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回想當晚在皇宮追捕那人,亦是心中有數。


    “可是......”李成風欲言又止,“這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怎麽就......”


    “傻小子!”


    沈清辭往後一仰,安坐在輪椅上,抬眸看向這輪明月,月華在他的瞳水裏光影縈繞,不由得歎道:“你也得讓我歇歇,等解決此人,想辦法把長纓的毒解了,就讓我過幾日安生日子吧......”


    雖然不知能不能活到那時了!


    思及此,他看向不遠處的院子,月華凜冽,撒在他琥珀色的眸中,溫柔繾綣。


    林長纓還在捯飭著這孔明燈,看似不太嫻熟,甚至還有點笨拙,粘個竹條都許久。


    李成風隻好作罷,搬張椅子來與他同坐,欣賞著明月,品著烏梅糖。


    “阿嚏!”


    林長纓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到底是誰在背後咒我!


    隨即又是好幾個噴嚏,待回過神來,發現腳邊有張片紙,回想起來是今日天懷大師交予她的解簽。


    林長纓摩挲著下巴,思慮了一會兒,著實想不明白為何天懷大師能在他兩搖出大凶之兆後馬上給出解簽,這玩意兒難不成還能用意念寫不成?


    未免多想,她想著幹脆打開一看,不料肩膀一緊,蕭雪燃拍了她一下,紙張就滑溜溜地掉到火盆裏,她嚇得立刻將其掏出,被燙到下意識甩手。


    “小姐,您這是幹什麽,有沒有被燙到!”


    “沒事沒事!”


    林長纓吹了下手,幸虧在火盆邊上,沒上次在林家被羊肉湯灑下來要燙。


    蕭雪燃連忙打盆水過來。


    她倒翻開這紙張,一角已被燒的模糊隻剩殘缺,依稀可見“人心......測......信之。”


    幾個殘缺不堪的字。


    這到底是讓她信呢......還是不信呢......


    “這是什麽?”


    蕭雪燃的一聲輕喚打斷了她的思緒,有意湊過來看,她連忙收起來,搪塞道:“沒什麽。”


    蕭雪燃聳了聳肩,餘光一瞥,有一抹亮光闖入眼簾,抬頭望去,漫天孔明燈從四處各地升起,緩緩飄上夜空,與月爭輝,稀稀落落地字體書於燈布上,訴說著祈願者的心願,直達天聽。


    “小姐,您快看!他們已經放了。”


    林長纓遠遠望著這隨風飄於天際的天燈盛宴,連聲道:“快,我們也把燈布罩上去。”


    慌忙錯亂中,兩人將燈布以竹條束縛好,點燃小蠟,微弱的燭火燃起,燈布逐漸嘭開,映著點點星火。


    “哎呀!”蕭雪燃突然意識到什麽,“您還沒寫祈願上去。”


    “不用了!老天爺他會知道的。”


    說罷,就持著這天燈走向廊簷下的沈清辭,說道:“殿下,一起放天燈吧!”


    蕭雪燃雙手交疊在一塊,見林長纓去找他,聳了聳肩,忍不住嘀咕幾句,李成風早就覺著這天燈有意思,想要來找她做一個,兩人也開始搗鼓起來。


    落到此處,沈清辭微怔,倒是沒料到她會如此提議,問道:“怎麽不寫祈願上去?”


    “無妨,老天爺他會知道的,我們在心裏默念就好,你也想一個祈願吧!”


    祈願......


    沈清辭訥訥地看向這天燈,忽明忽滅的燭火掩映在素白的燈布裏,倒映在他的瞳水裏,光影縈繞,多了幾分亮色。


    不多時,微風輕拂,廊簷下的青鈴作響,直抵聽著心泉。


    未及細想,他抬手同她捧著天燈,兩人闔眼許祈願。


    林長纓偷偷睜了隻眼,偏頭看向燈後的沈清辭,亦是難得的一本正經許願,回想起今日在紅絲帶所寫的祈願,不由得憫笑,心裏默念道:“一願大梁風調雨順,家國安定,盛世太平,二願親朋身體健康,平安喜樂,萬事勝意,三願謝世袍澤魂靈安息,來世再續同袍情誼,信女,林長纓。”


    “許好了嗎?”


    “嗯,放吧!”


    話音剛落,二人就齊放手,天燈順著燈燭燃起升向天際,與萬千天燈匯合,時不時與旁的天燈撞了下,不由得勾起她的緊張,牽動著心弦。


    沈清辭看著這天燈隱於其中,轉眸看向林長纓,仍對天懷大師說予他們二人的大凶之兆心有疑慮,問道:“那個禿......天懷大師給你的解簽是什麽?”


    “哦!這個啊!”林長纓在衣袖腰間尋著剛剛那張燒得半殘不斷的片紙,嘀咕著,“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反正就是雲裏霧裏的,我剛剛還看來著......”


    忽地,一聲呼哨響起,鳴鏑直衝雲霄,似要刺破耳膜。


    許是多年習慣養成,林長纓和蕭雪燃頓時反應過來:“這是起火了!”


    話音剛落,寺內的撞鍾轟隆轟隆作響,山間飛鳥驚走,火勢迅速蔓延至後山叢林,隱隱可見火光滔天,寮房的香客紛紛出來,詢問著發生何事,隨之而來便是值守小師父的敲鑼打鼓。


    “不好啦!山下走水啦!”


    “走水啦!那我們豈不得趕緊跑!”


    “娘親,我害怕!”


    “我這一把老骨頭還能跑去哪!佛祖保佑,定然不會有事的!阿彌陀佛!”


    ......


    不一會兒,這四方合院的寮房頓時亂成一鍋粥,拖家帶口地想要逃命,亦或是原地等死,人群攛掇中,盡顯死到臨頭之際。


    林長纓連聲吩咐道:“雪燃,快去通知值守的大師組織大家滅火,記得要先行阻斷靠近這的火源,再通知官府相助。”


    蕭雪燃應聲,沒一會兒就行於房簷上,直奔佛堂。


    “成風,你們待在這比較安全,安撫眾人,我先去找天懷大師,北漠來使還在願樓。”


    林長纓囑咐著,還不忘示意李成風,


    “誒!夫人!”


    還沒等李成風說話,她就從甬道而出,於慌亂的人群中身影消失。


    “殿下,他真的如你所想,今晚就行動了!那現在該......”


    沈清辭抵手示意他噤聲,周遭都是趕著去逃命的人,混亂中,他們二人進到寮房,倒是個可以說話之處。


    “我們已經被人盯上了,剛剛有些人一直在看著我們這邊,大家都慌亂逃命,隻有他們還臨危不懼。”


    “那要不要我去把他們抓起來。”


    “不用,現在當務之急先盡快平定這場亂局,這場火應是他的聲東擊西,你先盯著那幾個人,疏散安撫這裏老幼婦孺到安全之處,我一人去便可。”


    交待完後,沈清辭便起身從後窗翻出。


    隻餘李成風在原地的欲言又止,話到嘴邊愣是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殿下和夫人怎麽都愛丟下一堆吩咐就跑!”


    不過一刻,林長纓憑著輕功匆匆行於後山小路,順著層層交疊的佛寺後院而去,抄近道趕去願樓,不料還未到願樓,於林間忽有窸窣聲響,她凝眉一緊,察覺到不對勁。


    僅此一瞬,銀光刺眼,似有黑影攛掇而出,橫刀向她劈來。


    林長纓順勢借著樹幹,足底一點,翻身躲過。


    二人對立而戰,待她看清此人長刀,頓時一愣。


    這是......東洋長刀!


    借著微弱的月暈,月華迸濺於其上,花紋暗光劍體,製式為野太刀,再上下打量,此人全身蒙麵,男女不辨,身形嬌小,酷似東瀛人,剛剛落地輕盈,輕功瞬間直抵落葉飄落。


    “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在此,此次失火可與你有關!?”


    麵對林長纓的聲聲質問,他似乎不為所動,前腳劃過一圈,拇指指腹撚過腰間刀刃,伴隨著抽刀而出,劍嘯微鳴,是標準的東瀛武士起手式。


    林長纓心生不妙,此人一躍而上,朝她劈去,她順勢側方躲過,在茂密叢林裏被追趕,手上無兵刃,隻得借著茂密叢林躲閃,不過一刻的功夫,聲聲刀削,枯枝簌簌落地。


    須臾間,她趁勢借著樹幹回身,一腳踢開她手裏的刀,銀光爍爍下,橫刀斜飛,直刺地麵,二人赤手空拳地過招十幾個回合,磨拳擦肘間,林間隻餘兩個迅疾而過的身影。


    一掌逼退,林長纓翻身立於樹幹上,沉重的喘息不絕於耳,後背冷汗冒出,此人極其熟悉她的武功路數,無論她要往哪出招,都能提前預判抵擋,可是招招下手又不是殺招,隻是防守......


    “你既然無意殺我,此次前來又有何目的。”


    來者稍愣,拔出地麵上的刀,放回刀鞘。


    林長纓打量著,正欲待他出招,不料他拿出小琉璃瓶,裏麵似是裝著淺黃色什物,她頓時一怔。


    這難道是!


    隻見他按軌跡撒入地麵,頓時迸濺出刺眼的藍綠青光和白煙,如火舌蜿蜒般吐信,直攛掇於林間,瞬間圍成火攻迷障,將幾棵樹圈在一塊,直燃天際。


    “幽冥鬼火......”


    忽地,兩年前的記憶翻湧而來,滿眼盡是刺眼的迷光,閃著鬼火的顏色,似鬼般直燃人的身上,任其以水撲滅都無濟於事,隻得活活燒死,耳畔盡是城中百姓的哭喊,血腥濃稠漸失。


    伴隨著沉重的喘息,林長纓隻覺渾身的冷汗冒出,火光掩映在她的麵頰,抬眸看向這不速之客,盡是冷冽的肅殺。


    未及細想,衝上去與其來回赤手空拳過了十幾個回合,在林長纓正欲扯開他的蒙麵之際,他反手縮骨掙脫開來,如竄天猴似的跳上樹幹。


    他頭發微亂,蒙麵依舊死死的牢固在他臉上,隻留兩顆小眼珠子,微不可見地,亦是滲著縷縷喘息,熱汗淋漓。


    林長纓幹脆放話道:“這是北漠的招式,你應是東瀛人,是有意來挑釁於我?”


    話音剛落,此人輕蔑一笑,直搖著頭。


    隨即從腰間取出弩箭,箭矢掛著個錦囊,拉弓一鬆,直刺於林長纓身旁的樹幹,回頭就消失於後山的迷煙密林間,不見其蹤。


    林長纓心知窮寇莫追,隻好作罷,隨即將箭矢取下。


    這箭矢以梨木製,箭羽以雕羽製式而成,尾端甚至還刻著徽章的模樣,待借著火光看清。


    這是魏氏的家徽,魏成鑫!


    林長纓頓時覺得此事不簡單,錦囊裏依舊是個鹿血瓶,眼熟恍惚間,她打開瓶塞一聞,熟悉的味道喚回她的記憶。


    這是父帥生前吃的藥......


    林楓華當年當值時本來舊傷多重複發,吃過藥後有所好轉便帶兵回城,不料途中突發身體有恙,隻好讓沈懷鬆先行帶兵走,隻留林家舊部在邊境小鎮上暫留,這才突遭埋伏,中敵人奸計。


    林長纓緊攥著藥瓶,可怕的念頭浮於腦海,難不成當年並非意外,是一切都計劃好的,甚至連藥都被掉包了!


    可是這與魏氏家族又有什麽關係,他不是早在七年前就因叛國被滅門了!


    一時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一拳打在樹幹上,聲聲震落,隻聽到寺裏小師父見此有火光連聲趕來。


    待他們趕到,嚇得連連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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