樣!”


    皇後軟聲安撫她:“對、對,她是身份卑微的小奴才,你是我大成最珍貴無雙的公主殿下,你們當然不一樣。”


    昭燕哼聲, 悶在母後懷裏撒嬌。


    自家孩子什麽脾氣.皇後最清楚不過,溫聲說了好些話逗她哄她,總算令她展顏歡笑。


    身體孱弱的昭燕不能熬夜,皇後坐在床頭哄著她睡下。過了好一會兒,屋門就被去而複返的紅繡敲開了,她來到皇後身邊:“娘娘,奴婢問清楚了。”


    皇後擺手示意噤聲,紅繡瞥了一眼昭燕安靜的睡顏,跟著皇後步出房間。


    “安晟殿下之所以會與淑妃母女結怨,起因是昭平公主誣陷安晟殿下的近侍。那名近侍不是別人,正是奴婢前些日子去送花箋回來與您提過的柳煦兒。”


    “果然是她。”皇後步履平緩,踱過小徑:“方才昭燕也提到了她。”


    諸如梅蘭菊竹這些由安晟公主從舊京帶在身邊的近侍女官,無一不是追隨多年的忠心老仆。安晟不是一般人,她的身份既敏感又特殊,像柳煦兒這樣半路冒出來並且一下子就能俘獲公主歡心的人屬實不多見。


    當日紅繡前往綴華宮去給安晟公主送花箋時,就曾仔細觀察過這對主仆。她發現這對主仆之間的相處很有意思,盡管安晟偶爾會冷冰冰地凶人,但柳煦兒顯然一點也不懼怕,非但如此,反還能夠從她們之間的神態舉止窺出一絲絲親昵。


    紅繡久居深宮閱人無數,再精細的偽裝也會有瑕疵與破綻,裝模作樣還是真情流露,她還是看得出來的。


    離開綴華宮以後,紅繡就將這件事稟告皇後,為此還曾派人私下調查過柳煦兒。


    “我們能夠查到的事情,安晟未必查不到。既然是柳公酌的人,本宮不信安晟會這麽放心把她放在身邊。”


    “根據奴婢多次觀察,奴婢不認為安晟公主對柳煦兒的親昵是故意偽裝出來的模樣。”紅繡尋思。


    從林府接回兩位公主的那天,紅繡曾奉命去請安晟轉乘皇後的馬車。安晟公主對柳煦兒的體貼細致是她親眼所見,那時候安晟公主並未發現她的到來,那種親密的舉止神態很難令人相信那隻是在逢場作戲。


    而事實上,從上一次的宮正司再到這一次的淑妃母女,安晟已經不隻一次表露出對柳煦兒的過份偏愛。


    皇後沉吟:“本宮更好奇的是,柳公酌為何會將這樣一個人放在安晟身邊,他又怎麽知道這人一定能討安晟歡心……”


    “陛下又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


    主仆二人陷入深思。


    *


    安晟收拾了昭平,把人扔還淑妃的時候,母女倆抱成一團哭得不能自理。安晟沒有心情理睬她們,不過走前差人去給皇後報信了。


    皇後知而不問是一回事,他做完卻不能不向皇後報備一聲,免得事後追究起來,說她故意瞞而不報。


    柳煦兒樂顛顛地踩著公主的泥鞋印,跟她回北邊客舍。


    安晟偶爾偏頭覷她一眼,怎麽也鬧不明白她在樂嗬什麽,他自己瞧見柳煦兒灰頭土臉就犯嘀咕,讓梅兒去幫柳煦兒的包袱找來,給她弄身幹淨衣裳把髒衣服換了。


    聽說柳煦兒連晚飯都沒吃飯,安晟更窩火,一邊喊人去備齋菜,一邊逮著柳煦兒訓話:“你說你放下齋菜怎麽就跑了?我都還沒喊你走呢,還當你是上趕著去吃飯,結果你到現在還沒吃??”


    柳煦兒雙手平放在膝蓋上老實聽訓:“我本來是要去吃飯的,可是半路遇見昭平公主……”


    安晟已經從柳煦兒的口中得知偶遇昭平的整個過程,得知昭平是怎麽坑害柳煦兒以後,他隻恨後麵考慮到昭平年紀小哭得太厲害給打輕了:“真不知道那些人平日究竟是怎麽教孩子的,這才多大的人,竟能生出這般歹毒的心思!”


    “就是因為年紀太小了,身邊人沒教,不懂得分辯是非善惡。”給柳煦兒取衣服回來的梅侍官也忍不住感慨。


    柳煦兒接過換穿的衣裳,被安晟催著到屏風後邊把髒衣服換了:“還好我自報宮闈,淑妃娘娘知道我是公主的人後就不敢那麽囂張了……”


    說到這裏,就不得不提小秦妃。柳煦兒告訴公主是小秦妃把她從淑妃母女手裏帶走的,她從屏風後邊探出腦袋:“公主,小秦妃娘娘說她小時候與你關係特別要好。”


    安晟讓她老實換衣服不許東張西望,自己則將臉別開:“大概吧。”


    “‘大概’是好還是不好?”柳煦兒關切道。


    安晟仔細回想:“她的母親馬氏從前與我母後走得很近,小秦妃與我……和弟弟年紀相仿,有段時間確實玩得很好。”


    確切而言,小秦妃與真正的安晟年齡相近誌趣相投,兩個小姑娘玩得非常好,一度引為最親近的手帕交。


    不過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柳煦兒恍恍惚惚地應了聲,她換好衣服從屏風後麵走出來:“小秦妃娘娘向我追問很多你的事情。”


    飯菜已經備好了,安晟示意她坐下,伸手將她淩亂的發絲捋了捋: “都說了些什麽事情?”


    柳煦兒不敢瞞報,一邊吃一邊把她們之間的對話說予公主聽:“對了,她還問我關於前太子殿下的事情,還問我你有沒有提過他。”


    安晟麵色一凜:“你怎麽說?”


    “我說您打算終生不嫁,為他守靈一輩子!”柳煦兒振振有詞。


    “……”


    見她麵色古怪,柳煦兒遲疑地問:“我是不是不該把這種事情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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