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硯寧趕忙道:“沒有,是臣做得不夠好,惹了公主生氣。”


    謝徽禛打量著他的神情,這人從來不會說謊,他這麽說就確實是這麽想的:“你與王妃派來問的人提過?”


    蕭硯寧:“並未,臣未與任何人提過這事。”


    謝徽禛點了點頭:“那便算了。”


    之後便不再提這個,又坐了片刻,謝徽禛吩咐人傳膳。


    新鮮肥美的河蟹做了兩吃,席間蕭硯寧親手幫謝徽禛剝蟹,無微不至。


    謝徽禛幾番看他,見他專注幹著這並不熟練的活,心裏笑著傻子,免不得又有些感慨。


    可惜這些,他隻會為他名義上的妻做。


    用過晚膳,謝徽禛留蕭硯寧下來挑燈下了兩盤棋,戌時,蕭硯寧回房。


    這正房本就有東西兩麵各兩間屋子,謝徽禛住東屋,自洞房那夜後,蕭硯寧便搬去了西屋住,謝徽禛不樂意他的親近,他心裏雖難受,但確實不曾有埋怨,隻想著日後能表現得好一些,好叫公主滿意,慢慢接納他。


    下頭人打來熱水伺候他洗漱更衣,打小跟隨他的內侍憂心忡忡:“世子爺明日起便要入東宮當差,日後在宮裏奴婢們不能伺候您,您還得去伺候天家,夜裏怕是連個囫圇覺都難得睡,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蕭硯寧倒不在意這個,他道:“我不在府上的日子,你們幾個從王府裏出來的都別往公主跟前湊了,本分一些,別惹公主不快。”


    一眾下人喏喏應下,公主殿下脾氣算不上太好,又威儀十足,世子不在,借他門膽子他們也不敢去公主殿下麵前晃悠。


    蕭硯寧不再多說,先前他已派人去王府給他父親遞了話,讓蕭家那邊知道了明日起他要入東宮當差,旁的便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總歸,太子殿下是個好人,去了東宮,日子想必不會難過。


    若有機會,他也想一展抱負。


    作者有話說:


    小呆子:殿下是個好人。


    公主:嘻。


    第7章 初入東宮


    翌日,天未亮蕭硯寧便已起身,更衣用過早膳,出門之前去到謝徽禛屋門外問安,值夜的下人說公主還未起,蕭硯寧沒叫人打擾,小聲叮囑了幾句他們伺候好公主,轉身離開。


    屋中謝徽禛其實已在洗漱,聽聞人稟報駙馬爺走了,點了點頭。


    今日他沒再穿女裝,用過膳食又喝了半盞茶,吩咐人:“備車吧,孤也該回宮了。”


    卯時六刻,蕭硯寧入東宮,先到禁軍值房裏點卯,見了他的上峰。


    東宮禁軍統領劉綱是位四十幾歲、身形魁梧的武將,另有三位副統領,年歲資曆都遠在蕭硯寧之上,蕭硯寧生得細皮嫩肉,年不及弱冠,全靠著裙帶關係進了這東宮,旁的人看他眼裏隱隱透著不屑,蕭硯寧隻做不知,表現得不卑不亢、淡定從容。


    劉綱摸了一摸自己的小胡子,眯著眼打量麵前這位被陛下欽點進東宮的駙馬爺,思忖著是否要將之高高供起來,心下免不得煩躁,塞這麽個人過來,他們日後豈不是要侍奉兩位爺?


    “舞槍弄劍可會?”饒是如此,劉綱也想試他一試,若是當真手無縛雞之力,那便隻能供起來了。


    蕭硯寧道:“略懂一二。”


    劉綱隨手從兵器架上抽了柄長槍出來,沉甸甸的很有些分量,扔向蕭硯寧。


    蕭硯寧一隻手接了,半分不吃力,握得很穩當。劉綱見狀臉色稍霽,語氣也不自覺好了些許:“試試。”


    蕭硯寧握著槍走去值房外的院子裏,擺開陣勢,舞了一套行雲流水的槍法。一招一式間沒有太多花俏,長槍淩厲破空,下盤很穩,力道十足,一看便不是花架子。


    從他刺出第一槍起,劉綱眼裏便流露出了詫異,越到後麵神情中的讚許便越盛,有同在值房的將卒紛紛出來圍觀,後頭還有人高聲喝起彩來。


    蕭硯寧始終麵色沉定,最後將長槍一刺,做了個漂亮的收尾。


    劉綱啪啪拍了兩下手,周圍人熱情圍上來,方才的那點輕視再不複見。


    武將不如文官那麽端著,好便是好,蕭硯寧露了這麽兩手已叫眾人對他刮目相看,劉綱更對這個比他兒子還小的少年駙馬起了愛才之心,親自把他介紹給其他屬下。


    蕭硯寧臉上並無倨傲,很是沉穩謙虛,更叫人心生好感。


    介紹了一圈人,劉綱帶他進去值房,與他說了說東宮禁衛軍的大體情況:“東宮有禁軍一千五百人隨扈護衛殿下,一部分在各殿外和宮門處值守,一部分負責四處巡視,各排了三個班,每日輪班,像我等五品以上的將領,每十日可有一日休沐,其餘時候都得在這東宮裏輪值,隨時聽候殿下差遣。”


    蕭硯寧認真地聽,這些他倒是都知道,一千五百兵丁看似隻有整個皇宮禁衛軍的十不足一,實則也已不少了,先帝那會兒的東宮太子衛隊可沒這麽多人,當今陛下能給太子配備這麽多兵馬,足見其對太子的信任和看重。


    劉綱接著道:“殿下親自挑選了一支百餘人的親兵貼身護衛,能進殿下寢殿當值的都是他的親兵,本事自然是一等一的,品性也得過關,那些人隻受殿下調令,便是本將,也不能對之發號施令,你若是真有本事,想來能入殿下的眼,到了殿下身邊當差,前途自不可限量,好好表現吧。”


    蕭硯寧心知這位統領是好意提醒,趕忙與之道謝,至於能不能去太子身邊貼身護衛,他卻不奢求這個。


    劉綱拍了拍他肩膀,又繼續與他交代起其他瑣碎事情。


    之後蕭硯寧去更衣,換上公服。


    武將的公服袍剪裁貼身,束腰箭袖,十分便宜。蕭硯寧本就身形挺拔,換上這公服更襯得他英氣勃發,劉綱見狀很是滿意,讚歎道:“少年郎果然還是要練武,周身才有氣勢,穿衣裳都好看。”


    蕭硯寧不太好意思,低聲謝過他的誇讚。


    巳時四刻,劉綱親自領著蕭硯寧去東宮四處轉了圈,東宮很大,主要殿宇便有好幾座,後邊還有偌大的花園、演武場、跑馬場與池塘。


    劉綱伸手遙指向另一邊的宮殿,告訴蕭硯寧:“那邊是東宮妃嬪的寢殿,以這荷花塘為界,就不是我等能過去的地方了,不過如今殿下尚未大婚,亦無侍妾,倒是不打緊。”


    蕭硯寧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點了點頭。


    劉綱看看時候不早,提醒蕭硯寧:“走吧,先回去值房那邊,今日幾位副統領都在,一會兒我將他們叫來,把差事重新分了,也好定下你的職責,放心,你才剛入東宮,不會交給你太多事情,等適應一段時日再說。”


    蕭硯寧再次道謝。


    回到值房已近中午,蕭硯寧與劉綱一塊吃了午膳,其他副統領還在當值未回,分派差事之議隻能暫且擱置,下午蕭硯寧便在這值房裏跟著劉綱熟悉東宮的軍務。


    一直到傍晚,各副統領陸續回來,劉綱才開口說起差事分配,太子殿下那頭派了人過來,說是要傳蕭副統領過去問話。


    除了劉綱這個統領,其他副統領剛入東宮時謝徽禛並未單獨召見過,今日卻特地令人來傳蕭硯寧,委實叫人意外。


    不過轉念一想,這位是陛下欽點進來的,又是樂平公主的駙馬,且傳言中先前就已得了殿下親眼,殿下特地將人叫去,便也不稀奇了。


    劉綱叮囑蕭硯寧:“既是殿下召見,你便去吧,到了殿下麵前謹慎一些,殿下問什麽說什麽,不懂的也實話實說,便不會有錯。”


    蕭硯寧多謝他的提點,這才跟著來傳話的內侍走了。


    謝徽禛的寢殿在東宮中路,蕭硯寧先前遠遠看了眼,如今走近了才覺此處雖不比陛下的宮殿恢弘,卻也自有氣勢。


    內侍領著他拾階而上,言語間對他十分客氣:“世子爺您走這邊。”


    繞過前頭的議事殿,蕭硯寧隨之往後殿走。


    後殿殿門大開,殿外有站崗的侍衛,皆麵色冷峻、站姿如鬆,也有候在外頭的內侍宮女,各個低著頭,一副謹小慎微之態。


    那領路的內侍衝蕭硯寧示意:“世子爺這邊請。”


    蕭硯寧跨進殿門,垂下眼並不四處張望,內侍提醒他稍待片刻,便又退出去,還帶上了殿門。


    殿中空無一人,亦無聲音,蕭硯寧等了良久,微蹙起眉,最後他跪地磕頭道:“臣蕭硯寧,拜見太子殿下。”


    謝徽禛的笑聲自晃動的門簾後傳來,蕭硯寧微微抬眼,便見一身皇太子常服的謝徽禛掀開簾子,自後踏步出來。


    “孤叫你來說說話而已,你是孤的妹夫,這裏沒有外人,不必行此大禮,起來吧。”謝徽禛溫聲道。


    他原本想看看他若是一直不現身,蕭硯寧會否一直站這裏不動,沒想到這小世子這般實誠,竟跪下行了大禮。


    果真是個呆子。


    蕭硯寧謝恩,站直起身。


    謝徽禛在殿中慢慢踱步,像饒有興致地打量麵前之人,蕭硯寧對著他本人顯然比對著另一個身份的他更加拘謹,在樂平公主麵前,還能見到這小世子偶有神態放鬆之時,現下他臉上卻隻有下臣對儲君的敬重和恭順。


    這讓謝徽禛略微不快。


    麵上卻不顯,他問:“你今日第一日入東宮,可還習慣?”


    蕭硯寧低聲答:“蒙殿下垂愛,劉統領與其他同僚亦對臣頗為照顧,臣沒有什麽不適應的,一切都好。”


    “垂、愛,”謝徽禛意味不明地咀嚼了一遍這兩個字,又問他,“聽聞你剛來點卯,就被劉綱要求舞了槍,還舞得十分不錯?”


    這裏是東宮,沒什麽能逃過太子殿下的眼睛,蕭硯寧不覺有異,道:“班門弄斧,讓劉統領與其他人看笑話了。”


    謝徽禛不讚同道:“你也不必太過自謙,你是父皇欽點來孤這東宮當差的,必是父皇知曉你的本事,既然一套槍法就能讓劉綱對你刮目相看,想必有出彩之處,孤也好奇得很,不如你再舞一遍,也給孤看看吧。”


    謝徽禛這麽說了,蕭硯寧隻能應下,謝徽禛笑了笑:“不過孤這裏沒有槍,你舞套劍法吧,就在這裏舞。”


    謝徽禛說罷,抽出掛在壁上的劍,遞給蕭硯寧,蕭硯寧雙手接下,再次行禮之後往後退開身。


    謝徽禛靠坐進軟榻中,歪倚著身子笑吟吟地看他。


    蕭硯寧一個躍身,刺出了第一劍。


    他氣質溫和,劍鋒流轉間劃出的招式卻格外淩厲逼人,劍尖所指之處,威壓彌漫,但不藏殺機。


    正氣凜然,如同他這個人。


    謝徽禛嘴角笑意加深,蕭硯寧在抬眼間對上他目光,心下莫名一凜,最後一招,劍卻劃偏了。


    他略微難堪,收了劍,低聲與謝徽禛告罪。


    謝徽禛站起身,取下牆上的另一把劍,不待蕭硯寧反應,霍然朝他出招。


    蕭硯寧下意識抬劍擋住,謝徽禛劍勢未歇,提醒他:“繼續。”


    再一劍橫掃過去,蕭硯寧隻得接招。


    一時間殿中隻有兵刃相接的錚錚聲響,謝徽禛劍招百出,蕭硯寧緊繃起心神,一一化解,謝徽禛卻仿佛故意戲耍他,出的招式又急又怪,蕭硯寧疲於應付,已漸漸落了下風。


    百十招過後,謝徽禛忽然挑唇一笑,劍尖強硬挑開蕭硯寧的擊擋,順勢往前送去,頃刻間一劍劃下,蕭硯寧隻覺身前一輕,腰帶落地,官袍前襟亦被挑破,四散敞開。


    他愣在原地,愕然望向麵前的皇太子。


    那張與他妻子一模一樣的臉上滿是興味,目光在他身前肆意逡巡,眼神露骨甚至輕佻不加掩飾,哪還有半分傳聞中君子皎皎之貌。


    第8章 不可貌相


    被謝徽禛以目光肆意忖量,蕭硯寧分外難堪,不敢再正視麵前這位皇太子殿下的眼睛,胡亂撿起掉落在地的腰帶係回腰間,但衣袍已被謝徽禛的劍劃破,不成樣子。


    謝徽禛以劍尖點地,見他羞窘不堪,眸光一頓,叫了人進來。


    “帶世子去換身衣裳。”他吩咐道。


    即便如此混亂狼狽,蕭硯寧仍未忘了禮數,與謝徽禛行了一禮,這才跟著內侍退下。


    內侍將他領去偏殿,將早已準備好的衣袍雙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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