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寧誠實想起了剛才天祿奇怪的反應,“對了,你是不是也是在我來之後才反應過來都是幻覺的?”


    天祿點了點頭,“之前我的意識不太清醒。”要不是寧誠實那聲小弟,他還以為自己身處過去。


    “那你有沒有覺得特別疲憊?”


    天祿頷首,“在幻境待久了,會越來也越累,最後難以走出去。”


    看來體力下降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寧誠實放心了,“那咱們到底要怎麽才能走出幻覺?”


    天祿沉靜地低頭思考,像是對雙頭鳥造成的疼痛免疫一般,“先回到火車上。”


    “不過我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天祿指的卻是與寧誠實完全相反的方向,看來這裏果然是幻境。


    “這幻境應該是馬腹製造出來的,也就是你說的,碰見兩次的那個假的我。”


    “他是馬腹?”


    “對,是一隻會創造幻境的妖怪,他通過發出嬰兒的哭聲迷惑人進入幻境,有時候會進入某段真實記……”他的聲音在這裏隱去,接著說:“不過一般一個人隻會進入一個幻境,我們兩個現在卻是身處同一個幻境。”


    “嬰兒啼哭?”寧誠實沒注意到他隱去的那個詞,捕捉到熟悉的詞,興奮起來:“我聽到過嬰兒哭聲啊!對,就是聽完之後,火車上就沒人了。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進入幻境的!”


    所以她剛才聽不出謊言,體力在以不正常的速度下降,也根本聞不到妖氣,她的能力一定被創造幻境的馬腹操控著。


    天祿也點頭,“我在回座位的時候,也聽到了哭聲。”


    寧誠實想了想,“那是不是說,虺他們有可能還在火車上,隻是我們進入幻境了,才看不到?”


    天祿也不能肯定,隻說:“有可能。”


    有了找到他們的希望,寧誠實迫不及待地說:“那咱們就趕快回去吧,從哪個方向走?”


    天祿想了想,“哪個方向都可以。”


    寧誠實拍著小胸脯,自信滿滿地說:“那就從我那邊走吧,我帶著你,我方向感好,不會迷路。”


    直到他們走的時候,雙頭鳥還在攻擊,遠處的東西還沒露出真麵目,但等走遠了,寧誠實不經意間回頭一看,沙漠已經突然消失了,鳥群自然也跟著不見了,目光所及之處依舊是一片綠色。


    看來這個幻境破滅了。


    寧誠實帶著天祿原路返回,走了一會兒,果然看到了火車的影子,她跑下來的那扇列車門依舊是開著的。


    寧誠實正要上去,天祿攔住了她,“等會兒。”說完他先走了上去,左右看了兩眼,隨後朝寧誠實招了招手。


    當寧誠實踏進車廂,就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現實,她的衣服和頭發都恢複了整齊,火車也在正常行駛,似乎他們從沒離開過火車,窗外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接著虺等人迎了上來,把他們團團圍住:“老大,你們去哪兒了?”


    “我們找了你們好久。”


    寧誠實頓時瞪大了眼,跟天祿對視:“他們沒有消失?剛才還真的是幻覺?所以沒人吃到我的肉!太好了,我的防線還沒破!”


    舉父一頭霧水:“老大,你說什麽呢?誰要吃你的肉啊?”


    寧誠實一邊跟他們說話,一邊走回了座位,“我們剛才進入幻境了,以為車廂裏沒人,就去找你們了。”


    寧誠實經過的座位都幾乎坐滿了人,跟剛上車那會兒一樣,其中許多人對上她的目光,還善意地笑了笑。


    再走了幾米,之前一直哭鬧不止的那個嬰兒也已經哄好,此刻躺在媽媽的懷裏,正陷入黑甜夢鄉。


    朱獳奇怪地說:“怎麽會沒人,車廂裏一直都有人啊,老大你才是,天祿走了之後沒多久,你就跟上去了,怎麽問你都不答應,一眨眼的功夫就跑沒影了,好久都沒回來。”


    “所以才是幻境呀。”寧誠實笑了笑,重新坐好,又有些憂慮,“不過現在馬腹還沒抓到呢。”


    “馬腹?”三人異口同聲。


    寧誠實將馬腹給他們製造的幻境說了一遍,舉父咋舌:“他這麽厲害?我也聽到嬰兒的啼哭了,怎麽就沒進什麽幻境啊?”


    “對啊,我們都聽到了哭聲。”


    “還是別進去了,天祿說,幻境一般是獨立的,要不是我跟天祿剛好遇到了對方,現在還在幻境裏出不來呢。”


    寧誠實說完看了一眼時間,應該與他們消失之前一樣。窗外的景色也是鬱鬱蔥蔥,一點都看不見沙漠的影子。


    幾人說得都很小聲,唯一的那個人類正在扒著方便麵,也沒去管他們說了什麽。


    這桶方便麵在幻境裏的時候還被馬腹揚翻了。


    天祿靠著座位椅背,靜靜地聽著寧誠實說話,雖然回到火車之後,他剛才受過的傷都瞬間愈合了,但寧誠實卻覺得,他的精神有些說不上來的疲憊,這種疲憊是短時間內無法恢複的。


    她愣了愣神,隨手拿起自己的保溫杯喝了口水,然後反應過來,這就是天祿一開始去倒的水。


    這時,虺說道:“老大,我有點餓了,要不要買飯?”


    車廂盡頭,乘務員推著小推車,盒飯賣到了這裏,響亮的聲音穿透車廂:“盒飯!現做的盒飯!十塊一盒,兩素一葷,十五塊……”


    一模一樣的小推車,寧誠實想起了與假天祿的那場追逐戰,笑著說道:“我在幻境裏第一次識破馬腹的時候,他就是把這輛小推車撞翻了。當時我們是去駕駛室,給火車緊急刹車,我還不小心把操縱杆給拉斷了。”


    寧誠實說著舉起手裏的杆子,“你們看,還在呢。”


    話音剛落,她的笑容就凝固了,立刻看向天祿,“不對啊,火車現在是正常運行的。”


    “可是如果剛才經曆的那些都是幻境,那為什麽操縱杆沒有消失?”


    寧誠實隻覺得自己的神經突突地跳動,太陽穴又是一陣發漲。


    天祿也站起了身,凝神看著寧誠實手裏的杆子。


    “天祿,咱們去駕駛室看看。”寧誠實說完就走,天祿三兩步追上了她,走在她身前。


    寧誠實沿著與假天祿一起走過的路線,繞過無數人,走到了駕駛室前方。


    但這次還沒靠近,卻被列車員給攔住了,“哎,小朋友,你在這裏幹什麽?不可以在這裏玩哦,很危險。”說完他看著天祿,“你們是哪個車廂的?你家大人呢?快把你妹妹帶回去坐好。”


    寧誠實抬頭望著他,舉起了手裏的操縱杆,問道:“叔叔,我不小心把這個東西拔下來了,火車會不會失控啊?”


    列車員震驚地眼睛瞪大了,不可思議地看著寧誠實,又看看操縱杆,確認這是什麽東西後忙說道:“你在這裏等一會兒。”


    他飛速走進了駕駛室,過了一會兒,他出來了,表情輕鬆,又有些責怪:“小朋友,駕駛室裏麵的東西都是好好的啊,司機叔叔正在開火車呢,沒有人進去過,別開玩笑了,快跟你哥哥回到座位上吧。”


    剛才所有人消失的那一出可以確定是幻境,但當幻境被打破,幻境裏的東西卻沒有消失。


    寧誠實的聲音輕輕的,“天祿,咱們現在還在幻境裏,對嗎?”


    詭異的是,就在她將這句話說出口之後,火車裏所有人都定格了一瞬,快得幾乎發現不了,然後便繼續剛才的熱鬧景象,看起來毫無破綻。


    “天祿,要怎樣才能真正地出去?”寧誠實歎了聲氣,不知道這幻覺到底是從哪裏開始的,也不知道虺他們到底怎麽樣了。


    她隻能問天祿,因為她發現,天祿似乎對馬腹很了解。


    天祿指節敲了敲手臂,沉思過後,想到了最直接的方法:“找到馬腹,在幻境裏,馬腹也會受傷,隻要讓他無法支撐幻境,我們就能出去。”


    兩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寧誠實仔細地環顧了一周,太難找了,馬腹之前偽裝成天祿,是露出了不小的破綻,加上一定程度的自爆,所以比較容易看出來,但他如果偽裝成普通人類,現在又聞不到妖氣,那該怎麽找?


    要知道,這整輛列車有十幾節車廂,上千個乘客,這得排查到什麽時候?


    天祿卻篤定地說:“他的目標是我們,就會偽裝成我們認識的人。”


    寧誠實立刻如臨大敵,他們認識的人?虺、朱獳、舉父,對了,還有剛認識的那個人類應該也算。


    總共有四個人,範圍縮小了。


    她的目光如探照燈一樣掃射過去,內心裏更傾向於同為妖怪的虺三人。


    虺還在嚷嚷:“老大,你們到底在打什麽啞謎?怎麽判斷妖怪在哪兒啊?”說完他還使勁嗅了嗅,“我隻聞到了方便麵味兒。”


    “這還用問?你自己不就是妖怪?”朱獳翻了個白眼。


    “能不能別抬杠?”


    寧誠實沒有回答,而是將虺和朱獳從頭到腳看了個遍,沒有絲毫異常,至於這兩人的相處模式就更正常了。


    接著她又去打量舉父,神情也是熟悉的老實憨厚樣。


    而那個唯一的人類,正在撈湯裏的最後一點,然後捧著桶將麵湯一飲而盡。


    她跟這個人類接觸不多,隻覺得他從上車開始,幾乎大部分時候都在吃麵,現在也是,這樣說來也沒有疑點。


    天祿跟她不同,目光隻是淡淡地掃過一圈,便朝那個人類走去。


    寧誠實十分默契地反應過來,雖然很想問他是怎麽發現的,又為什麽這麽熟悉馬腹,但問題兒童暫時壓抑了好奇,而是氣勢洶洶地緊隨其後,為天祿增加氣勢。


    那個人類將湯底喝了個一幹二淨,本來還想舔舔,才發現麵前站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不好意思舔了,轉而一臉的茫然:“你們怎麽了?”


    說完他好像明白了什麽,看看手裏的麵桶,倒扣過來,晃了晃,“不用看了,沒有了。”


    寧誠實驚詫地看了一眼確實一滴湯水都沒掉下來的桶,“好幹淨啊……不是,你是在侮辱我們嗎?”


    “什麽意思?”人類還是一臉茫然。


    寧誠實正想質問他,天祿又走近了一步,她隨之閉上嘴,等著天祿發問。


    但天祿卻不知從何處摸出了把指甲刀,三下五除二就卸下了中間一層薄薄的小刀,下一秒直接朝他命門甩去,速度之快,一旁的寧誠實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人類臉色劇變,頭一偏,躲過了那道虛影,速度明顯不是正常人類該有的。


    刀尖已經深深地沒入了車廂壁。


    天祿甩完刀,淡淡地看了寧誠實一眼,寧誠實慢慢說出了他眼神中的含義:“是我廢話太多?”


    天祿轉過了臉,眼裏的笑意一閃而過。


    就在那“人類”躲刀的瞬間,車廂裏像是靜止了一般,虺、朱獳、舉父,也全都停下了動作,顯得十分詭異。


    “人類”躲過了刀,惱怒地紅了眼,有一瞬間變成了另一張臉,很稚嫩,寧誠實猜是馬腹本來的臉,在沙漠裏的時候,她腦海中隱約就有個片段是這張臉,不知道是不是也是馬腹創造出的幻覺。


    天祿無縫銜接地摸出了兩把剪刀,單手拆開來,快狠準地瞄準了馬腹,連射四把刀片,這下馬腹無法躲避,每一把刀都紮進了肉,其中一枚正中馬腹眉心。


    雖然剪刀不大,但天祿扔出的威力不容小覷,馬腹的傷看起來不輕。


    他痛苦地嚎叫了一聲,緊接著車廂裏的人身形都逐漸變淡,轉瞬間化為了無數的小光點,然後隻聽“哢嚓”幾聲,整節車廂竟產生了數條裂縫,頂板也直接碎成了幾塊唰唰地往下墜。


    天祿拉起寧誠實的手,“快下車!”


    說完天祿一個箭步衝到了門邊,車門是關著的,他先鬆開寧誠實的手,用力掰開了車門,寧誠實往外看去,不是綠野,也不是沙漠,火車之外竟是一片黑暗的無盡深淵。


    在跳出去的一瞬間,冷風襲來,寧誠實下意識閉上了眼,然後便感到一陣高空墜落的失重感裹挾著心髒,她一個激靈睜開了眼,這才發現,自己正坐在候車室的椅子上——


    她根本就沒上車!


    寧誠實連忙起身看向四周,隻見離她最近的虺幾人都躺在座椅上,雙目緊閉,眉宇間不□□寧,像是深陷夢魘之中。


    而就在她旁邊,天祿也幾乎與她同時醒來了,隻是眼裏要清明許多。


    寧誠實警覺地環顧四周,天祿看出了她的擔憂,說道:“這次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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