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延跟著她進屋,走路的時候都緊緊地盯著她的臉,生怕在她臉上看到一點點的不愉快。


    他將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我買了一點粥,你最喜歡的那家,生滾牛肉粥,你是不是吃過了…我…”


    四月沒有回答他的話,從櫥櫃裏拿出了餐具,放在桌上,從保溫桶裏盛出了一碗,放在了程延的麵前。


    程延仰起臉,不解地看著她。


    四月站在桌邊,沒有坐下的打算:“我吃過了,你還沒吃吧,把粥喝完,不許剩。”


    溫熱的粥透過碗壁將溫度傳遞進程延的手心,他有些被頭獎砸中的喜悅,然後挖了一勺往唇邊送去。


    他在屋外等了半夜的寒氣都在那一瞬間被驅散,他對四月笑了笑:“好。”


    四月移開了眼睛,去臥室拿了衣服洗澡,洗完澡出來他已經吃完了,連餐具都洗幹淨了。


    他人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端正地像個幼兒園大班生。


    四月擦著頭發,給自己倒了杯溫水,仰頭喝下,他聽到聲音,站起身,局促地看著她。


    四月偏頭:“怎麽了?”


    程延帶了幾分忐忑,話在唇邊轉了好幾遍,才問出口:“你晚上是一個人吃飯的嗎?”


    他問得惶恐,像一個妻子隨時會出軌可是他卻毫無辦法的倒黴丈夫。


    想到這個比喻,四月彎了彎唇角,好好地欣賞了一番他的躊躇,才好整以暇地答道:“不是。”


    他看著更緊張了,卻不敢再追問下去:“…哦。”


    那表情好像四月玩弄了他還不肯負責一樣。


    困意上頭,四月也不再故意為難他,放下茶杯,說道:“薑蔓和宋嘉陽快要訂婚了,我陪她去試菜了。”


    說完她還像想起了什麽,補充道:“那家店的獅子頭不錯。”


    說完她也不再看程延的臉色,轉身回了房間,不過今天不太一樣的是,她沒有鎖門。


    半小時後,有人輕手輕腳地摸進了她的被窩。


    他從後麵環著她,滾燙的身體與她貼近,舒服得像是貼了個暖爐。


    四月勾起唇角,沒有回頭:“程總今天也喝醉了?”


    他的吻落在她的耳後,細細碎碎的一片,聲音輕而悶:“今天是清醒作案。”


    四月打開他的手:“再亂動就下去。”


    他於是不敢再造次,乖乖地抱著她,與她一起沉沉睡去,他的氣息縈繞在四月的周圍,讓人分外地安心。


    ——


    ……


    碧藍色的一片。


    入目皆是翻滾的浪花,一下一下朝著她的身體打來。


    四月站在海灘邊,腳下無法挪動,甚至在沙灘裏越陷越深,冰涼的海水刺骨得冷,像是一個個針尖紮進她的腳心,疼得她說不出話來。


    翻騰的浪花帶著氣泡,一波比一波高,從她的腳踝淹到她的身體,再到她的臉。


    冰涼的海水帶著腥鹹的氣味,包裹了她的身體,好像就要那樣將她帶離這個世界。


    那一個個浪花在她耳邊對她說。


    “走吧,反正這世間,也沒有人愛你。”


    “連他也不要你,不是嗎?”


    “你還是一個人,你一直是一個人。”


    “……”


    四月靜靜地仰頭看著,在那一聲聲地催促中雙手伸直,不再掙紮,任由最後一波巨浪朝她撲麵而來,將她徹底淹沒。


    走吧。


    就這樣跟它們走吧。


    沒什麽好留戀的。


    ……


    程延在睡夢中驚醒。


    他急切地看向懷中的人,確認著她是否真的存在和是否依然存在。


    感受到她柔軟的皮膚和平穩的呼吸,他才長舒一口氣,後怕地、恍惚地,摟緊了懷中的她。


    她會死嗎?


    不會的,不可能的,這怎麽可能?


    程延環緊了她,將臉貼在她的耳後,緊緊地、沒有一絲空隙。


    四月的眼睛緊閉,甚至因為他抱得太緊而皺了皺眉頭,哼唧了兩聲。


    程延連忙放開她,隻敢鬆鬆地抱著她,然後仔仔細細地看著她臉頰的每一個細節,像是要刻在心裏。


    懷中的人翻了個身子,熟練地鑽進他的懷中,與他相擁,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程延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髒在瘋狂地跳動著。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雙臂,環緊她的身體,雙手交叉放在她的後背,靠著她的臉頰,一下一下平複剛剛的那場噩夢。


    沒有人可以再帶走她。


    程延想。


    沒有人。


    他閉上眼睛,靜靜地睡去,眼角甚至有晶瑩的液體滑落。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五萬字倒計時。


    感謝38283794 120瓶營養液!受寵若驚!太多啦有點暈液!


    還有許多小天使!風月無歸處 11瓶;一隻大丹楊、我愛呆桃!、薑喻 1瓶;


    麽麽麽麽麽麽啾!給你們好多口親親!


    第60章 、四月五七


    很詭異地, 在四月鬆口之後,程延像一個幽靈一樣強勢地擠進了四月的生活裏。


    會在飯點時出現,會抱著她規規矩矩地睡覺, 甚至把他在樓上公寓的日用品搬了一半進入四月的家裏。


    林四月冷眼看著,仿佛默許了這一切。


    ——


    在春天到來之前,奧佳進行了一次十分浩蕩的人事變動。


    大到陸簡庭正式代替他的父親成為奧佳最高管理層,小到創意部的秦譯正式進入創意三部。


    那是四月在詢問了他的意向之後給出的批複, 那個少年站在她的辦公桌前,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四月都愣了一下。


    因為那是在她看來與創意最無關、工作最枯燥的一個地方, 她下意識地皺了眉:“你…”


    少年挺直了背脊:“請您批準。”


    四月甚至合上了手裏的文件:“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處,你可以告訴我…”


    秦譯笑笑, 露出那個分外能蠱惑人的梨渦:“學姐,我沒有難處, 也沒有困擾, 我就是想進創意三部。”


    四月靠在椅背上想了許久,也沒能琢磨清楚他的想法, 索性也不再糾結,她沉思片刻,想到秦譯的性格不跳脫,甚至因為過早進入社會帶了一份穩重和圓滑, 最終還是同意了。


    但到底還是在心裏存了一份疑惑, 所以在那天中午在外麵見甲方, 完事後秦譯邀請她吃飯的時候, 她還是應下了。


    他們挑了一家淮揚菜館,進屋的時候四月先下車,秦譯去停車。


    四月在腳落在地麵上的那一瞬間, 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突然像觸電一樣的一股疼痛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隻能手撐住車門,穩住身體,然後緩慢平複。


    身後秦譯發現了她的異樣,立刻道:“學姐你怎麽了?”


    四月撐著門把手,小心地往前挪動了一步,然後裝作什麽也沒發生,朝著身後笑笑:“沒什麽,扭了一下腳。”


    等到看到秦譯將車開走,四月才杵著餐廳的門邊,輕輕地按壓著小腿幫助自己舒緩。


    秦譯很快過來,看到四月的樣子,連忙將手臂伸了過來:“學姐我扶你。”


    那股子疼痛依然沒有減少,四月的唇角都白了幾分,所以她沒有拒絕秦譯的好意,搭了秦譯的手臂,慢慢地走進餐廳。


    幾杯熱水下肚,四月靠著柔軟的椅背休息片刻,才感覺某塊地方鈍鈍地疼痛過去,她按壓著太陽穴,讓自己清醒過來。


    秦譯已經點好了菜,看著四月緊皺的眉,試探地問道:“要送您去醫院嗎?”


    四月搖搖頭:“我沒事。”


    然後她不動聲色地移開話題,甚至笑了笑:“剛剛去見的那個劉部長,應該是他們的一把手了,你把他的要求回去再理理,合同應該很快就能簽。”


    秦譯垂眼,點點頭,他去了三部才不到半個月,就已經肉眼可見地成熟踏實起來。


    四月轉著手裏的杯子,撐著下巴:“不過你到底為什麽會想去三部呢,我以為你會願意跟著許韻如一起去五部的。”


    許韻如已經在幾日前和奧佳簽訂了畢業留任合同,並且正式調入創意五部林英的手下,林英很喜歡她,甚至特地來和四月誇過她。


    麵前的少年抬起眼睛,靜靜地看了四月幾秒,然後收起了麵子工程的裱飾,開口說道。


    “因為你啊,學姐。”


    四月拿筷子的手都停頓了一下,她甚至反應不及地怔愣了一下,抬起頭想在他的眼睛裏找到玩笑的意味,卻發現少年意外地認真。


    四月沉靜了幾秒,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被少年打斷。


    秦譯的手攥緊,甚至手心冒汗,但還是挺直腰板,固執地說道:“學姐,那裏雖然枯燥乏味一板一眼,可是那是離權利中心最近的位置,不是嗎?”


    四月沒有說話,在那一瞬間,她明白了麵前少年的心中所想。


    秦譯笑笑,少年的聲音在包廂裏回響,帶著幾分對未知世界的向往:“我應該不會簽奧佳,我在準備考公務員了。”


    四月的手停了許久,像是未有任何準備,良久,她才吐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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