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倏地一驚,後背都僵直起來,趙驥為什麽會帶她過來?


    臥寢屋子寬敞幹淨,檀色輕幔掛在一邊,窗側的木幾上擺有珊瑚盆景,一個小廝端茶進來,施娢還沒反應過來,趙驥便從屏風後走出來,讓小廝退下去。


    他在外人麵前永遠是沉著威嚴的,在她身邊還愛笑些。


    趙驥剛剛沐浴完,手裏拿著布巾,健壯的肌肉流下晶透的水珠,被浸濕的褻褲薄薄一層,貼著腿部,隱隱露出肌肉的肉|色,再往上看,一團東西大得駭人。


    燈架上的紫檀四角燈明亮,驅去昏暗的夜色,縱使施娢沒見過別人的,但也知道他絕不是等閑之輩,她下意識避開眼,又硬生生止住動作,垂眸道:“王爺也不叫妾一聲,來王府……壞了規矩怎麽辦?”


    “本王都不知道有什麽規矩,壞便壞了,你好不容易睡下去,叫醒你又得哭起來,”趙驥走到床邊,將幔帳掛在一旁,問了一句,“你今天出來時眼睛是紅的,是遇到什麽事?”


    施娢烏黑長發輕垂圓肩,她曲腿坐在榻上,隻猶豫道:“隻是幹爹問了一些事,沒什麽。”


    趙驥低頭看她問:“真的?他問了什麽?”


    “幹爹問……”施娢頓了頓,垂眸扭捏小聲道,“問妾能在王爺身邊待多久,若是呆不長,就尋思私底下幫妾找個好人家,妾說不想嫁。”


    施娢不知道能在趙驥身邊呆多久,但時間拖得越長,恐怕對她越不利。


    外頭風聲沙沙作響,今晚該又是個雨天,她低下眸,纖細手指不安地攥住錦被,像是羞極了,趙驥心軟了,這小女人天天想的就是和他在一起。


    她是戲班主專門培養出來的,口中所謂的好人家,想也知道不是有錢就是有勢,能做個妾室都算好的,說不準還會有些是打算騙她身子,談不了嫁字。


    他坐下來,慢慢拉著她的手,讓她靠在自己胸口,開口道:“他下次再問你,你便讓他直接來問本王。”


    趙驥沒給一個明確的回複,施娢也沒想要過,隻是他身上安全感足,讓她鼻尖發酸,道:“妾以後還哪敢找王爺?自己生氣又不說原因,隻會來折騰妾,那馬車硬邦邦,妾又不是鐵打的,弄病了王爺不心疼,還有的是人心疼妾。”


    “小白眼狼,本王今日去見刑部侍郎,提審了幾個犯人,花了一下午,好不容易見到你高興些了,你偏偏又要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往本王心尖上撞,”趙驥輕彈她額頭,“誰還能比本王疼你?”


    施娢扭過頭不說話,趙驥笑道:“說你也不聽,跟個祖宗樣。別在王府中隨意露麵,這裏邊全都是男人,方才管家特意過來問要不要給你找個婢女,本王不想隨意招人,給回絕了,以後自己伺候自己。”


    第10章 摔傷了


    朝中要事繁多,趙驥帶施娢回王府也不是沒有原因,明早會有幾個謀客到王府拜見他。


    他說著讓施娢自己伺候自己,但第二天早上醒來看到她半張小臉窩在他懷中熟睡時,又想府中全是男子,如果被別人看到她自己出門做那些粗活,指不定一個個搶著討美人歡心。


    雨珠從屋簷落下,昨晚剛下過場雨,施娢醒來時,趙驥已經起了,她睡眼朦朧,依稀透過幔帳看到趙驥健壯身形,他打了盆熱水回屋。


    施娢微微驚醒過來,看到他走過來,下意識閉上眼,趙驥隻是拿張寫好的字條放在枕邊的包袱上,施娢呼吸一緊,手微微蜷起,又想自己什麽都沒做,裝睡做什麽?


    他沒察覺她醒了,低頭吻了一下她光滑的臉頰,也不叫她,等起身放下屋中的幔帳後,才同外邊守著的小廝說聲一刻鍾叫醒她。


    趙驥聲音帶著淡淡的威嚴,他這兩天不知道在忙什麽事,出門總是很早,施娢猜也猜不透,等到屋內沒有人在時,她才慢慢睜開眼,輕揉酸澀的肩膀,打開字條看一眼。


    趙驥的字跡大方豪放,說枕頭邊的包袱是昨晚去別苑拿的,裏邊是幹淨衣服,梳洗的東西都給她放麵盆架,嫌水冷的話那就等他回來再弄,無聊可以看看他房中的書。


    她手肘輕輕撐住床,如墨青絲垂在榻上,心想他倒真可以做她半個爹,連她爹都不一定會做這些事。


    昨天哭著說不想回去的是她,現在也不可能無緣無故鬧著走,她身子疲倦,卻不打算再睡,隻撐坐起來,換身衣裳。


    門外小廝算著時間,一刻鍾後朝裏喊聲姑娘起了嗎,施娢應聲。


    她應完聲沒多久,一個老管家提著香木食盒過來,規規矩矩道:“覃姑娘好,王爺說您早膳喜清淡,廚房隻做了麵片湯和一些小菜,如果您不喜歡,直接同我們提就好。”


    施娢坐在紫檀木羅漢床上,手裏拿著趙驥放在桌上的奇異怪誌,窗外明亮,她心想趙驥這是把她當什麽了?難不成還真覺得她嬌氣到事事挑剔?


    她道了聲謝,又多補充一句:“我不挑的。”


    老管家見她還算平易近人,恭敬道:“王爺不常回府,府中的下人和侍衛都不大會伺候人,覃姑娘如果有什麽需要的,老奴會吩咐人置辦。”


    他把食盒裏的溫熱飯菜都拿出來,府內現在還沒有女主人,能被禦親王親自帶入王府中還親口吩咐要仔細聽她要求的,以後十有八|九也是半個主子。


    施娢猶豫,她輕輕把書抱在胸口,輕聲問:“王爺可在府中?”


    “在的,王爺有些事情要談,或許得午膳之後才能回來,”施娢長得俏麗,但身上沒有風塵氣,看著像哪家的金貴小姐,趙驥又說過若是她煩了就給她找些樂子,老管家便提了一句,“王爺拒了太後娘娘的賜婚,陛下夾在中間為難,今天中午會來一趟王府,覃姑娘若非必要,不要出門,以免衝撞貴人。”


    施娢微蹙起眉,皇帝素來不喜歡待在宮中,來找趙驥恐怕也不全是因為他拒了賜婚。


    皇帝這趟微服私訪也不知道是誰先提的,縱使他是想去探訪民間百姓之苦,但即便是她也知道他大部分原因是為了能遊玩山水。


    她四叔替皇帝安排外出事宜,施娢倒是想知道他們會談些什麽,但她隻要問出來,恐怕下一秒趙驥那裏就會知道她提了皇帝,她微頓,低聲問一句:“我……我想知道太後娘娘給王爺賜的是哪家小姐?”


    老管家猶豫片刻,道:“是吏部尚書家的二小姐。”


    施娢頓住了,她知道那位二小姐,生得溫婉賢淑,女紅一流,從前家中還讓她們兩個多來往,吏部尚書和她四叔私下有聯係,按照趙驥對太後和施家的態度,也隻會是拒了。


    她沒再問什麽,隻說自己不用人伺候,讓老管家退了下去。


    ……


    午間悶熱,蟬鳴不止,趙驥留了那幾位謀客用午膳,喝了幾口酒,他禮賢下士差人把客人送出府,這才打算回去尋自己的小嬌嬌,看看她今天有沒有按時吃飯。


    但一個小廝小跑過來,說宮裏那位到了。


    趙驥慢慢頓足,身上玄袍暗紋在太陽下若隱若現,他開口道:“請去書房。”


    禦親王和皇帝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皇帝名趙充,比趙驥小兩歲,隻不過兩兄弟長得並不太像。


    趙驥身體健壯,麵容俊朗,有人說他不像先帝,像以前出征過的太|祖|爺,皇帝身上書生氣重,卻有幾分先帝儀態。


    王府書房寬敞,有不少兵法藏書,皇帝在書架麵前踱步,見到趙驥要行禮,連忙扶他起來道:“皇兄不必多禮,明麵上也就罷了,私下裏我們兄弟之間不必如此生疏。”


    趙驥隻是拱手沉聲道:“禮不可廢,君是君,臣是臣,陛下以後遇到其他臣子,也不可廢了禮儀。”


    皇帝知道他在說施家,歎口氣道:“皇兄和施太師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和普通臣子不一樣,施太師忠心耿耿,是三朝元老,不會有異心。”


    趙驥沒說什麽,但皇帝也沒有生氣,他坐到主位道:“皇兄別站著說話,先坐吧。朕此次前來,皇兄應該也知道。”


    他此次來,還是為了太後賜婚一事。


    “多謝太後娘娘美意,邊疆的算命先生替臣算過,這兩年後都不得娶妻,否則會有血光之災。”


    趙驥表情淡淡的,皇帝雖知道他這是借口,但也信這些玄學之術,想了想道:“皇兄都信的人,該是有兩把刷子,朕也覺得隨緣好。但這些事可以拒了,可這幾個月內的朝政得勞煩皇兄和施太師。”


    “臣不辱使命。”


    他雖說著臣,但身上壓人的氣勢卻遠勝於皇帝,渾然天生,倒更像君主的料。


    “此次過來,還是想交代另一件事,”皇帝性子溫和,沒放在心上,“朕的愛妃有了身孕,不便舟車勞頓,這次微服私訪不能帶著,以後也要拜托母後和皇兄多照料。”


    宮婢有孕已經有不少人知道,這是皇帝登基以來的頭一胎,皇帝喜到直接把人封了嬪位,小小宮婢飛上枝頭變鳳凰,不少人豔羨。


    趙驥隻是應下,也沒說要做什麽。


    皇帝對這位兄長十分敬重,可他對施家的一些人也格外相信,皇帝傷身子的事隻有施四爺知道,吃的藥也是施四爺找來的,這段時日得了威風,心中自然偏向施家。


    他正打算再勸一句趙驥不要對施家抱偏見,外頭一個侍衛出聲打斷他們的話,似乎有事稟報。


    趙驥聽出那是自己院子的侍衛,抬頭說了聲進來,侍衛進屋行禮,又俯耳同趙驥低聲稟報。


    皇帝聽到什麽梯子摔了,隨後便見趙驥眉緊緊皺起來,他還以為是有什麽要事,貼心道:“朕的話也差不多說完,皇兄如果有事,那便去吧。”


    他約了施家四爺去賞畫,也該要走,趙驥起身拱手道:“那臣便不相送。”


    趙驥出了門,暗中吩咐暗衛跟著皇帝的馬車,這才急急往自己院子轉。


    太後從小溺寵皇帝,趙驥對這個弟弟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可他是皇帝,說出來的話,趙驥也得聽令。


    但想做什麽,他自己說了算。


    幹淨青石板地上的雨水已經被曬幹,趙驥院子裏就沒留幾個人伺候,施娢爬梯子取書,摔下來扭了腳,正扶著跌亂的書籍坐在地上,有個治跌打扭傷的大夫蹲在地上為她敷藥。


    她的腳踝腫了起來,一碰就疼得掉眼淚,大夫連碰都不敢碰,負責守著的小廝也不敢亂扶她。


    趙驥匆匆趕過來,施娢坐在書堆中,見到他眼淚便簌簌而下,泣聲喊王爺。


    他沉著臉,還以為她這是傷到哪,蹲下來扶住她的腰,輕摸她的腳踝,發現隻是扭得腫了,沒傷到骨頭,鬆口氣,道:“嬌氣,除了哭還是哭,又沒什麽大事。”


    第11章 懷疑


    檀色幔帳輕垂,書桌一角還散著跌落的書籍,小廝大夫都退了下去,趙驥坐在紫檀木圓凳上,讓她白淨的腳搭在自己腿。


    他拿冰敷她紅腫的腳踝,皺眉問:“今天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摔了?”


    施娢坐在軟榻上疼得難受,輕輕捏著帕子拭淚,似乎嚇得不輕。


    趙驥慣來舍不得她受委屈哭,手上的力氣放輕了些,卻還是板著臉道:“陛下前來見本王,事情才聊一半便有侍衛來找,本王也立即回來了,怎麽還哭個不停?”


    趙驥行軍多年,不至於看不出皇帝那點想法,皇帝非勤政之輩,偏待施家正常,趙驥有應對的辦法,但她倒總哭得他心煩意亂,別說是猜她心思,真能硬氣起來都算是理智尚存。


    施娢隻泣道:“妾非故意。”


    她腳踝纖細,一腫起來便十分可怖,趙驥隻能壓著力氣給她敷藥,等淨手之後,才強行扳正她的臉道:“又沒說不許你哭,躲著避著本王,像本王欺負你樣,說說怎麽摔的?”


    施娢睫毛掛著淚珠,聽他這麽一說,反而有了些委屈,她輕咬住唇,道:“王爺大半天一直不回來,又讓妾無聊看書,可書架上隻有一堆兵書,裏邊還夾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妾哪敢隨便看?好不容易瞧到本詩集,偏偏又放在最頂上難拿。”


    她一股腦全說出來,就像是真的沒有膽量看那些東西,趙驥笑道:“這是怪到本王頭上?本王不會在屋中放機密。”


    施娢拍開他的手,泣道:“早知道王爺有那些奇怪信函,妾才不想翻。”


    “本王又沒怪你,那些書信以後翻到了也不要看,免得被嚇到,”趙驥笑了笑,捏她的臉頰,“行了,今天中午可曾用膳?”


    外頭涼風摩挲樹葉,屋內涼爽,他的手接過她手裏的帕子,輕輕替她擦拭眼淚。


    施娢猶豫一會兒,輕輕搖頭,小聲說:“早上吃得多,中午不想吃。”


    “你還真好養活,以後不可像這樣,”趙驥道,“往後幾天先住王府,有事同老管家說,他姓張,你叫他一聲張叔便行。”


    榻上錦被繡素紋,屋內安安靜靜,施娢也不想鬧騰他,她胸口微微起伏,聽話似的輕輕點頭,頓了會兒,又試探問:“王爺和陛下談了什麽?身上怎麽有些酒氣?”


    “中午和別人小酌了兩杯,”趙驥把她貼在臉頰上的碎發拔到耳後,“宮中有妃子有孕,陛下又要微服出訪,托本王多照看些。”


    施娢細指輕攥住被單,宮婢有孕是她四叔的安排,但施家也秘密說過皇帝不可能會有子嗣,那孩子是不是皇帝的不好說,生不生得下來都不一定,她四叔也說過,宮中的第一個皇子隻會是她的。


    “那是陛下未出世的孩子,王爺要多注意些,”她垂眸道,“妾運氣一直不好,想為王爺生兒育女,也是奢求。”


    “這些事隨緣便可,本王眼中你也不過是孩子,”趙驥手收回去,繼續按著她的腿,“天天趴在本王懷中哭得淚眼朦朧,隻會嗚嗚叫王爺,現在摔了還要本王伺候你,誰也沒你會享福。”


    施娢還想再說些什麽,又覺他這些話無法反駁,便紅著臉閉了嘴。


    趙驥說:“若是累了,那便歇著,本王今天下午沒事,可以陪你。”


    她輕輕嗯了一聲,也沒問和賜婚有關的問題。


    就算趙驥現在不答應太後的賜婚,保不準皇帝也會心血來潮,京中有頭有臉的世家小姐都和她見過麵,她不可能以趙驥養的戲子之女身份去見人,到時候就算是沒有孩子,大抵也隻能尋個由頭脫身。


    重重帷幔遮擋住光線,施娢午間哭得厲害,趙驥陪她許久才把她哄睡,他蹲在地上撿起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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