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聽到關門的聲音。


    她掃了一圈,這更像是一個休息室,隔扇後麵有床,外麵是舒適的辦公設施。


    這裏隔音非常好,安靜的針落可聞。


    他指著茶幾邊的沙發,“坐。”


    隨後,走到一側的小吧台,從下麵的櫃子找出一個小盒子,往杯子裏倒了什麽,又端起水壺往杯子裏倒水。


    空氣中隻有清脆的水聲。


    束北年端著杯子走過來,放在她跟前的茶幾上。


    玫瑰花茶!


    隨著熱水冒出的白煙,她聞見玫瑰花的香味。


    這讓她想起束北年的奶奶,是一位中醫,從前在部隊待過。


    大約是耳濡目染,上學時束北年就懂得很多中藥材和各類茶的功效。


    玫瑰花,疏肝解鬱、安神、調節內分泌。


    這他媽什麽意思?


    給她調節內分泌嗎?


    束北年回身坐到她對麵的沙發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宋清舟把目光從花茶上移開,正撞入他猶如湖麵般無一絲漣漪的目光中。


    忍不住諷刺道:“這麽多年你四平八穩的情緒不會是靠這茶吧?這茶,是好,還能緩解痛經。”


    她毫不掩飾,聲音雖好聽,裏麵的情緒也豐富。


    他垂目斂眸,唇角微微蕩起一抹弧度,淺淺的。


    這是他一個習慣性動作,上學時便有。


    下一瞬,掀開眼皮,麵色一如往常寡淡,隻那一雙眸漆黑幽深,“你還記得。”


    不是問句,是肯定句。


    宋清舟的舌僵了一瞬,想咬斷舌頭。


    三中那點破事,又自作主張地浮現在腦海裏。


    自小夾道裏匆匆一瞥,少年身上的正義之光深深地刻在了她腦海裏,當然還有那張臉,還有*&……*()&的身材。


    她專門打聽了他,這人也很好打聽,大家都知道,也難怪。


    他就是一進學校就聽說的三中校草束北年,高一數學競賽,拿過全國聯賽冠軍,長的帥又是學霸,班裏有很多女生因為他選了理科。


    她也選了。


    走了狗屎運,分到同一個班。


    同學們漸漸發現,這個清俊安靜的少年很愛喝茶。


    每次去接水,透過玻璃杯,裏麵是暗紅的茶水。應該泡的是紅茶。


    別有用心的女同學會跟她沒話找話,問他喝的什麽茶。


    他會簡單說兩句。


    她也一直在找跟他搭話的機會。


    有一次,見他泡茶喝,她大大方方坐在他前麵的位置,笑眯眯的,“同學,借我一點茶喝喝唄。”


    束北年不小氣,有時老師也會管他借。


    她想著,這次借了,下次還,這一來一往不就熟了嗎。


    他抽屜有個盒子,裏麵放著茶包。


    連班主任老徐都說這茶好,宋清舟不懂,也沒興趣,隻是想跟他說話。


    那是秋季午後的第 三節課,他的位置臨窗,光從外麵楊樹葉的縫隙裏擠進來,落在他身上微弱了很多,整個人被罩在一團淺淺的光暈裏。


    近距離看,少年冷白的臉,毫無瑕疵。


    五官深刻立體,眉宇間帶著英氣,窄挺的鼻梁和流暢的下頜線如刀削一般。


    少年垂眼,手在抽屜裏摸索。


    鴉色緊密的睫毛很長,時不時呼扇兩下,似乎想遮住迷人的黑色瞳仁。


    他拿出一個抹茶色的茶盒,打開看了看。


    宋清舟也揚著眼睛朝裏瞟。


    少年抬眼,淡淡地說:“隻剩綠茶了,鐵觀音。”


    宋清舟笑了笑,“我不挑,都行。”


    少年猶豫,“綠茶,不適合女孩子。”


    性涼。


    她也不知道真假,喝茶還分男女?


    “那女孩適合喝什麽茶?”


    “玫瑰花。”


    宋清舟的目光又落在茶杯裏,豔紅的玫瑰花漸漸被熱水泡開,最外層的花瓣向外卷曲,露出裏麵嫩紅的花苞,羞答答的。


    她皺了皺眉,本想諷刺他,誰知道讓他從話裏聽出這麽一層意思。


    借茶那次,算是他們第一次說話。


    他不會以為她刻意記得很清楚吧。


    四舍五入,她還沒忘記他。


    ——約等於她現在還喜歡他。


    宋清舟輕吐一口氣,不能給他這種臉。


    她收起嘲諷他的嘴臉,話鋒一轉,“不是談嗎?該賠多少賠多少,我還趕著回家。”


    “這個,前台人員會清算,到時候會通知你。”


    宋清舟在心裏輕嗤一聲,那你叫我上來談什麽。


    有病!


    束北年平靜地看著她,似乎看到了她內心。


    “你一回來我們碰見幾回,卻沒說過幾句話……有一件事,想說清楚。”


    “什麽事?”


    真是少見,還有他沒說清楚的事?


    向來說話簡明扼要,拒絕人的時候毫不掩飾,不喜歡也毫不作偽。


    記得高一後半學期,放國慶假,她興衝衝跑過去。


    “誒!束北年,十一去看電影吧?我請客。”


    “不去。”


    聲音不帶其他情緒,表達非常準確。


    單純的隻是,沒興趣。


    宋清舟腹誹了一番,發現對方沒了動靜。


    休息室陷入一陣詭異的安靜。


    室內的光線不算暗,柔光映在女人身上,她身上每種顏色都很鮮明,烏發散著暗光,肌膚白如雪,唇色豔紅,像一朵妖豔的玫瑰花。


    身上的刺都帶著鋒芒。


    目光漫不經心地瞧過來,嘴角扯著一抹淺笑,似乎對他接下來說的事嗤之以鼻。


    他垂眸,唇線繃直。


    有些事,對方有興趣,解釋才有意義。


    低落的心境讓他聯想起另一件事。


    她在江北機場盯著廣告裏的男人,臉上的笑跟此刻,截然相反。


    他吐出一口濁氣,“突然回來,是為了什麽人嗎?”


    話一出口就有點後悔。


    宋清舟冷笑,還真以為是為了他?


    自作多情。


    難道先前她種種表現讓他以為她這次回國跟他有關?


    臉真大!


    這個她必須解釋清楚。


    “為了什麽人?誰呀?”她笑了笑,思考,“我這邊也沒什麽情深義重的朋友。我回來,隻是為了我自己。”


    束北年緊緊看著她。


    ‘情深義重’的朋友是在諷刺他。


    束北年再次後悔問出來。


    果然。


    她站起身。


    “沒別的事,就不用廢話,有了具體金額我會賠償。”


    話落,轉身朝門邊走。


    束北年跟了過去,對不起三個字哽在喉嚨裏,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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