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換迎上無念,對於王換的歸來,無念略略有些驚訝,他當時看的很清楚,王換的魂魄都被那隻古怪的小碗給吸走了,可是過了沒多久,王換竟安然無恙的歸來。


    “你沒事吧?”


    “沒事,好好的。”王換自然能看得出無念神色中那一絲疑惑,跟他解釋了一番。


    王換尚未說完,無念聽他是從狗爹和瘸腿狗藏身的洞穴中逃出來,立刻說道:“知道他們的藏身地,正好,帶我去。”


    無念的話裏,帶著些許的殺氣,王換知道無念的為人,他急忙擋在無念身前,搖了搖頭:“我答應過那個怪老頭,不殺他的瘸腿狗。”


    王換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講完,狗爹已經行將就木,沒幾天活頭了,剩下那條瘸腿狗,也成不了什麽氣候。臥屍溝這地方,在周圍凶名遠播,沒人會來。


    無念望著王換,似乎有一點不甘,他天性就是如此嫉惡如仇,剛才又因為不熟悉情況,在瘸腿狗那裏吃了一點小虧,咽不下這口氣。


    四大皆空,其實是沒人能完全做到的。


    “我答應過的事情,若是食言,我良心過不去,我怕下拔舌地獄。”


    麵對王換的請求,無念最後還是讓步了。


    前方,依然是一片茫茫的雪域,無念也感覺到了一絲未知的惶恐。這片深邃的山,讓他有些始料未及。他沒有來到這裏之前,怎麽也想不到,在這兒會隱藏著這麽多令人不可揣度的危機。


    後麵的路,會那麽平安嗎?無念不知道。


    他們接著朝前尋找,按道理說,老板的隊伍一定是從這裏經過了,那麽多人,再加上騾馬,不可能不留下痕跡,但是,兩個人又走了四五裏,雪地上似乎沒有一點點線索可以查找。


    他們在這片雪域中尋找了整整兩天,已經走出了臥屍溝,隻是,老板的隊伍,仿佛蒸發了一般,始終沒有任何線索。王換總是覺得不可能,他還不死心,想要到臥屍溝的外圍再繞一個大圈。臥屍溝不止一個出口,老板的隊伍如果從別的出口離開這裏,多半是會有點痕跡的。


    “不用找了,再找,也不會有結果的。”無念勸道:“即便現在找到了,他們肯定也走遠了。”


    “那怎麽辦?”


    “再找機會。”


    老板的隊伍要在這裏熬過這個冬天,他們的人多,人吃馬嚼,消耗很大,他們必須的尋找有人煙的地方,去補充糧食和草料。王換不願意就這樣走,卻又無奈。


    光頭漢子說過,出了臥屍溝,至少還要五六十裏,才能遇到人煙,關外的人本來就不是很多,尤其是在靠近山地的地方,人煙更是稀少。兩個人一路走了很久,終於,他們找到了一個小屯子。


    這個屯子,其實隻能算是一個臨時的聚集地,有獵人,有落單的采參人,基本都是從關內來的,在這裏沒有固定的家,隻為了掙錢,到了冬天,就守著山邊,等到天氣開始轉暖,山裏能進人的時候,就會第一個進山。


    這種屯子人不很多,卻比較安全,混跡在此的人三教九流,藏龍臥虎,貓冬的胡子不會侵擾這些地方。無念和王換趕到這邊的時候,是一個晴天,太陽懶洋洋的掛在半空,灑落的陽光帶著一絲暖意。


    當無念走到這個屯子外頭的時候,陡然間停住了腳步,王換以為他發現了什麽。


    “有什麽情況?”


    “不是。”無念搖了搖頭,說道:“我隻是覺得,有一股氣息,很強,卻又很縹緲。”


    王換什麽也感應不到,隻不過聽無念說起來之後,他對這個小小的屯子,產生了一些好奇。


    在寒冷的冬天,即便是一絲溫暖的陽光,也會讓人感覺很舒適,屯子裏的人都沒有什麽事兒,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抽著旱煙,扯著閑話。無念和王換到了之後,有人打量了他們一番,隨即,一個人出聲跟他們搭話。


    屯子裏的人倒還很好打交道,三言兩語之後,就讓王換和無念坐下了。王換抽出自己的煙袋,裝了一袋煙,一邊抽著,一邊跟對方交談。


    “我們想買點糧食,有賣的嗎?”


    “糧食……”一個大胡子笑了笑,說道:“糧食是有,可還要看你出什麽價錢,今年的天兒賊冷,糧食也金貴。”


    “價錢好說。”王換取了一些錢,都是從虎跳山那邊帶出來的,不是自己的錢,花著不心疼。


    他的豪爽和大方立刻引起了大胡子的好感,在王換的感染下,大胡子也沒有囉嗦,賣給了王換一些糧食。


    糧食不能直接吃,還要上磨,然後做成幹糧,這需要一點時間,借著這個機會,王換和大胡子攀談的不亦樂乎。大胡子很健談,和王換嘚吧了好半天。


    王換套問了不少話,從套問之中,他得知,這個屯子從入冬以來,就沒來過外人。


    也就是說,老板的隊伍並未到這兒。


    王換有些失望,原本已經尾隨上了老板,但就在臥屍溝那邊稍稍耽誤了一下,所有的線索全都中斷了。


    他不由自主的朝屯子外麵望了望,天地好像連成了一體,銀裝素裹,廣袤到沒有邊際,在這片茫茫的林海雪原之中,要找一支隊伍,談何容易。


    這時候,無念來到了王換身邊,大胡子也正好叫人把王換買下的糧食上磨磨成麵。


    “那邊的一個棚子裏,有人一直在注視你。”


    “哪兒?”王換聽到無念的話,下意識的朝周圍看了看。但是他什麽也沒看見,這個屯子裏頭沒有正正經經的房舍,全都是用原木和幹草樹枝搭起來的窩棚。所有的窩棚看著都是一個模樣,也分不清楚有多大的區別。


    他看了整整一圈,卻沒有發現誰在窩棚裏悄悄的注視自己。


    王換轉過頭,用疑惑的目光望著無念。


    “他就在那邊,你看不到他。”無念靜靜的說道:“那個人很強。”


    順著無念的目光,王換才發現,不遠處一個並不顯眼的小窩棚。窩棚的門似乎開了一道若有若無的縫隙。


    “走,我們去會會他。”


    無念邁步朝著窩棚走去,王換跟在身後,當走到窩棚門外的時候,窩棚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窩棚裏,有一個骨瘦如柴的老頭兒,頭上戴著一頂很可笑的帽子,正盤坐在地上,手裏捏著一串黑不溜秋的念珠。


    無念站在窩棚的門口,終於確定了下來,這個骨瘦如柴的老頭,果然就是自己在屯子外麵感應到的那股強大又縹緲的氣息的來源。


    瘦老頭兒的目光,仿佛一直都落在王換身上,等到窩棚的門打開之後,瘦老頭兒越過無念,直接衝著王換招了招手,那動作,分明是示意王換進去。


    王換站在外頭,有點不知所措,不過,無念倒是沒有驚慌,他微微的一側身,給王換讓出一條路。


    王換走到窩棚門外,又看了看這個瘦老頭兒。瘦老頭兒的歲數應該很大了,不僅瘦,而且臉上身上的皮都鬆塌塌的,鬆弛的眼皮遮擋住了他的眼睛,隻能看到他的眼睛是一條縫。


    因為有無念在身邊,王換心裏還是比較踏實的,他走進了窩棚,瘦老頭打了個手勢,讓王換坐下。無念沒有收到邀請,不過,還是不客氣的跟著進來,坐到了王換身邊。


    “說吧。”瘦老頭撚著手中那串黑黝黝的念珠,對王換說道:“你想要什麽?”


    第593章 做交易


    瘦老頭兒的話讓王換摸不著頭腦,從到這兒開始,王換就沒有說過什麽要緊話,隻是找大胡子買了一些糧食,用來做幹糧。瘦老頭兒一開口就這麽問,王換搞不懂他的意思。


    “你的話,是什麽意思?”


    “你想要什麽?”瘦老頭兒說道:“你難道就沒有想要的東西?”


    “我現在還真的說不上來,自己想要什麽。”


    瘦老頭兒咧開嘴,笑了笑,他可能盡力想要笑的和善一些,溫暖一些,但他的長相,再加上窩棚裏的氣氛,讓他的笑容看起來總是有點別扭。


    “錢,老山參,黃金,老藥,狐狸皮,貂皮,虎骨,熊掌……”瘦老頭兒說道:“這些東西,你要多少,我就能給你多少。”


    王換忍不住看了看身邊的無念,到了這個時候,他心裏似乎有了點數兒,一般情況下,有人主動要給東西,而且是價值不菲的東西,那麽,對方付出的同時,勢必也要索取。


    這可能是一種交易,不管等價不等價,總之是交易。


    “我要這些東西能做什麽?”


    “那你到關外來,不為了這些東西?我沒有多少現錢,但這些東西帶回關內,轉手就能賣個好價錢。”瘦老頭兒微微的佝僂著腰,不斷的撚著手中的念珠,說道:“不是我吹,老山參,我能給你找來七八支,拿它賣了錢,回關內能買房子買地買女人。”


    王換忍不住又拿出煙袋,裝了一袋煙,打火點燃,旱煙抽起來嗆喉嚨,勁頭兒太大了,抽了一口進去,就好像嗓子裏猛然被塞了一大團髒兮兮的抹布。


    王換強忍著,噴了口煙,說道:“那你想要什麽東西?”


    “聰明人兒,聰明人兒。”瘦老頭兒指了指王換,一張老臉笑的更加燦爛了,說道:“我就要一點東西。”


    “你說,要啥?”


    瘦老頭兒轉過身,從窩棚一角拿出了一個黑乎乎的布包,重新坐回原位,隨手一抖。


    布包一下子被抖開了,王換吃了一驚,他看見這個布包裏裝著各種各樣的小刀。小刀奇形怪狀,非常鋒利,林林總總,得有十來把之多。


    “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手很熟,包管你沒事兒。”瘦老頭兒把布包卷了起來,說道:“我就想要你一塊兒骨頭。”


    “骨頭?”王換隻覺得自己的腦門一涼,就是因為從狗爹那裏得到了比較確切的說法,因此,瘦老頭兒一開口,王換下意識的就想到了自己額頭的那塊骨頭。


    “你腦門上的那塊骨頭,我就要那個。”瘦老頭兒說道:“那塊骨頭,也不是你的,我把骨頭給你取下來,再給你裝上一塊,不耽誤你的事兒,咋樣?”


    果然,這個瘦老頭兒索要的,竟然真的是王換額頭的那塊頭骨。


    “不換。”王換馬上搖了搖頭,難怪這個瘦老頭兒一直盯著自己,原來圖謀的是這塊頭骨。王換很幹脆的就拒絕了對方的要求,站起身想走。


    “等等,等等。”瘦老頭一看王換要走,急眼了,趕緊扯著他的袖子:“再嘮一會兒,嘮一會兒。”


    王換自己心裏拿不定主意,一個勁兒的暗中注視著無念,但無念好像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似乎這件事情跟自己毫無關係。


    “嘮嘮,再嘮嘮。”瘦老頭兒讓王換坐下來,從窩棚裏頭搬出個小壇子,打開之後,裏頭飄散出來一股帶著藥香的酒氣:“喝著,先喝著再說,生意不成人情在,這是老參須子加虎骨泡的酒,喝一口下去,身子就跟小火爐似的,不覺著冷。”


    瘦老頭兒張羅著倒酒,但王換和無念都沒有喝,瘦老頭兒也不勉強,自己咂了一口,隨著酒液入嘴下肚,瘦老頭兒那張皺巴巴的老臉,頓時綻放出很豐富的表情,宛若一朵菊花。


    “我不是那種黑心人,雖然想要你的骨頭,也不來虛頭巴腦的那一套,我跟你說明白,你這塊骨頭,對我老要緊了。”


    瘦老頭兒似乎也是個很健談的主兒,話匣子一拉開,就把王換當成了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嘀嘀咕咕的,說個沒完。


    王換不知道對方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反正就是不出聲,隻管聽。


    瘦老頭兒說,自己是土生土長的關外人,他的家族雖然人丁不興旺,但在以前卻頗有名氣。


    他的家族,曆代都做薩滿,前後算起來,已經十幾代了。


    家族的規矩,一向都是傳女不傳男,家中的年輕一輩兒成年之後,隻留下一個姑娘,其餘的要麽嫁出去,要麽就入贅出去。留下的這個姑娘,就是家族衣缽的傳人。


    十幾代下來,傳承從來沒有斷絕過,但是到了瘦老頭兒的母親那一輩,卻有了麻煩。


    那時候,瘦老頭的母親剛生下他,結果,有個相隔一百七八十裏的村子的人,專程過來請他母親,說村子裏鬧了邪,約莫有半個多月的時間,一村子的人每天晚上都會做同樣一個夢。


    在夢裏,有一隻血淋淋的小狐狸,被掛在荊棘上頭,來回亂蹬腿,拚死的掙紮。但荊棘的利刺深深紮在脖頸的皮肉裏,怎麽掙都掙不脫,小狐狸被掛的快沒氣兒了。


    夢就是這麽簡單,從入睡到驚醒,夢境全是這隻血淋淋的小狐狸。


    一個村子所有人,連著半個月,每天都做這個夢,人心惶惶,有的身體弱的,歲數大的,承受不住這種精神重壓,已經病倒了。而且,還有個八十多歲的老人,直接在睡夢間咽了氣。


    村子裏的人很害怕,他們知道瘦老頭兒的家族專門料理這種事情,所以,專程趕了差不多二百裏的路,跑來求助。


    瘦老頭兒的母親聽完之後,立刻感覺這件事應該很棘手。 不過,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家族傳承十幾代,有非常多的規矩,像這種別人求上門來的事情,不能夠回絕。


    而且,家裏當時很窘迫,瘦老頭兒剛出生,用錢的地方多,需要人的供奉。


    聽到這裏,王換就有點懷疑,瘦老頭兒剛才還在那邊說,黃金老山參虎骨這些東西管夠。家底子這麽厚實,難道還會缺那幾個小錢?


    “咋滴?不信?”瘦老頭兒也是精明人兒,一看見王換微微皺起眉頭,就知道自己的講述引起了王換的懷疑。


    “沒有不信。”


    “不信就不信,明說唄。”瘦老頭兒說道:“你當做這一行的,都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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