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和尋常沒什麽兩樣,兩人同在花廳用膳吃飯,沈清辭還給她夾菜,隻是話似乎變少了,也未提及今日入宮之事,到了晚上,也愣是一句話都沒提。


    兩人睡在床上,林長纓餘光一瞥,沈清辭背對著她誰,她忍不住稍稍起身,探出頭,看看他睡了沒,見他合上眼,鼻息平緩,看樣子睡著了?


    落到此處,一氣之下,她幹脆倒下床去,雙手交覆在身前,腳還踹了下被子,不知為何竟有些怨懟。


    以前每晚都會抱著她睡的......


    無奈之下,隻好生著悶氣闔眼睡過去。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沈清辭忽然睜眼醒來,稍稍轉頭,見到她似乎睡著了,替她撚好被角,翻身麵朝著她睡,縷過微亂的頭發,嘴角似乎還流著口水。


    他心下無奈,替她擦去,隨即複又躺下,訥訥地看著她。


    回想今日因為傳來的朝中消息,他心知軍師隻是個幌子,可也沒想到居然是和肅清黑市有關,她一口答應定然也是為了調查的魏成鑫一事。


    本來還想當務之急先解毒再說,沒想到現在......


    怕就怕會橫生變故......


    思及此,他不由得長歎,眼皮一抬一合間,隻好睡過去。


    不料今晚林長纓睡得並不安穩,迷迷糊糊中隻覺腹中隱痛,稍稍一動,就覺著腰酸腿麻,許是睡得不沉,她半夜醒了過來,揉著肚子。


    神思迷離中,她掰著手指頭數著日子,忽然一股熱流而過,頓時驚醒過來


    天哪!怎麽還早了幾天......


    她垂眸看向沈清辭,借著窗外月輝氤氳,他闔眼熟睡著,雖是有些怨氣不滿,可也不想吵醒他,隻好一人躡手躡腳地爬下床,偷偷出門去。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才回來,坐在床邊,麵色忍痛,怎麽喝了些熱水仍不見好......


    倏地,腰間一緊,她嚇得差點喚出聲來,才發現是沈清辭從身後環抱住她,抵在她的肩頸處。


    “你!你不生我氣了?”


    說罷,他似乎愣了一下,替她輕按著腹中穴位,聲音有些醒來後的沙啞。


    “根本就沒生你氣,隻是......”


    隻是在想如何保你周全。


    末了,他隻道:“沒什麽。”


    “哦!”林長纓拉長了尾音。


    “還疼嗎?”


    林長纓一怔,這才察覺到他的動作,喉頭微動,還是頗有些尷尬,囁嚅道:“你是怎麽知道?”


    “聽照顧你的侍女說的。”


    他不慌不忙地答著,扶她躺好,但其實作為他的大夫,本來就知道她月事的日子。


    “先躺好,我去去就回。”


    “這大晚上的,你去哪裏?”


    “很快就回。”


    未等她詳細問,沈清辭就行雲如流水般,坐著輪椅出去了,忍不住嘀咕道:“怎麽神神秘秘地......”


    沒過一會兒,他就從外麵回來了,手裏還端著碗熱騰騰的藥。


    “這是什麽?”林長纓捏著鼻子,這味道著實有點一言難盡,還黑漆漆的。


    “這是緩解疼痛的藥湯,這幾日早讓廚房備好了,沒想到今日倒是派上用場了。”


    林長纓不由得倒吸口冷氣,低低地看著這碗黑的發亮的藥湯掩映著她苦澀的麵容,嘴角微顫。


    “一定要喝嘛?”


    “必須喝,喝了會好受很多。”


    沈清辭亦是絲毫不見讓步,依著霜寒的寒性,她必定晚上疼得睡不著覺,這裏麵他還特地加了些自己的藥材,也趁此加快打雪南枝的作用。


    說罷,從衣袖取出蜜餞。


    林長纓欲哭無淚,怎麽有種像小時候被母親以威壓逼著喝藥的感覺......


    無奈之下,她隻好一口氣撚著鼻子喝下去,再塞兩塊蜜餞,呲牙咧嘴般搖搖頭,這味道果然夠奇怪.....


    隨即沈清辭讓她躺下,腿屈著,這樣的姿勢讓她好受點,還耐心地替她揉著腰。


    林長纓隻好照做,沒過一會兒,果然疼痛消去大半,雙手枕在後腦勺,覺著他指腹有勁,力道輕柔,舒緩著扯著疼的筋脈。


    她訥訥地看向沈清辭,不知為何近來總有種錯覺,感覺他遠比自己都要了解她自己,兩人明明剛在一起沒多久,可很多時候他卻能心照不宣,好像認識了許久。


    林長纓呆呆地想著,說道:“清辭,這次等我從江南回來後,我們就出去一趟如何?”


    “出去?去哪裏?”


    沈清辭尋著暖手爐,讓她抱在腹中。


    “去哪裏都好,去些你去過但我沒去過的地方,或者是我們兩個都沒去過的。”林長纓幽幽說著,“仔細想了一我這二十多年,好像都在北漠上京和江南這三點一線,要麽就是有族中事務回荊州老家,咱們的大好河山我都沒認真看過,不像你,哪都去過,等我徹底解決江南之事,回來等你腿好了,我們就出去看看怎麽樣?”


    沈清辭的動作逐漸放緩,似乎有些遲疑,喉嚨微動,訥訥地點了點頭,“好......我們出去看看。”


    林長纓眸光一亮,自顧自地嘀咕道:“那要不要帶雪燃呢!她要是去估計得見著什麽都買,她的小金庫也不知道夠不夠用,不過成風估計早就惦記著其他地方好吃的......”


    絮絮叨叨地說著,倒是難得見她這樣話多,沈清辭耐心聽著,心下五味雜陳,眼眶微紅,她精神頭上來,足足聊了有一個時辰才覺著困了,還不忘說著囈語。


    沈清辭注意到她快睡著了,輕輕地將她手中的暖手爐拿開,俯下身來將她抱在懷中,拉著被子上來。


    不料懷中人挪動了一下,囁嚅幾句,又抱緊他幾分,喃喃道:“清辭......”


    “嗯?”他以鼻音輕聲回複著。


    林長纓抵在他的肩頸,一呼一吸皆縈繞在他耳畔,隻說予他一人聽。


    “我想多了解你一點嘛......”


    沈清辭一怔,一時間,似有什麽堵在喉嚨說不出來,訥訥地看向她。


    林長纓許是真的困了,沒過多久就睡了過去,隻餘他愣在原處,借著窗外的微光,他以指背刮了下她的鼻梁,終是沒忍住,在眉心落下一吻。


    什麽話也沒說,抱著她睡過去,不願鬆開。


    似水的月輝不忍,透著琉璃窗花,撒入床腳,未驚擾床上之人。


    與此同時,江南的一處庭院,昏暗無光,隻餘盈盈月輝濺落在亭苑,煮水咕嚕咕嚕地微響,伴隨著茶香氤氳,阿諾將一盞茶泡好,遞到墨寒玉手上。


    墨寒玉吹著茶湯,眸光微亮,嘴角微揚,倒是少有的這般心情愉悅。


    “阿諾,這煮茶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阿諾嘀咕道:“國師大人,這真的好嗎?您可是不能吃熱食的。”


    “阿諾,多年夙願終將達成,已經無妨了。”


    他喃喃地說著,將茶一飲而盡。


    忽地,一聲冷哼響起,他抬眸望去,身著玄衣窄袖之人坐在房簷上,以手帕擦拭著手裏的東洋長刀,滲著縷縷寒意。


    借著月光餘暉,刀體晶瑩剔透,掩映著她的麵容,奈何不過一瞬,他又立刻轉過刀去,不願看到。


    “國師大人,你還真是猜對了,此次大梁真的暗中派出了長纓來查黑市。”


    墨寒玉微微憫笑,眸中似是盈著一彎月池,柔聲道:“這不就證明本國師的神通廣大?對吧!綠雉,哦......不對,應該是......魏小姐!”


    “切!”


    魏小姐暗罵一聲,翻身跳到庭院,體態輕盈,不露聲色。


    隻見她雙手交疊在身前,冷聲道:“反正,她要交給我來對付,你不準動,至於別的人,隨你怎麽樣,別妨礙到我。”


    倏地,幽幽樂嗬的笑聲響起,墨寒玉聳了聳肩,依舊不平不淡地笑著,玄扇嘩啦而開,歎道:“從小到大,你都是這般不可愛,還真是有......魏家人的作風。”


    魏小姐白了一眼,似是對他這不痛不癢的變態說話習以為常。


    “我倒想知道,你就這麽有把握,那個太子和昔王真的會幫你對付沈清辭?”


    “誰知道呢?”他不緊不慢地說著,“兩兄弟多年爭鬥隻為了金明殿的那個位置,若是被他們知道自己隻是他們父皇的棋子,恐怕......總有一個會心不甘,情不願吧!這對父親滔天的恨意恐怕會超過安王吧!我也挺好奇他們會做什麽?魏小姐,要不要來打個賭?”


    “賭什麽?”她沒好氣地應著。


    “賭誰先下手啊?我賭太子沈品文。”


    “沈品文?”她眉眼微蹙,“這太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書生,現在被關在東宮什麽事都做不了,早就大勢所趨,更何況沈懷鬆還有情仇,我賭......誒!不對!我為什麽要跟你賭!”


    這才後知後覺被墨寒玉帶進溝裏,引得阿諾嘎嘎笑起來。


    魏小姐隨即白了一眼,轉眸看向院內嚴陣以待的一群身著黑衣之人,於黑夜中,個個赤瞳隱現。


    尤其是領頭那個,正襟危站,奈何這赤瞳總感覺和他油然而生的正氣有點相悖,仔細一看,腰佩長劍,劍柄之處,依稀可見“明月”二字小篆。


    她不禁生疑,問道:“這就是你所謂的王牌?”


    墨寒玉拂了拂衣袖,緩緩起身,走下亭苑,手裏似是還持著骨哨類的什物。


    一聲骨哨響起,他赤瞳微閃,立刻半跪在地上,嚴陣以待。


    隨即幽幽說道:“自然,藏了十幾年的牌,如今終於要派上用場了,此次他們來江南,還得拜托你了。”


    說著,墨寒玉走到他麵前,輕聲喚道:“蕭大俠。”


    第94章 畫眉“關於你的,不得不信。”(二更……


    一個月後,朝廷肅整軍隊,將於上京城牆下出發,這段時間以來,璟帝似乎不同以往,有意參與朝政,插手以往監國事宜,甚至故意派遣沈懷鬆同行前往江南,遠離上京,與在江南巡查駐守的袁棠儀會和,徹底肅清這次倭寇動亂。


    出征的早上,王府的人一大早就起來忙活,他們二人亦是早早地起床,林長纓坐於銅鏡前,難得沈清辭要為她梳妝。


    沈清辭輕撚著發絲,一梳梳到尾,稍稍束起,林長纓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目光沉沉地盯著泛黃的銅鏡,緊攥著雙手,已是下定決心,無論遇到什麽,勢必要徹底查清此事,知曉當年的真相,決不能讓邊境同袍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倏地,哢噠一聲,喚回她的思緒。


    沈清辭以紅石榴發扣束縛著發絲,馬尾束好,林長纓不由得微驚,輕撫著頭發。


    “好久都沒有這麽紮頭發了,清辭的手藝還挺不錯。”


    沈清辭沉沉應著,眸光微閃,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從衣袖中取出一樣什物,交予她手上。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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