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冰火兩重天的身體怎麽受得住啊!


    她拿出隨身帶的銀針,先前溫君玨就教過她一些應急的方法,按著肩胛的穴位刺入,再以內力灌注,讓湧出的毒血滲在銀針上,將此逼出。


    不多時,內力遊走全身,一聲悶哼之下,銀針被逼出向四周射去,鮮血噴濺灑出,滴滴落在冰裂縫隙中,染成血花冰層。


    沈清辭緩緩睜開眼,似乎意識複回,一時間脫了力,倚在林長纓身側。


    林長纓輕擦著的他嘴角的血漬,眸間似是蒙上一層霧氣,顫聲道:“清辭,你感覺怎麽樣?”


    他緩了口氣,神思迷離間,不知看向何處,喃喃道:“快出去吧!看你冷的渾身都在抖了......”


    她搖了搖頭,一時喉嚨阻塞,極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怎麽辦,清辭,我該怎麽救你......”


    說著說著,沈清辭隻覺有什麽溫熱濕潤的,滴在他的臉上,他本想說些什麽,替她擦拭著,終是體力不支,昏睡過去。


    林長纓一怔,撫著他的額間,往心口裏帶,吻了下她的眉心,晶瑩的淚珠從眼尾流出。


    *


    陽光熹微,蒙蒙塵土散落在窗欞間,順著微風似有幾片竹葉在空中打了幾個旋,慢悠悠地蕩落在床欄邊上。


    奈何一縷長歎,似乎嚇到了它,幽幽地掉落到地上。


    林長纓正坐在床邊的地上,對著張人形圖紙,按著穴位來打算給沈清辭施針,身旁還有個稻草小人,早已被她紮得滿身瘡痍,就像個馬蜂窩。


    她瞄了眼床上的沈清辭,裸著上半身,可兩個時辰過去,她還是下不去手。


    溫君玨去到冰室後穩住他的情況,隨即丟給她一張圖紙就人不知道跑哪去了,隻說什麽有私事要做。


    林長纓咽了下喉嚨,她以往就知道些肩胛的穴位,可是如今讓她下手又怎敢放心,聽說這紮錯了可是會出大毛病的,甚至還有人因為紮錯真落下殘疾,於是這兩個時辰她都在研究著這玩意,甚至還拿自己下手試試,沒問題才敢下手。


    不多時,銀針立起,她先行往百分百確認的穴位紮下,沒多久沈清辭就像個銀刺蝟似的。


    林長纓長舒一氣,擦拭了下額間的冷汗。


    待她打算喝口茶時,衣袖稍動,轉眸一看,原是沈清辭醒了,拉了下她的衣袖,這虎口邊上的銀針正微微顫著。


    林長纓眸光一亮,“你!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沈清辭的頭向她稍稍一偏,柔聲道:“過來......”


    “啊?”


    林長纓稍愣,但還是湊過去,還以為有什麽話要說,不料卻聽沈清辭在她耳邊說道:“長纓,親我一下好不好?”


    “你!”林長纓瞄了眼他身上的針,“不行,你這都誒誒誒你這是......”


    “那我親你也是一樣的。”


    沈清辭紮著針卻仍想起身,嚇得林長纓將他按回去,奈何這手都不知往哪放好,又怕錯位弄到他了,隻好小聲嗔道:“別動了!”


    說罷,緩緩俯下身來,氣息縈繞著,氤氳著沉重的藥香,嫋嫋香薰,在空中回旋繚繞。


    林長纓吻著他眉心,一路往下下,及至眉眼、眼尾、鼻尖、麵頰,末至嘴唇,她合著眼,十分虔誠地吻著他,小心翼翼地啄著唇角。


    隻餘一縷眸光瞧著他的反應。


    約莫幾刻,這才舍得鬆開,二人微微喘著氣。


    林長纓抿著唇,說道:“你師父有交待過的,不可縱欲,這樣就夠了。”


    沈清辭沉沉應了聲,再清楚不過她正為他紮針,便抓著她的手指在自己腹部點著。


    “這裏,下三寸。”


    林長纓鬆了口氣,“還好你醒了,否則我還怕施錯針,真把你腿弄傷了我該怎麽辦?”


    說著,朝他這下三寸施針。


    沈清辭聽到,忍不住笑了下,似是初醒仍遊離在思緒之外,感慨道:“有時候,我還真是希望你能把我腿弄傷了,那樣的話,以你的性子,肯定會心懷愧疚,待在我身邊照顧著。”


    倏地,林長纓一怔,不知是不是這的溫君玨新調的藥草香料問題,沈清辭似乎仍沒完全清醒過來。


    落到此處,她沉聲道:“怎可這般自輕自賤!”


    “自輕自賤......”


    他稍稍一怔,不知看向何處,“我這脖子上的舊傷,不就是自輕自賤的後果的嗎?”


    心下五味雜陳,林長纓又按著他的指點施著針,眸光閃爍。


    “等這次上京的事處理好,我就帶你走,正所謂陰陽相吸,相生相克,我就不信了,這世上會沒有不能解的毒,我們去北漠,我也在邊境認識些當地有名的巫醫,那裏也是我長大的地方,想去看看嗎......”


    雖然沈清辭對北漠的邊境小鎮再熟悉不過,但他也還是點了點頭,應了聲。


    “好,我們一起去看看。”


    林長纓擦了下眼尾,剛想說些什麽,卻聽見門外呼哨而過,急促的腳步聲匆匆而來,未等她反應過來是誰,她下意識地起身,拉上床幃背對著床,看向門外。


    吱吱聲響,蕭雪燃推門而入,卻見林長纓似是驚弓之鳥般,瞬間做出這樣的動作,緊攥著床幃。


    “小姐,你這是?”


    “沒什麽,我給他施針呢?”


    許是下意識的動作,終是不想讓第二人看見。


    蕭雪燃癟了癟嘴,這怎麽那麽像是在護犢子......


    思及此,她長歎一聲,說道:“您不是說這溫前輩一回來就告知你一聲嘛,現在他回來了,正在藥廬裏。”


    林長纓眉眼一挑,心下似是篤定了什麽主意,往後瞄了眼,卻見沈清辭闔眼睡過去了,這幾日皆是如此,有時聊著聊著就聽不見聲,才知昏睡過去。


    蕭雪燃忍不住問道:“您怎麽突然這麽急著找他?”


    林長纓回過神來,撚好床幃,正色道:


    “我有些很重要的事,要問他一下。”


    第122章 當年這傻子,從來都不願說.....……


    山莊以江南亭台樓閣為主,雕欄畫棟,前山後河,坐北朝南,四處斜斜的陡坡皆種植了藥草,窗欞向陽,木梁磚台橫布,堂屋為中,簷口飛闕。


    溫君玨手持著酒葫蘆,似乎是從外麵尋酒回來喝,洋洋灑灑地大步向前,如今未著宮中太醫署官服,隻不過一襲粗布麻衣,衣襟微微敞開,倒多了幾分瀟灑落拓之氣。


    不多時,他輕輕一躍,以輕功飛至庭院亭苑下,餘光一瞥,似有銀光刺來,他反手從腰間抽劍而出,不過皓腕微轉之勢,銀光似被劍氣所吸,順著旋轉擺動,他反身擊向一邊。


    呼哨一聲,梅花鏢直刺木梁,烙下不深不淺的痕跡。


    他抬眸一看,隻見的林長纓從廊簷上下來,可見這梅花鏢是她使的,來試探他......


    林長纓定晴一看,他這把軟劍上的符文幾乎和沈清辭的一模一樣,想必都是由他親手打造,可是這把劍的劍銘卻是......利木?


    溫君玨注意到她在看什麽,將劍束回腰上,掩映在長袍之下。


    “找我作甚?那小子今早已經穩定下來了,按理說近來都不會再發作了。”


    林長纓反應過來,頷首道:“我想了解他的一些事,尤其是他在創立天寧閣之前,小時候的事。”


    “哦!”


    溫君玨眉眼一挑,飲了口酒,來回攛掇幾步,複又問道:


    “怎麽不去問成風?這小子的嘴沒把,現在隻要是你問的,恐怕就連沈清辭收過多少情箋都會告訴你。”


    “情箋?他還......”


    林長纓對上他這看好戲的目光,頓時反應過來這是他來打趣自己的,隻好沉聲道:“前輩,成風當時還小,對當年事都是一知半解的。”


    “那幹嘛不親自問他?”


    “我!”林長纓一怔,“我那不是怕他想起傷心事,您在他自小便陪著,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


    溫君玨冷哼一聲,背過身去,難道就要讓他想起來嗎?


    思及此,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往後瞄了眼,“那你想知道什麽。”


    “全部,關於他的一切。”


    林長纓沉聲說著,目光爍爍下可見其堅定。


    “行啊!和我比一場,正好讓我看看,林楓華教出怎麽樣的好女兒。”


    此話一出,庭院裏灌叢簌簌而動,李成風和蕭雪燃兩人正聽著牆角,一聽兩人要比試,頓時懵在原地,探出個頭來,瞧著這二人,著實大事不妙。


    林長纓喉嚨微動,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平日向溫君玨靠近幾分,都能感受到其氣沉丹田之下,源源不斷的深厚內力,如同蕭申晨一般。


    末了,她抱拳說道:“既然如此,還請前輩賜教。”


    說罷,抽出從軍中帶來的長劍,奈何被溫君玨製止住。


    “等等,這才是屬於你的劍。”


    不多時,他讓庭院打掃的小藥童去了趟他的居室,拿來的竟是劍匣。


    林長纓凝眉一緊,這劍匣上的家徽再熟悉不過,這難不成是她的劍......


    接過之後,熟悉的機關方位排位布好,將其抽出一看。


    “長明......”


    而且劍體裂紋早已修補完好,甚至在劍格上以符文煉製的,以此來減輕此處的力度和阻力,其氣流所驅愈加繁複。


    “這怎麽在您手上,我明明記得當時交給了祖母的。”


    溫君玨聳了下肩,歎道:“是清辭那小子拿來的,說不定是問了你家的老太太,約莫都是半年以前了吧,屁顛屁顛跑來找我修補,這劍乃是玄鐵加以昆吾石煉製而成,可費了老夫好大一番功夫才修好。”


    林長纓攥緊了劍柄,抽出短短一截,依稀可見“長明”二字。


    眸光微閃間,心下漫上暖意。


    伴隨著錚錚微鳴,她抬眸一看,銀光拂過她的眉眼,溫君玨二話不說地持劍的而來,她翻身而上木梁,順著廊簷上了屋頂。


    溫君玨足底一點,直接登九尺之高,窮追不舍,金石鐺鐺下,林長纓被打得措手不及,隻得先行防守。


    李成風和蕭雪燃兩人從灌叢裏竄出來,瞧著這兩人的劍拔弩張,他們卻是絲毫沒有要阻止的意思,不禁頗為感歎。


    “我可終於知道你為什麽說從小被打到大了,就這麽追著打,這逃跑的功力也見長啊!”


    李成風的苦笑了幾聲,似乎回想起什麽,無奈道:“沒辦法,師父說要先學會挨打,要是打不過,也要學會逃,總好比呈一時之勇,好不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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