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在樟木箱裏尋著,拿出一卷畫,畫布散落下來,“還有這個,我相信殿下也知道,這是季餘木先生的《解語追憶故人圖》,也是他的真跡作畫。”


    李成風不由得倒吸口冷氣,與沈清辭對視一眼。


    沈清辭斂回神色,端詳著眼前這副畫,心中已是有數,憫笑道:“天寶遺事曾有記載,帝指貴妃示於左右曰:‘爭如我解語花?如今季老先生將其緬懷故人,著實令人心折。”


    林長纓眉眼一挑,雖然不太清楚這解語的典故,但也看得出來他並不抗拒,忍不住試探道:“所以,殿下是喜歡的?”


    “自然。”沈清辭接過畫,將其放入樟木箱,向她拿來的托盤望去,“不過我倒是好奇,你端的這兩碗是什麽?”


    “這個!我差點忘了。”


    林長纓從桌上拿過來,沈清辭原本想替她接過,她卻連忙拿開,說道:“不行不行,等一下,這個是嶺南的生辰糖水,近來因為溫太醫的藥方子,你老是吃那些又苦又難聞的藥膳,我就做了這個糖水,讓你嚐一下鮮,”


    李成風眸光一亮,“夫人,您還會做這個?”


    “小意思,這是以前在營中學的,有同袍來自嶺南的,每年生辰都要做這個來吃,還要說祝福語。”


    說著,她遞給沈清辭,沉聲道:“殿下,遙扣芳辰,祝你平安喜樂,生辰快樂。”


    徐徐道之,多是誠懇殷切的希冀。


    落在沈清辭耳畔終是一怔,訥訥地看向這碗糖水,海棠蓮子點綴於其上,木瓜薏米漂浮在茶色的甜湯上,晶潤剔透,嫋嫋熱氣,散發點點清香。


    他接過捧在手中,輕輕地攪拌著,薏米化開,軟糯的木瓜揉碎,滲著一絲甜膩的氣息。


    林長纓瞄了眼李成風,見他哈喇子都快留下來了,將另一碗遞給他,“成風,這是你的,最近也辛苦你了。”


    “我!我也有!”


    “那是當然,而且雪燃知道你喜歡吃百合,就把海棠換了,你可要好好嚐嚐。”


    不過寥寥數語,卻在二人心中泛起漣漪,竟是這十多年來從未有過的,從心底滋生出來的暖意。


    林長纓走後,沈清辭拿起詩集翻閱著,眸色更為深沉,冷哼一聲,“沒想到這金榜書院的掌櫃那麽大膽。”


    李成風本還想吃一口,見眼下更為緊急,連忙放下。


    “是啊!這明明殿下從自家府裏捐出去的,沒想到那掌櫃的居然敢賣,還好巧不巧地剛好賣給夫人。”


    沈清辭翻了幾本詩集,他熟稔地尋著書頁,找出幾張片紙,忍不住笑道:“想必是這傻姑娘都沒翻過這裏麵。”


    這片紙是他親手寫的注釋,若林長纓看到,不會認不出他的字。


    思及此,他將畫卷展開,近距離仔細打量著。


    李成風:“這畫的真跡不是在我們的藏書閣嘛?”


    “這仿得的確很有水準,可認真一看,鉤勒設色差之千裏,潑彩沒骨亦是有瑕疵,也隻能唬住那些想拿去當噱頭的富家子弟了。”


    說著,他將畫收好,看向這箱熟悉的古籍,眸色更為深沉,本想給這些詩集尋個有緣人,沒想到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回到他手上,而且還是林長纓尋回的。


    思及此,他捧起這碗糖水,倒映著她的麵容,散著嫋嫋熱氣,回憶近段時間種種,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成風,你有沒有覺著,長纓近來很奇怪,她看我的眼神都和以前不太一樣。”


    “有嗎?”


    李成風翻身坐在窗上,將海棠花瓣拂去,思索了一會兒,“我覺得夫人一直都對殿下很挺好呀!就是您想太多了,說不定夫人本來就對您......”


    倏地,餘光瞥過一抹亮光而來,他一手接過沈清辭丟來的假畫,隻餘他的冷聲道:


    “告訴書院的山長,自家出了賊,得好好把老鼠屎除掉。”


    “好好好,等屬下喝了這碗夫人和雪燃給我做的糖水就去。”


    說著,連忙攪拌了一下,舀了口吃下去。


    不料瞬間覺著不對勁,“這!這怎麽是鹹的,他們把鹽當成糖來放了嗎!”


    李成風連忙喝了口茶才緩過來,這股味道實在是太奇怪了。


    隨即抬眸看向沈清辭,沒想到他正安安靜靜地吃著,神色平淡,絲毫沒有覺著奇怪。


    這還真是.......有情能使鬼推磨!


    不過回神過來,又覺著哪裏不對勁,頓時眸光盡碎,怔聲問道:“殿下,您不會是!”


    沈清辭吃完最後一口,整理著失而複得的古籍,沉聲道:“嗯,我已經吃不出味道來了。”


    忽地,微風拂過,擾得窗外的海棠花落,飄至房中,伴隨著廊簷下的叮鈴脆響,抵至聽者心泉。


    第80章 距離“喝醉了!”


    林長纓穿過彎彎繞繞的回廊,看著這滿園海棠春色,盡是油然而生的悅心,忍不住長吸一口氣,多是彌漫在空中的清香。


    回到北棠廂後,蕭雪燃也從王嬸的後廚回來,剛剛那頓簡單的糖水差點沒把王嬸折騰壞,就差把後廚弄得雞飛狗跳,她估計怎麽想也想不到於她們而言,上得廳堂和下得廚房是不可兼得的。


    隻是蕭雪燃行跡匆忙,看似尋到了什麽消息,隻見她從懷中拿出信來交給她,沉聲道:


    “小姐,魏家已被滿門抄斬過去七年,如今想要再尋得一些消息恐怕難上加難,隻知道當時的魏氏家主魏成鑫是京城人氏,十七年前被陛下下旨任江南都尉,便舉家遷到江南,於江南百姓眼中是親民的父母官,但沒想到後來泄露城防圖給東瀛人,被判滿門抄斬,與正房育有一子一女,據說下達聖旨的那一晚,江南魏家起了大火,他的一雙兒女,一個五歲,一個十二歲,府內無一生還。”


    林長纓聽著她的匯報,沉思其中。


    蕭雪燃說得口幹舌燥,連喝了幾碗水,歎道:“可我想不明白這和咱們將軍有什麽關係,而且他們居然敢把城防圖泄露,就是罪該萬死,當時要不是您和將軍從北漠趕來擊敗那群倭子,收拾這爛攤子,這江南防線被破,後果不堪設想。”


    “也許......”林長纓接過她遞來的茶,眸中沉寂,“是有關係的。”


    “嗯?”


    林長纓這些日子都在府裏休養,前段時間寄出去的信也都基本得到了回複,隨即她把床底的箱櫃開鎖,從中取出封信來,交到蕭雪燃手上。


    “有件事你恐怕不知,當時奉旨抄家魏氏的,是父帥。”


    倏地,蕭雪燃頓時瞪大眼睛,立刻跳起來,“啊!這......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在場的叔伯同我寫信說的,當時擊潰東瀛前線後我受了傷,所以不知道後來的事,父帥也未和我說。”


    林長纓徐徐說著,飲了口茶。


    “據說朝廷人馬將魏家的院子圍起來後,父帥就宣讀誅九族的聖旨,沒想到這魏成鑫當場承認罪行,還以東瀛長刀和武士身法同父帥發生衝突,負隅頑抗,後來魏家起了火還發生爆炸,叔伯他們趕緊拉父帥出來,眾人撤退,那魏成鑫也在火中喊著‘大和必勝,踏平中原’後,拔劍自刎,自焚於火中,聽說這火燒了一夜,後麵也隻找到焦屍,與魏家府中人數目相對,此事也算是了結了。”


    “原來如此。”蕭雪燃喃喃應著,“那現在該怎麽辦?現在上京中有關魏家的除了我們現有的卷宗外,恐怕也隻有他們在京中的老宅了。”


    “老宅?”


    “嗯,但還不知具體在哪裏,還需探查一番。”


    “好,你先去探出老宅的方位,我們暗中去一趟。”


    說罷,林長纓繞過隔間,來到佛台前,點香叩拜,思索想來,已經很久和菩薩說說話了。


    隨即看向牆上的黃曆,喃喃道:“今日是殿下的生辰,五月初五,那三日後就是......”


    忽地,門外傳來輕喚,是耳房的侍女。


    “夫人,殿下想請您去花廳用晚膳,已擺宴席。”


    “好,我一會兒就到。”


    林長纓淡聲吩咐著,扶桌起身。


    蕭雪燃打量著她的神色,忍不住嘀咕道:“今日不就是他生辰,您看上去還挺開心的,我這十幾年的生辰都沒這樣。”


    “有......有那麽明顯嗎?”林長纓看向銅鏡的自己,左看右瞧,好像和平時都沒什麽兩樣。


    “當然有!”蕭雪燃似乎怨氣滿滿,而且最近總感覺這兩人在一塊的氛氛圍怪怪的,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行了,胡思亂想什麽。”


    林長纓一見她鬼頭鬼腦的,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腦袋,拉著她往門外走,路過回廊繁花,耳目青鈴,多是黃昏後的愜意。


    “你三日後是不是要和王嬸成風他們出去采買?”


    “是啊!要挺晚回來的,您是不是有東西要買?”


    林長纓一怔,連忙斂回神色,苦笑道:“沒什麽,你去吧!早點回來。”


    這三日來京中市井鬧街熱鬧非凡,先是參與拐賣女子到青樓一案的土匪在市場斬首示眾,荊州津門等地的地方官員紛紛因玩忽職守、辦案不力、官匪勾結等原因降職卸職甚至進牢獄,其中不乏上京朝中官員,對其背後黑市斬草除根。


    於官員之間,都聽說這是天寧閣在背後順水推舟,一時間上京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就連太子昔王兩派底下的官員,凡涉及此事,都被二人早早棄子,劃清界限。


    除此之外,金榜書院的掌櫃被京兆府尹查出售賣假貨,招搖撞騙,引得各富家子弟紛紛上前理論賠償,更有甚者各世家相互嘲笑對方不識貨,引得市井小兒哄堂大笑,可謂是熱鬧非凡。


    安王府內,孤月懸掛,庭院內多是沉寂般的靜謐。


    沈清辭檢閱影衛的密信,其中不乏在江南發現墨寒玉蹤跡等消息,但等人過去,還是遲了一步,如幽魂鬼魅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不由得揉了揉眉心,這李成風跟著出去采買,隻好交由他親自蓋戳給天寧箋,思及此,不由得一聲長歎,將密信放於密室歸檔。


    倏地,門外傳來敲門聲。


    沈清辭坐於輪椅上,讓人進來,開門才發現是林長纓耳房的侍女。


    “怎麽了,可是北棠廂有事?”


    “這......”


    侍女似乎有些糾結,左右瞧著,不知該不該說,“殿下,夫人她......她喝醉了。”


    “喝醉了!”


    第81章 記得“清辭......”


    “她不能喝酒,你們怎麽看住她的!”


    沈清辭連忙推著輪椅往回廊走去,如火燒眉毛一般。


    侍女也緊著跟上,解釋道:


    “婢子也知道,可是今天不知夫人是怎麽回事,早上難得念經和抄經書,整一個下午都在撫琴那首《陽春白雪》,都沒怎麽吃東西,婢子怎麽勸都不行,然後晚上聽說李叔在酒窖釀酒就跑去看,回來時已經拎著幾壇酒喝起來了。”


    “扶她回房休息了嗎?”


    “夫人不願婢子靠近,就自己在那一個人在院子裏靜靜地坐著,雪燃又不在,隻好來通傳殿下。”


    林長纓酒量差這幾乎是人盡皆知的,她自己也不愛喝酒,這突然一反常態肯定是有什麽原因。


    不多時,二人來到北棠廂,庭下有幾個侍女正候著等沈清辭過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夫君又掉馬甲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木由不是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木由不是柚並收藏夫君又掉馬甲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