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走後,賀一舟重新回到病房,在病床旁坐下,輕聲安撫著他:“輕舟,我們給江苑打個電話吧。她不會怪你的。”


    聽到江苑這個名字,賀輕舟暗淡無光的眼短暫的多出一抹光亮。


    隨即,又很快暗下來。


    “姐,我現在。”他極輕的苦笑,抬眸看她,“又有什麽資格找她呢,”


    “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你也是受害者,你的本意不是這樣的。江苑是個講道理的好孩子,她會原諒你的。”


    “可是我沒辦法原諒我自己啊。”這些天來,他不吃不喝,隻靠輸液來維持,消瘦的厲害。


    臉頰都可見骨了。


    他反複重複那一句:“我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


    “不能因為她是好孩子,我就讓她原諒我。”


    “從小到大,因為她是好孩子而欺負她的人已經夠多了。”


    “我不能也這樣。”


    他抬起手臂,擋住自己的眼睛。


    肩膀劇烈的顫抖著。


    那一聲哭腔從胸腔溢出來:“姐,我是不是,不能和她在一起了。”


    -


    賀輕舟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星期,他沒讓賀一舟把自己記憶恢複的事情說出去。


    賀一舟問他:“你不想讓江苑知道?”


    他低垂著眼,臉色蒼白,沒有半點血色。


    手上的動作慢了半拍,然後輕輕說出三個字。


    “我不敢。”


    江苑升高中那年,每天都得補課。


    放學以後直接去補習班,等下課已經很晚了。


    她家裏沒有人去接她,但從補習班走到公交車站,需要很長一段路程。


    那裏沒有路燈,也沒什麽人經過。


    賀輕舟不喜歡補課,所以幹脆每天在補習班外等她。


    怕她肚子餓,每次都不忘給她準備一些宵夜。


    有時候是他自己做的,有時候是家裏的阿姨做的。


    時間來不及的時候,他會直接去店裏買。


    賀輕舟背著兩個書包,一路上嘴巴就沒停過。


    江苑慢條斯理的吃著蛋撻,他在旁邊和她吹牛逼。


    說自己今天打籃球有多帥,她沒去看那是她的損失。


    他還在耿耿於懷,江苑明明答應好要去看他打比賽的,結果她又放他鴿子。


    他低著頭,邊走邊踢地上的小石子。


    然後,一雙白嫩的小手伸到他麵前,上麵還拿著一個蛋撻。


    賀輕舟疑惑抬眸,江苑衝他笑了一下:“獎勵。”


    “獎勵?”


    她點頭:“獎勵你今天打籃球很帥。”


    賀輕舟小聲嘟囔:“拿我給你買的蛋撻獎勵我,還挺會做順水人情的。”


    他接過蛋撻,別開臉,卻悄悄紅了耳朵。


    以前她單獨走個夜路自己都不放心,哪怕每天都得在外麵等她兩個小時,都毫無怨言。


    可卻在她被變態尾隨的時候,他在和客戶喝酒,沒有接到她的電話。


    他不敢去回想那萬分之一的可能。


    每次想到,骨頭都會疼的厲害。


    賀一舟一晚上沒睡,連工作都在客廳,生怕賀輕舟會做出什麽想不開的舉動來。


    他把江家那個丫頭看的比自己的命還重。


    眼下剛恢複記憶,一時半會肯定接受不了。


    她得給他時間慢慢消化。


    可就怕他自己消化不開,做出什麽傻事來。


    畢竟這事他也不是做不出來。


    忘了是哪一年了,江苑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麽錯,被她爸打。


    賀輕舟那時因為和人打架被禁足在家裏,整天抄寫金剛經。


    還是晚上的時候,家裏的阿姨給他送飯,發現房間裏沒人,窗戶卻開了。


    他的房間在三樓,就這麽生生的跳了下去。


    聽說那次他把江苑她爸的車砸了,還花錢找了個幾個打手,把她爸動手打人的那條胳膊也折了。


    這事還是之後才傳到賀一舟耳朵裏的。


    賀老爺子當時還健在,差點氣到心髒病發。


    往日都是拿畫筆的手,此時抄起拐杖就往他身上打。


    他們一家人都過去攔,讓賀輕舟趕緊認個錯了事。


    他卻挺直了脊背,眼中尚帶戾氣:“我是錯了,沒把那個老狗逼的腿也一起打折!”


    老爺子拿著拐杖的那隻手顫抖的厲害:“你......你要氣死我!”


    那次的結果就是,江苑她爸在醫院躺了十來天,胳膊打著固定出了院。


    賀家隨便給了他點甜頭,就把這事給打發過去了。


    賀輕舟倒是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老爺子是真氣壞了,下手也狠。


    後背打的沒一處好地方,他倒是也有骨氣,死活不鬆口是自己錯了。


    還說下次不拿棍子,直接拿刀。


    他要是再敢動江苑,他就殺了他。


    大不了一命換一命。


    因為這事,他爸媽也受到了波及,老爺子說都是他們溺愛的狠了,才養出這麽一個不孝子孫來。


    那段時間賀輕舟睡覺隻能趴著,上衣都沒法穿,挨著肉就疼。


    後來江苑來看他,他紅著臉拿被子去遮自己的上身。


    卻因為動作過大,而不小心扯到了傷口。


    江苑自責的抿了抿唇,然後輕聲問他:“賀輕舟,你疼嗎?”


    他忙搖頭:“不疼。”


    江苑走過去,手上拿著她的藥膏。


    她每次挨了打,都會用這個,去腫很快。


    她讓賀輕舟趴好,她給他上藥。


    賀輕舟紅著臉,半晌沒動作。


    江苑喊他:“賀輕舟。”


    她的聲音輕輕軟軟,像是羽毛。


    瘙的他癢。


    然後他紅著臉,鬆開手,趴在床上,身上隻穿了條灰色的家居褲。


    他有肌肉,八塊腹肌。


    雖然被自己喜歡的人這麽直白的看著,有些難為情。


    但某種臭屁心理作祟,他忍著疼痛,悄悄使勁,為了讓自己的背肌看起來更明顯一點。


    江苑卻拍了拍他沒受傷的肩膀:“別用力。”


    小心思被發現,他的臉更紅了,埋在枕頭裏,久久不肯抬起來。


    還是賀一舟進來送洗好的水果,提醒了一句:“別把自己給憋死了。”


    身側傳來壓低的笑聲。


    賀輕舟抬起頭,看到江苑終於笑了。


    在他鬆了口氣的同時,江苑卻突然靠近他:“賀輕舟,你是不是發燒了,你的臉好紅。”


    ......更紅了。


    他明明說過要保護她一輩子的。


    那天他接到江苑的電話,想要開車去找她當麵問清楚。


    不管是什麽原因,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的。


    她不喜歡什麽,他統統都可以改。


    他可以變成她喜歡的任何樣子,哪怕讓他去整容他也不會有片刻的猶豫。


    可是注意力卻怎麽都集中不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江苑要態度如此堅決的和他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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