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做牛做馬都要持證上崗了。”他把車停到樓下,聽她囑咐自己路上小心。


    薛與梵聽罷,俯身往他臉頰上啄了一口:“回來補上。”


    她是真的困,回公寓衝了澡之後就上樓睡覺,中央空調徐徐吹著冷風,困意就像是冬天新彈的厚被子,又重又實。


    薛與梵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隱隱聽見樓下有動靜,有男人的聲音,有女人的聲音,薛與梵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她聽見樓下的人說到了周行敘的名字,眼皮卻重的抬不起來。


    ……


    霍慧文煮好了魚湯,怎麽都沒有等到小兒子來。今天閑著,幹脆就自己送過來了。


    臨出門前給大兒子打了個電話,讓他到小兒子那裏吃晚飯,她順道再帶點菜過來把晚飯給兩個兒子做了,省得他們晚上還點外賣。


    兒子以前公寓的密碼,霍慧文輸入了兩遍都沒有對,碰巧大兒子來了,周景揚又試了一遍也不對,這原本的密碼‘11090000’不知道是不是改掉了。


    不過周景揚知道周行敘會把備用鑰匙放在門框上麵,伸手摸了兩下找到了鑰匙。


    開門進屋。


    一雙女士的帆布鞋擺在最顯眼的地方,兩個人狐疑地對視了一眼,周景揚率先想到了周行敘那個他沒有見過麵的女朋友。


    霍慧文聽大兒子解釋後,蹙眉:“都住過來了?”


    周景揚聳肩,他也不知道。家裏很安靜,上樓的時候他也沒有看見周行敘的車,結果家裏的空調倒是開著,本能地以為他是出門忘記關了。


    霍慧文提著手裏的東西去廚房,歎了口氣:“住一起就住一起,隻要別出事就行,我聽你說他總是談了一個沒多久就換一個,我都擔心他到歲數了不肯收心怎麽辦。”


    周景揚穿上周行敘的拖鞋往客廳裏走:“周行敘就是不聽話的,管不了。順其自然……”


    話說到一半,周景揚看見了茶幾上的驗孕棒和結婚證。


    趕忙喊著霍慧文的名字:“媽媽媽媽媽,你快過來。”


    霍慧文從廚房探出腦袋,剛想問他怎麽了,卻看見大兒子手裏的東西:“老天爺啊。”


    驗孕棒上的兩條杠痕跡還清晰著呢,周景揚想到了上次打電話給周行敘,他那頭電話裏傳過來的聲音,周行敘大大方方承認是‘做|愛’的聲音,懷上他倒是不意外。


    隻是,周景揚沒有想到周行敘居然會因為女朋友懷孕把結婚證給領了。


    照他的性子,他應該讓那個人把孩子拿掉,然後安撫安撫再投身下一段感情中。看著母親震驚憤怒的表情,以及說著要打電話給周父。


    周景揚輕笑著,這要是被他們老爸知道周行敘把女生弄懷孕了,還私自結了婚,絕對大於當年周行敘非要玩樂隊時,父子之間的腥風血雨肯定回來。


    越想,周景揚有些幸災樂禍地翻開結婚證。


    視線落在內頁裏證件照上的兩個人臉上,看清楚那兩張臉之後,周景揚的笑容一點點消失。


    他和周行敘是雙胞胎卻長得不一樣,從小到大聽到過不少人說他們不像親兄弟。


    的確不像,皮像上的好基因都在周行敘身上了,這張從小時候到現在都讓周景揚羨慕嫉妒的臉扛住了證件照的死亡。而和他一樣穿著白襯衫,畫著淡妝的女生也很漂亮,唇角弧度不大,可所有的笑意和幸福仿佛都掛在了眼睛裏。


    照片的女生是美的,卻不再是從前對他不置一詞,不屑一顧的那種清冷疏離美。


    持證人:周行敘。


    持證人:薛與梵。


    第66章 生芽(7)   第一場暴風雨


    周景揚看著手上的結婚證, 刺目到疼的紅色。


    所有以前覺得不對勁地事情似乎都得到了解釋,因為他們早就開始了,所以周行敘會知道薛與梵對菠蘿過敏, 所以他們會交換了餐盤之後, 薛與梵會那麽自然地吃起周行敘那一份。


    所以那天自己打電話來,和周行敘耳鬢廝磨發出聲音的女聲主人是薛與梵。


    所以有一天他室友回來,說:“周景揚, 你弟談戀愛了。我在女生宿舍樓下看見他和個女生摟在一起親……沒看到臉,寶貝的很,抱在懷裏都沒讓我看到臉。”


    那個被他寶貝的抱在懷裏的人是薛與梵,和他在女生宿舍樓下親的是薛與梵。


    所以那次暑假她把自己罵了一頓, 不是為了自己好, 隻是為了周行敘。


    一切都是為了周行敘。


    居然是因為周行敘……


    怒目而視,他餘光看見了穿著睡衣從二樓睡意朦朧的薛與梵。


    薛與梵看見周景揚和一個陌生中年女人的時候以為自己在做夢,她實在是有點困,直到肩膀被擒住,握著自己肩頭的五指用力,痛感驟然襲來。


    霍慧文給丈夫的電話還沒有撥打出去,看著兒子手裏的結婚證被揉皺在掌心後, 隨手一丟,他快步朝一邊走去, 霍慧文這才看見薛與梵。


    確實是一個好看的女生, 五官標誌,皮膚也白, 不像這年頭有些女生染著什麽那一撮黃的,那一撮綠色的誇張顏色的頭發。


    還有那麽一點點眼熟,直到大兒子抓著人家的肩膀, 嘴裏喊出那個她從大兒子口中聽到過好幾次的名字。


    “薛與梵可以啊,居然是我弟弟……”


    他平時再裝模作樣都知道在薛與梵麵前披一張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皮,雖然他掌握不好這個詞的真正意思,但至少都是麵和的樣子。


    像這樣一副殺紅了眼的模樣,薛與梵的確是第一次見。


    “你知不知道我多喜歡,我多喜歡你。”他越說越激動,搖著手臂,徹底把薛與梵的瞌睡搖沒了。


    別說薛與梵了,就連霍慧文都沒見過這副模樣的大兒子:“揚揚,你冷靜點,你先鬆手。她肚子裏還有小孩,你別這樣搖她…”


    肚子裏還有小孩…


    周景揚視線緩緩下移,這肚子裏有一個小孩,一個她和周行敘的小孩。


    可這是自己喜歡的人啊。


    第一次見她其實不在大三的開學季上,還要早,是大二。


    他們被派去高鐵站舉著牌子迎接新生。她是老校區院係派來的,穿著和他們一樣的誌願者衣服,臨時頂班她室友。


    那甚至都有一些難看的誌願者衣服,她穿在身上都顯得是一副青春靚麗幹幹淨淨模樣,紮著一個馬尾,逢有人來,她都掛著笑偏著頭認真聽完別人說的話後,給他們解釋。


    接觸到她的機會不多,那天所有人都忙得像個小陀螺。中午輪班吃飯,他們也不在一個時間段。


    真正說上話,是一點多日頭最毒的時候,他幫一個獨自送女兒的母親搬行李,大包小包的東西很多,出租車司機也不搭把手,周景揚搬完東西後,氣有點不順。


    他手支著膝蓋緩了一下之後,再直起身,他感覺自己的眼睛就像是在太陽下看將屏幕亮度調到最低的手機一樣,什麽都看不清。


    手往旁邊一伸,摸到如同路燈一樣的管子他慢慢蹲下身。


    窒息感突然襲來,他以為自己要狼狽不堪地倒在這裏時,一瓶冰水貼上了他的後頸。


    “中暑了嗎?”


    短短四個字,仿佛是疊加了好幾遍混響,經過頂級調音師處理後傳遞到他耳朵裏。


    冰水擰開了瓶蓋,遞到了他手裏,夏風漸起,他視線終於以她為中心一點點恢複,黑暗一點點從他所望的畫麵中褪去。


    他聞見了柚子的味道,


    綁馬尾的皮繩上卻是一個小菠蘿,不遠處有人在喊她。


    “薛與梵,他們打電話來說我們係結束了,走嗎?”


    她起身,對那人說了一聲走之後,又對他說:“我走了,你多喝點水,小心中暑。”


    簡單到不行地叮囑,她說完就走了。周景揚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遙遙望著,長久地無法挪開眼睛。


    那次他們連自我介紹都沒有。


    再見麵的時候,是她因為大三換校區而見麵。她很顯然沒有認出自己來,周景揚那一次終於鼓起勇氣和她要了聯係方式。


    他一點點靠近她,見她喜歡樂隊表演,就帶她去看周行敘的樂隊演出。現在想來他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他就不應該讓周行敘知道自己喜歡薛與梵。


    “薛與梵,誰都好,為什麽偏偏是周行敘?”


    一個在他寸步難行靠著手術藥物活命時,卻說什麽熱愛遊泳,想要走遊泳這條路正享受童年的弟弟。明明是一個肚子裏出來的,因為運氣好就可以逃過一劫的弟弟。


    投胎時,老天爺就偏袒周行敘,讓他身體健康,平安長大。現在連薛與梵都是站在他那邊的了,他最喜歡的人和他從小到大最討厭的人結婚了,他們現在還有一個孩子。


    霍慧文拉著他的手臂,想把他拉開,但是一米八出頭的兒子,平時看著身體不好但身高體重和性別差距帶來的力量差距擺在那兒,更別說現在還有憤怒加成。


    薛與梵肩膀疼得快沒知覺了,聽著麵前這個腦子出問題的人滿嘴裏的胡話,真是想罵他都不知道要從什麽地方開始罵。視線裏早上還嶄新的紅色小本子現在皺不拉幾地被丟在地上,和霍慧文兩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從周景揚的桎梏裏掙脫開。


    薛與梵一得到解放立馬揉著自己的肩膀。今天真是見鬼了,自己來了這麽久這麽多次都沒有在周行敘的公寓裏遇見過周景揚和霍慧文,甚至都沒有聽周行敘說過哪次她不在的時候霍慧文他們造訪,從來都是聽霍慧文一個電話把他喊回家吃飯。


    現在他人還不知道去哪裏了。


    霍慧文拉著周景揚想把他拉走,他不肯走,如果現在薛與梵把自己結婚的消息告訴老薛和向卉,或許周景揚是第一個舉手要幫忙把她扛去民政局辦離婚的。


    薛與梵手機沒有拿,看著仿佛殺紅眼的周景揚,她還是決定先上樓給周行敘打個電話。


    前腳剛才上樓梯,下一秒霍慧文被推到一邊,周景揚抓著她的手腕,不讓她走。


    薛與梵:“鬆手。”


    周景揚不肯,現在那些從他嘴裏說出來描述他心意的話,薛與梵聽著犯惡心。霍慧文看著兩個人拉拉扯扯心都懸到天上去了:“揚揚,你鬆手。”


    “鬆手?”周景揚反其道而行,更用力地把薛與梵拽下樓。為什麽鬆手,鬆手之後呢?看著她和周行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嗎?出雙入對,以後兒女雙全嗎?


    偏薛與梵也強,他要把自己拉下去,她就單手抓著扶手不肯服輸。


    周景揚:“周行敘和你在一起就是為了報複我,因為我從小就搶他的東西。他是知道我喜歡你所以他才和你玩的。”


    “所以你現在終於肯當著你媽媽的麵承認你從小就搶他東西嗎?就算他是為了報複你和我在一起的,說起來也是你從小自作孽,你要是從小不這麽對他,犯得著他現在這麽對你嗎?活該,周景揚你活該。”薛與梵掙紮著:“就算沒有周行敘,我也不會考慮你。我不喜歡你,我也從來沒有給過你任何會和你交往的錯誤引導。”


    為了和他比力氣,薛與梵不得不整個人重心都往後,她沒有想到她一說完,周景揚直接鬆了手。重心往後,她不出意外地摔在了台階上。


    台階磕得渾身骨頭都痛,尤其是盆骨處沒有什麽肉,她手肘還磕到了筋,整個手臂都麻掉了。眼淚一瞬間奪眶而出,霍慧文嚇得走過去想把薛與梵扶起來時身後傳來電子門鎖解鎖的聲音。


    ……


    周行敘到了家,煮飯阿姨告訴他,霍慧文不久前帶著魚湯出門了,說是等了他好久,正好今天也沒有事情就給他送過去了。


    周行敘拿出手機,看見了開車時沒有注意到的短信。


    是霍慧文給他發的語音,說是她帶了魚湯去他公寓了。消息通知裏還有三次電子鎖密碼開鎖失敗的消息通知。


    周行敘到公寓樓下的時候看見了周景揚的車,一瞬間不好的預感如同七月的烏雲盤踞在心頭。


    開門入目,是一片混亂。


    薛與梵坐在台階上哭,周景揚站在樓梯口,霍慧文站在兩個人中間。


    開門的聲音將三個人的視線和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了他身上,穿著球鞋直接進屋,徑直朝著薛與梵走去,霍慧文立馬把周景揚拉到旁邊。


    周行敘伸手想把薛與梵抱起來,她抱著胳膊搖了搖頭,周行敘掌心貼著她的手肘輕輕地打圈揉著:“我送你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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