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瞬間了悟:“他們要去最核心的位置?”


    連朔:“阮漁可能也在。”


    聶雲:“那跟上。”


    ——


    阮漁等了很久。


    驀地,有一抹光亮自地麵出現,晃晃悠悠地飄了起來,飛到了她的麵前。


    阮漁下意識地伸手,那光點落在了她的掌心。


    係統急道:【阮漁!】


    然而,阮漁沒有理它。


    她像是進入了一個奇妙的境界,置身於漫天星海之間,倏忽間,景色全部變換,她漂浮著,在黑暗又瑰麗的宇宙間,渺小得如塵埃一般。


    腳下沒有實物,這裏沒有聲音,她隻有用看的,去感悟這壯麗夢幻的璀璨宇宙。


    有一塊拖著長尾巴的碎片朝她呼嘯而來,盡管聽不到動靜,但阮漁可以腦補出那洶湧奔嚎的巨大聲響。


    她睜大了眼睛,瞳孔急劇顫抖,想要閃躲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那碎片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直到它穿破了自己。


    就像是整個人被推著往後,那一刹,周邊景色陡然一變,從浩渺宇宙換作青草陽光。


    阮漁抬頭,看到了湛藍的天空。


    “sefbe&@#*呀!”


    “iiidgeuf*#%!”


    耳畔響起奇奇怪怪的語言,阮漁尋聲望去,看到了一位矮個子的婆婆,她笑眯眯地望著自己,手裏拿著一朵花。


    阮漁:“給我嗎?”


    婆婆聽不懂她的話,不過,這並不重要。


    阮漁被硬塞了一朵白色的五瓣花,巴掌大小的花朵,還帶著水珠,很新鮮,也很馨香。


    她笑了笑,婆婆看著她笑,於是自己也高興了起來,手舞足蹈地拍掌。


    然後婆婆背著手,慢悠悠地走了。


    阮漁手持鮮花,站在這片青翠草坪之上。


    一分鍾後,她感受到了地動。


    那是一股從星球內部爆發的能量,不知道被儲存了多久,一朝迸發,便是肆虐。


    銀尾星當年就是這樣的。


    阮漁不可抑製地回想起了她第二次穿越的最後半日,離開之前,她感受到的就是劇烈地震。


    那個被稱作當地城市地標建築的四百七十二層高樓晃動著,周圍的大廈玻璃盡皆震碎,有鋼條變形,擠爆了外層作觀賞用的透徹窗戶。


    很多人都跑到了外麵空地上,廣場之上有大屏幕還在直播,新聞頻道宣告全球多地出現地震海嘯等災害,呼喚各位市民多多照顧自己,尋找安全空曠的地方,暫時不要進入建築。


    阮漁和連朔離開的時候,看到的是海嘯鋪天蓋地,高達數十米的海浪拍在了海岸堤壩上。


    腳底下的震感越來越強烈了,阮漁的呼吸有些艱難。


    這是哪兒?


    這是在做什麽?


    又是末日嗎?


    她腦海裏的畫麵倏忽跳到了末日之後的慘烈景象,地動山搖,無一處是家鄉。


    空氣中傳來不安,有無數的尖叫在遠處響起,匯聚成無邊的慌亂。


    防空警報拉響,廣播裏在說著什麽話,路人慌張地跑動著,安寧祥和被打破,隻餘驚懼惶恐。


    遠處有一座山斷開了。


    阮漁緊張地揪著衣服。


    又一個銀尾星嗎?


    送花的婆婆蹲在地上瑟瑟發抖,阮漁趕忙跑了過去,伸出手想扶起她,然而接觸之際,婆婆身形消散。


    她茫然。


    有什麽東西從半空落下,發出了尖利的破空聲,阮漁抬頭,看到了一個瑩白色的光。


    它就砸在阮漁前方十多米處,說砸並不準確,因為它沒有借勢衝出深坑,而是懸停在了地麵十公分的高度。


    再然後,它裂開了。


    從一塊大約一米多長的碎片,變成了更稀碎的渣渣——比塵埃還要小,霧蒙蒙一片,折射著恒星的光,也發著自己的光。


    這一幕太熟悉了,阮漁見過。


    在荒涼黑暗星球上帶著那一小塊石頭回到銀尾星的時候,她鬆手,一整塊石頭就碎了。


    跟現在,一模一樣。


    阮漁微微張口,右手向前,手指無意識地動了動。


    這個……


    隻見,那散落成霧的細小碎末朝著四麵八方而去,地麵、空氣、山川丘陵、河水……一點碎末就是一道拖了細長尾巴的光,去往了這個星球的所有地方。


    這裏什麽都沒有,碎片恍若從未出現過。


    但它又真的出現過。


    因為下一秒,顫動分裂的地麵開始停止,強烈的震感逐漸消失,遠處的山石不再朝下麵滾落,改道的河流放緩了趨勢,噴薄而出的岩漿失去了後續之力。


    阮漁不應該能看到的,可她就是看到了。


    她見到這顆星球地幔處躁動的能量被散落的碎片光芒撫平,堪堪要爆發的堆積能量於傾瀉初始,就被碎片籠罩著,於是它們緩和了下來。


    阮漁看到無數人於災難來臨之際被拯救,整個星球暫停、恢複,在無數人不知所措中,碎片與星球共同自轉、公轉。


    光影如梭,周圍的一切都被打碎。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可能是十數年,可能是幾百年,也可能是更長的時間。


    她看到細碎的碎末從地表之下升起,匯聚於雲層之間,有萬千道光束專注而來,凝成一整個碎片。


    阮漁發現,碎片好像變得亮了一點點。


    錯覺嗎?她想,光線不同的緣故吧?


    地麵山河永固,星球偶爾有著短暫不連續的災害出現,那是正常的能量迸發,從地幔到地表,進行著屬於星球自身的演變。


    碎片閃了閃,阮漁莫名地感受到了它的意思,它在說要走了。


    雲卷雲舒,大川奔流。星球沉默地回複著,帶著小小的感激、雀躍、不舍。


    阮漁摸了摸腦門,覺得自己可能傻了,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而後,碎片走了,一如它來時的突然,走得也迅疾無依戀。


    它衝向大氣層外的時候,阮漁周圍也換了另外的景象。


    她又回到了那片浩瀚的宇宙,於太空中,以脆弱的人類身體,不受任何限製,欣賞著這難以言說的美麗。


    碎片在飛,阮漁跟著它一起。


    “你去哪兒呢?”她問。


    但是沒有回答。


    歲月時光在這裏沒有作用,阮漁靜靜地看著它漂泊,直到某一日,碎片遇到了一個被小行星撞擊後幾乎要脫離軌道的星球。


    星球內部產生了極大的變化,自轉變慢,外表瘡痍。


    這裏沒有生命,阮漁不知道是一直沒有,還是因為被撞擊了,所以生命全都沒了。


    碎片一頭紮了進去。


    跟上一次一樣,又不太一樣。


    阮漁在這個昏暗無人、河水倒流、磁場混亂的星球上站著,看碎片消失不見,一半飛到空中,一半落入地核。


    像是在拚一個裂開的破模型,用力地拽著、細心地修補著、謹慎地挪動著……滄海桑田,這顆星球變得越來越好。


    生命於這裏顯現,新一輪的進化將要開始。


    碎片在阮漁身前凝聚成型。


    這一次,她看出來了,碎片真的變亮了許多。


    “你是醫生嗎?”阮漁問,“給星球看病的醫生嗎?”


    碎片沒有回答她,等集齊了所有的自己,它又向上飛去,回到了漂泊的日子,尋找著下一顆破敗的星球。


    路過超新星爆發,巨大的能量穿破了這個星域,爆炸時產生的電磁輻射令整個星係都閃了一瞬。


    阮漁抬起手臂遮擋視線,閉上眼睛,眼前依然是亮光一片。


    恒星演化接近末期,爆炸會將大部分的物質以高達十分之一光速的速度向外拋散,並向周圍的星際物質輻射激波。[1]


    在之後,這裏本該形成一個超新星遺跡。


    但現在,它不能夠了。


    碎片很興奮,它迫不及待地衝了進去,不知道做了什麽,本該繼續演化的超新星在那一瞬間暗了下去,該拋出來的物質也沒有了,就這麽地陡然定格。


    碎片穿了出來,這一次,阮漁真真切切地看到,它變得明亮無比。


    她閉上眼睛,被亮度刺激地流了淚。


    這一回,碎片在太空裏拖著的尾巴也變亮了不少。


    第三個星球、第四個星球、第五個星球……


    阮漁一開始還數著,後來懶得替它算,就這麽木然地跟著它降落、等待、離開,再去往下一個。


    路上偶爾遇到些其他的什麽,碎片就加個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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