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一招,的確很高明啊。”張獨眼誇讚道:“自己不費一兵一卒,就把老八股搞了個灰頭土臉,損兵折將。”


    張獨眼嘴上誇讚,心裏卻覺得大老板這一招夠孫子的,這件事原本跟老八股沒什麽關係,但老板偏偏故意泄露給老八股他們一些消息,就衝著這些消息,老八股上鉤了。


    老八股知道白狼山不是什麽善地,為了把事情做妥當,專門派了門下幾個非常得力的夥計,但前後幾天時間,派出去的人全都死掉了。


    “他們太貪,如果心裏沒有貪念,又怎麽會上鉤?”


    “說的是,多少人就毀在一個貪字上麵了。”


    “你卻是個聰明人。”老板放下自己的茶杯,又從水缸裏打了一壺冬天存下來的雪水,放到小泥爐上,說道:“這麽多年,該拿什麽,不該拿什麽,你心裏這杆秤,比誰都清楚。”


    “這是祖師爺的話,我們講究的是德財配位,有多大的德,就有多少財,不是自己的,非要強取豪奪,最後會有禍端。”張獨眼笑眯眯的說道:“我不敢忘記了祖師爺的訓誨,祖師爺也誠不欺我,這麽多年,大風大浪經曆過,卻還能留著這條老命。”


    “你們祖師爺,也是聰明人。”


    “對了。”張獨眼像是想起了什麽,說道:“我臨回來之前,在山外頭遇見了一支隊伍,不過,我不認識那個領頭的,是個女人,歲數也不大。”


    “什麽樣子?”


    “模樣很俊俏,身上帶著孝。”張獨眼想了想,說道:“口音不是本地的口音,應該是北方人,說話似乎帶著山西那邊的方言。”


    “那是杜家的,杜青衣。”老板一聽張獨眼的講述,腦子裏立刻閃出了江湖上那些成了名的女人,說話帶著北方口音,身上又帶著孝,那除了杜家的杜青衣,就沒別人了。


    “我給他們隨便指了條路,誑他們進山了。”張獨眼現在想想杜青衣,依然覺得有些可惜,杜青衣模樣好,聲音甜,而且歲數也不大,要是死在了白狼山,有些大煞風景。


    “江湖女人,碰不得。”老板看看張獨眼的表情,就知道張獨眼在想什麽,畢竟這麽多年的關係了,張獨眼了解老板,老板也了解張獨眼:“江湖裏的女人,你看著好像是一團棉花,但棉花裏,都藏著刀子的,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背後給你一刀。”


    “隻是想想而已。”


    “這件事,該收尾了。”大老板站起身,拿起剛剛沸騰的水,給張獨眼泡了一壺茶,說道:“殺衛八。”


    “好,收了尾,我也該歇歇了,上了歲數,腿腳都不方便了。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替你做事了。”


    “殺了衛八,我再給你一筆錢。”老板的心情看起來很是不錯,現在基本已經達到了目的,隻要再除去衛八這個棘手的釘子,就十全十美:“加上你以前的積蓄,足夠舒舒服服的活後半生了。”


    老板走出屋子,張獨眼慢慢的把一壺熱茶都喝下去,這些日子,他雖然在外奔波,但並沒有放下老板交待的這件事。


    他知道,這是個紮手的差事,衛八不是軟柿子。想要殺了衛八,就要下一番功夫。


    廣袤的白狼山,在白天的時候非常的寂靜,或許是因為惡劣的環境讓所有的生靈都學會了存活之道,即便是在安靜之中,飛禽走獸也不會隨意的露麵,走在草木之間開辟的道路上,幾乎看不到活著的東西。


    王換他們進山已經有五天了,路依然在延伸,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是盡頭。這五天時間裏,經曆了一些事情,卻沒有什麽收獲,隊伍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很仔細的尋找。


    此時此刻,在前麵探路的人說,前頭是一條峽穀,繞不過去,隻能先爬到底部,然後再想辦法從對岸爬上去,如果繞路的話,不定得走多少冤枉路。


    路是越來越難走了,王換始終懷疑,他們現在走的這條路究竟對不對,但之前發現的那個老八股的人,算是一個意外的線索,杜青衣和蘇日雲隱隱覺得,路應該沒錯。兩個人都這樣堅持,王換也就說不出什麽了。


    探路的人回來跟王換說了一下,他也親自到峽穀那邊看了看,這的確是一條繞不過去的峽穀,好在不算深,如果到了峽穀的底部,隊伍裏那些賀蘭鷹的人,有的是辦法攀爬到對岸去。


    隊伍在峽穀的邊緣停了下來,蘇如雲叫了兩個人,先下去探探。賀蘭鷹的人幼年時,生活在遙遠的賀蘭山脈,對他們來說,穿山越嶺,是家常便飯。兩個人很快就到了峽穀的底部,目測一下,從地麵到峽穀底部,大概有五六丈高。


    峽穀的底部全都是石頭,坎坷難行,兩個賀蘭鷹的人在下頭觀察了一會兒,其中一個就從底部開始朝對麵攀爬。五六丈的距離,再加上石壁凹凸起伏,很多可以借力的地方,所以徒手都能爬上去。


    很快,這兩個人就爬到了對岸,他們放下來兩條很結實的繩索,後麵的人可以借著繩索朝上麵爬。


    隊伍的人依次進入了峽穀底部,王換留在最後斷後,站在峽穀上方,底部的一切,都映入了眼簾。


    經過前幾天的波折,隊伍裏的人都比較謹慎,很有秩序,在下頭排著隊,一個一個的順著繩索朝上麵爬動,王換看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麽異常,自己也打算下到峽穀的底部。


    就在他還沒有抬起腳的時候,餘光一瞥,隱約就在峽穀底部靠著東邊的地方,看到了一道一閃而過的白光。


    第466章 亂殺


    那道白光在亂石之中穿梭,王換又看了一眼,原本稍稍平靜的心,現在頓時又高懸起來。


    他終於分辨出,那道白光,並非一道光芒,而是一團影子,很快的影子。影子在亂石之間電一般的穿梭,被陽光一照,渾身上下都泛起了一團銀芒。


    白狼!


    王換看出來了,那是一條碩大的白狼。渾身上下的皮毛都像雪一樣,白的有些耀眼。


    “小心!”


    他一下子感覺到了危機,盡管自己站在峽穀的上方,還沒有進入峽穀的底部,可是,一股洶湧的殺機,已經鋪天蓋地的湧動了過來。


    他明白了,這條白狼是帶著滿滿的殺意而來的。白狼生活在山裏,平時少不了捕獵,它不可能不知道,在夜晚或者在植被茂密的地方,更容易得手,可這條白狼等不到夜晚,直接就在峽穀底部出現,這說明了什麽?


    這說明,這條白狼恨透了他們,已經到了迫不及待要殺了他們的地步。


    麵對這樣一條精靈般的白狼,王換想不出別的辦法。白狼雖然體型碩大,卻無比的靈活,下麵的人聽到了王換的呼喊聲,猛然一驚,等他們不約而同轉過頭的時候,那條白狼已經跳到了亂石的上方,居高臨下,一躍而來。


    白狼的氣勢排山倒海,淩空撲下,距離最近的兩個人頓時慌神了,想要抬手抵擋,但是,白狼無可匹敵,盡管是一頭山中的猛獸,卻絕非這兩個人可以阻擋的。


    別的人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也來不及救援同伴,白狼已經攜帶著一股腥風,落了下來。白狼的爪子,尖利如刀,身子還沒有落地,一爪子抓過來,一個人的臉幾乎被抓成了兩半兒,慘呼了一聲。


    慘叫聲還沒有斷絕,白狼已經落地,它的爪子隻是在地上點了一下,跟著又彈跳起來。


    王換不知道該怎麽去幫忙,在峽穀的上方呆住了,這時候,他突然有所感悟,他覺得,這條碩大又凶猛的白狼,應該不是天生一身白色的皮毛,隻是因為這條白狼活了太多年,就跟人上了歲數一樣,鬢發如霜。


    一條狼,能老到皮毛都變的雪白,那該活了多大歲數?


    更讓人驚訝的是,活了這麽大歲數,動作卻依然如此的敏捷,讓人難以置信。


    王換的腦子轉動的似乎還沒有白狼的動作快,這閃電般的一瞬,白狼已經騰空而起,又抓到了一個人。尖刀般的爪子隻要沾到人的皮肉,就是一條深深的傷口。


    被撲倒的人還要掙紮,但白狼不給他任何機會,一張嘴,直接咬斷了對方的脖子。


    連著殺了兩個人,隊伍裏所有的人才反應了過來,杜家的人急忙護住了杜青衣,賀蘭鷹的人則護住了蘇日雲。


    賀蘭鷹的人,看著好像比杜家人還要緊張,而且臉龐上明顯有一種深深的畏懼。盡管這個年頭已經有了火車輪船,可是,賀蘭鷹的人的思維,仍舊留存在許久之前,就跟千百年前他們的祖先那樣。


    他們生在賀蘭山,長在賀蘭山,信奉神明,膜拜星耀,他們覺得天地萬物皆有靈,尤其是那種山中的飛禽走獸,如果異於同類,那麽,就一定有很厲害,很恐怖的一麵。


    這頭白狼,顯然是異種,賀蘭鷹的人比杜家人還要畏懼,他們圍著蘇日雲,在不斷的後退,最前麵的幾個人雖然握著很寬很厚的開路刀,卻沒有進攻的意思,在他們看來,此時此刻能保住命,已經是奢望了,更不要說去反擊。


    白狼在人群之中來回的閃爍,依然快的好像閃電,杜青衣被杜家的人護著,快步朝著那兩條垂落下來的繩子跑去,現在隻有飛快的攀爬上去,才能找到一條活路。


    杜青衣有些緊張,但她還沒有緊張到把什麽都忘記的地步,她攥住了自己的手槍,再凶猛的野獸,隻要挨兩顆子彈,也會偃旗息鼓。杜青衣握著槍,可一時半會之間卻找不到開槍的機會,白狼的速度太快了,根本就沒有時間去瞄準。


    杜青衣不敢隨便開槍,如果一槍無法命中,那麽槍聲傳出去,自己必然會變成白狼的目標。


    “當家的,你快走!”杜家人還是很厚道的,在這種危急關頭,都沒有退縮,一個勁兒護著杜青衣朝後麵的繩索退卻。


    所幸的是,那條白狼好像沒有刻意的注意杜青衣,隻要周圍有人,它就不停的撲殺。


    王換沒敢亂動,他現在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用處,他在觀察,看看有沒有機會,能襲殺這條白狼。


    白狼橫衝直撞,沒有人能攔得住他,兩個杜家人拿著長刀,想過來試探一下,但是他們的刀子快,白狼更快,在刀光之中飛閃,鋒利的刀子,完全無法近身。


    看到這裏的時候,王換突然感覺到,這頭白狼如同一個被仇恨衝昏了頭腦的人,根本就不管對方是誰,隻要看到人,就是一通亂殺。


    王換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他第一次來到白狼山,也是第一次麵對麵的見到這條白狼。


    但是,隻要稍稍動動腦子,就能想得出,白狼痛恨的,不是某個人,而是所有的人。


    隻要是人,就會遭到白狼的襲殺。


    這樣一想,王換猜測到,老八股的人進入了白狼山,多半也遭遇了這條白狼,被這一條白狼滅了幾乎整支隊伍。


    這條白狼,為什麽這麽痛恨人?進山的人到底做了些什麽?


    現在考慮這樣的問題,純屬白費,最要緊的是怎麽樣解圍。王換在上麵看的心驚肉跳,白狼一直像一道白光,閃個不停,誰也扛不住如此迅猛的撲殺,轉眼的功夫,又有兩個人被撲倒在地,血肉橫飛。


    杜青衣退到了從上方垂下的繩索跟前,與此同時,蘇日雲也在眾人的保護下退到這邊,兩個人一人抓著一條繩子,拚命的朝上攀爬。那條白狼似乎是聽到了響動,猛然一轉身,不假思索,衝著杜青衣和蘇日雲的方向就撲了過去。


    王換抓住這個機會,急忙從峽穀上麵爬到了峽穀的底部,他爬的很快,但是雙腳還沒有站穩,白狼已經衝破了兩個杜家人的阻攔,一口氣到了繩索的下方。


    杜青衣隻爬了不到兩丈高,白狼一抬頭,兩腿後腿一蹬,拔地而起,一下子咬住了杜青衣的一條褲腿。


    第467章 心生猶豫


    杜青衣被咬住的時候,旁邊的人都慌了,杜青衣也臉色一變,她能感覺到那陣迫人的殺氣,這條白狼,似乎比最凶狠的凶徒還惡了幾分。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的一瞬,白狼咬的很緊,所幸的是,隻是咬到了褲腳,並未咬住皮肉,杜青衣猛然一晃腿,白狼絲毫都不放鬆,旁邊的一個杜家人握著刀衝上來,攔腰朝白狼砍了過去。


    就在這一刻,白狼的身軀一抖,它咬著杜青衣的褲腳,身子是懸空的,就這麽一抖,身軀立時便晃動了起來,杜家人手裏的刀鋒,幾乎是貼著白狼的脊背劃過去的。


    王換已經下到了峽穀的底部,當他目睹這一切的時候,心中的驚訝,溢於言表。


    即便是一個練過功夫的人,在這樣的情形之中,也不可能像白狼這樣躲的如此迅猛,又如此巧妙。


    王換眯了眯眼睛,這條白狼,簡直已經要成精了。


    不過,白狼這樣一抖動,刺啦一聲,杜青衣的褲腳撕裂了,她跟著又是一甩腿,白狼的嘴裏一空,咬著一截撕裂的褲腳,落到了地麵。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杜青衣連想都沒想,抬手舉槍,對準了白狼,隻要瞄準,扣動扳機,白狼不死也要重傷。


    這時候,王換跑到了距離很近的地方,他的腳步聲或許驚擾了白狼,白狼轉過頭,看了王換一眼。


    就這麽一眼,王換的身軀就好像觸電了一樣,猛然一顫,他眼前似乎又出現了一片朦朧的白光,白光彌漫著,在他的視線裏,那條白狼的身影好像在變幻。


    此時此刻,王換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還是自己的腦子出了毛病,他突然看見,白狼的身影,好像變成了一個老人。


    一個垂暮的老人,生命肯定將要走到盡頭了。老人的鬢發斑白,回頭望向王換的時候,眼中隱約還有淚水。


    那是痛恨的淚水,是仇恨的淚水,好像老人的心裏,是一片苦水匯聚的汪洋,無論如何,都無法忘記心裏的仇恨。


    王換的腦子,依然混混沌沌的一片,他突然感覺到,這隻白狼在這兒襲殺隊伍裏的人,肯定有原因。


    這時候,他的餘光一瞥,一下子看到了杜青衣手中的槍,王換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他猛的喊了一聲:“別開槍!”


    這一聲讓杜青衣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那條白狼,也警覺了。


    嘭!!!


    杜青衣還是扣動了扳機,可是,就因為王換喊的那一聲,她的準頭微微偏了那麽一點,白狼也搶到了先機,身子朝前一躥。這一槍,終究還是落空了。


    “別開槍!”王換被槍聲驚醒了些,他的視線還是有些模糊,他有點分辨不清楚,眼前的白狼,究竟是人,還是一條狼。


    隊伍裏的人經過之前的經曆,對王換的話還是有幾分信服的,在這種危急關頭,王換讓他們停手,就必然有道理。杜青衣一槍放空,正準備再開第二槍,王換這麽一喊,杜青衣就猶豫了。


    “你有仇,但仇人不是我們。”王換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條白狼,白狼的影子,還是在眼前不斷的變幻,晃動,他慢慢的朝前走了一步:“我們是剛剛進白狼山的,以前從來沒有來過。”


    白狼也停下了腳步,它望著王換,好像對王換的話,還能聽懂幾分。


    王換說完這些,便不再多說,麵對有的人,有的東西,話無需太多。他心裏已經很清楚,現在如果傷了這條白狼,勢必會引發對方更瘋狂的報複,這條白狼要逃走的話,沒有人能追得上他。


    王換也覺得很無奈,之前在林子裏,平白無故死了幾個人,現在在這兒,又死傷了幾個,最要命的是,死了人,還不能去追究,不能找仇家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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