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家族象征


    衛八清楚的看見,在這塊質地極佳的玉佩上,端端正正的刻著一個字。這個字非常複雜,看著像是漢字,卻根本辨認不出來。


    衛八追索這件事情已經很久了,除了平時到處東奔西走,還有一些文字性的東西。其中最要緊的,就是路修篁所遺留的那些手劄。


    路修篁所遺留的手劄裏,其中有一部分,是用西夏文書寫的。衛八當時得到這些手劄的時候,看的一頭霧水。西夏文是根據漢字的結構創造而出,每個字看著都和漢字差不多,但卻無法識別。


    西夏當年滅亡的時候,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黨項人自此絕跡,西夏文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變成了一種死文字,沒有人能認得。


    衛八當時還跟老板保持合作關係,老板給他了一本掌上珠。這是一本用來翻譯西夏文字的書,從黑水城出土的,就是這本書出土之後,才可以解讀繁複的西夏文。


    衛八自然知道這東西的東西,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苦心的鑽研這本書,辨認出了很多西夏文字。


    但是到了後來,衛八覺得,自己辨認那麽多西夏文字,似乎也沒有用處,因為他得到的手劄本就很少,用西夏文書寫的隻是其中一小部分,等把這一部分解讀了之後,費了那麽多時間精力學習到的西夏文字,好像就派不上用場了。


    然而,這塊玉佩上所雕刻的,就是一個西夏文。而且,這個西夏文對照漢字,就是一個“路”字。


    這個字,意味著什麽?衛八不敢完全確定,可是,路姓在漢人裏就不算多,而當時的西夏,根本沒有人姓路。


    衛八的腦子飛閃,現在暫時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思考,白狐袍坐在木車裏,跑的很快,無論如何,也要先抓住他再說。


    衛八抬腳就追,雪橇小木車在雪地中跑的比人跑的快,眼瞅著越追越遠,不過,小木車終究沒有人靈活,在這種地勢複雜的積雪山林中穿行,時常都會隨著地勢顛簸,如果遇到坑坑窪窪或者坡地,必然會受阻。


    衛八就是抓住了這一點,窮追不舍,他相信,隻要這樣追下去,木車一旦遇阻,白狐袍就跑不掉了。


    木車飛馳,在月光下穿梭於冰雪之間,至少追出去了能有四五裏地,果然,前方的那條被積雪覆蓋的小路崎嶇難行,木車下的雪橇多半是撞到了什麽,一下被卡住了。


    衛八一直都在猛追,等到木車被卡住的時候,他隨即又加快腳步。那幾個小孩兒都跟在木車後頭,木車卡住之後,小孩兒都轉過身,在原處阻攔衛八。


    此時此刻,衛八再不留手了,他知道,要是再留手,讓白狐袍跑掉,想再抓他,便千難萬難。


    他手裏握著短刀,身軀衝過,刀光閃起。一串串鮮血淩空噴薄,衛八就在血跡之中繼續朝前,那輛木車還沒來得及重新跑起,衛八已經到了跟前。


    白狐袍在木車裏,顯得略有驚慌,如今隻剩下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拚命的推著木車。衛八衝到跟前的時候,一拳就把那個孩子打倒,身子一翻,跳到了木車裏。


    這麽狹窄的小木車,衛八一跳進來,白狐袍肯定沒有還手的機會,直接被衛八扣住了手腕。


    白狐袍性子倒是倔強,被衛八抓住之後,全力的掙紮反抗,衛八不動聲色,由著對方折騰。那兩隻拉車的白狐,現在都被韁繩束縛著,也掙脫不開。


    白狐袍掙紮了片刻,知道自己肯定無法從衛八手中逃脫,便停了手,恨恨的瞪著衛八。


    “我問你,這東西,是哪兒來的?”衛八騰出一隻手,亮了亮那塊玉佩。


    “還給我!”


    “現下已經死了十多個人,不多你這一個。”衛八指了指旁邊的積雪,說道:“你死了,朝雪地裏一埋,明年開春,才會被人發現。”


    “我不怕!”


    衛八笑了笑,白狐袍嘴裏說著不怕,但手卻在輕輕發抖。衛八知道,有的孩子可能因為環境的原因,比同齡人更成熟,更穩重,隻不過畢竟歲數在那裏擺著,總不可能十來歲就成了精。


    “你想試試?”衛八收斂了笑容,雙眼中爆射出了一團凜冽的殺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要不要試試?”


    白狐袍顯然被衛八所散發的殺氣給震住了,這時候,木車旁邊被衛八打倒的那個小孩兒,隻剩下一口氣,掙紮著還想爬起來。衛八連頭都沒回,甩出手中的短刀。


    鋒利的短刀像是長了眼睛,直接紮入了小孩兒的胸口,鮮血激射出來,白狐袍被濺了一臉血。


    這一瞬間,白狐袍的眼神裏,充滿了驚恐。這世上沒有人不怕死,無論大人,還是孩子。白狐袍以前或許沒有受過這樣的挫折,或許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對手,直到這一刻,他似乎隱隱相信,眼前這個一臉胡子的漢子,可能真的會把自己殺了,埋在雪裏。


    “我爹……我爹會殺了你!”


    “你爹要殺我,得先找到你的屍體,然後才能找到我,你埋在這兒,他能找得到嗎?”衛八猛然一抽手:“我不想跟你囉嗦,隻數三聲,一。”


    白狐袍畢竟是個孩子,他沒有江湖閱曆,鬥心眼的話,跟衛八差了十萬八千裏。


    當衛八數到二的時候,白狐袍的眼睛眨了一下,明顯是妥協了。


    “我爹給我的!”


    “你爹叫什麽名字?”


    白狐袍又閉上了嘴,但是,他一旦妥協,就不可能在衛八麵前撒謊,或者閉口不答。


    “我爹叫路殘生!”白狐袍還想再試探一下,嚇唬嚇唬衛八:“我爹很厲害!你現在把我放了!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你想過去,我還不想過去。”衛八心裏立刻翻江倒海一般,從這個白狐袍說出的名字裏,想出了很多事情。


    這個路殘生,是什麽來頭?他為什麽會有一塊刻著西夏文的玉佩?玉佩上的路子,意味著什麽?難道,意味著家族的姓氏?


    衛八很清楚,有些世家門閥,都有一種代表家族的信物,可能是一把兵器,也可能是一件配飾。衛八身上,就有一塊銀牌,純銀打造的,銀牌上麵,有一隻下山虎。


    他的銀牌,叫做虎威牌,曾幾何時,虎威牌在落馬湖李陵山周圍,如同一塊令牌。人們都知道帶著虎威牌的人,是衛家的人,誰敢不給衛家麵子?


    那麽,這塊刻著路字的玉佩,代表的,就是一個姓路的家族?


    “你爹,在什麽地方?”


    “在山裏!”


    “在山裏?”


    在衛八的逼迫下,白狐袍沒有撒謊的機會。和衛八之前猜測的差不多,白狐袍果然是自己偷偷溜出來的,帶著十多個小孩,從大山深處跑到了外頭。白狐袍對自己很有信心,他覺得靠著自己的功夫,已經能在外界闖出一片天地。


    誰知道,在嚴寒的冬季,山林幾乎死寂了,白狐袍帶著十多個小孩兒,不僅沒有闖出什麽名頭兒,最後糧食耗盡,餓了兩天肚子。他們在山林外圍轉悠,就是想找一點吃的。


    “你是從山裏跑出來的?”


    “是!”


    “跑出來多久了?”


    “一個月。”


    衛八笑了,笑容裏,卻仍然隱含著殺氣,他盯著白狐袍,說道:“你欺負我是外地人?我雖然是外地人,也知道,入冬之前就已經封山了,外麵的人進不去,裏頭的人自然也出不來,你是怎麽從大山深處出來的?飛出來的?”


    第601章 殘生


    衛八第一個感覺,就是白狐袍撒了謊。他雖然不是關外人,但到了這邊之後,聽很多人說起過寒冬封山的事情。


    在嚴寒的冬天,是絕對不可能進山的。


    至於深山老林裏是否住的有人,衛八也不敢肯定,但他相信,人既然進不去,肯定就出不來。


    “我說了你又不信!何必問我!”白狐袍很顯然對衛八的懷疑感到憤怒:“我才不屑跟誰說假話!”


    “哦?不屑跟誰說假話?那麽你告訴我,你是怎麽從深山裏出來的?”


    “山裏有條路!別的人都不知道!”白狐袍恨恨的盯著衛八,說道:“隻要糧食帶夠!就能走出來!比別的路快的對!”


    衛八一下子遲疑了,按照他的感應,此刻的白狐袍應該沒有說謊,但是,那條所謂的小路,衛八從來沒見過,他無法確定。


    衛八暫時把這個問題放在一旁,接著問了些別的事情,白狐袍雖然對衛八非常排斥,不過,他的確害怕衛八,害怕他把自己殺了之後,埋在雪地裏頭。


    白狐袍從小就住在深山裏,他隻有父親,沒有母親,父親找了一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陪著他一起長大。


    到白狐袍五歲的時候,他才第一次離開了自己居住的深山,到了山外。對於一個一直都在深山中長大的孩子來說,山外的世界讓他稀罕,也讓他向往。然而,他沒有在山外呆多久,就又被帶了回去。


    從那之後,白狐袍就渴望到外界去,隻不過沒有被允許。一直到一個來月以前,白狐袍終於找到機會,自己溜了出來。


    他的記性很好,五歲的事情,竟然記得一清二楚。那條很隱秘的出山的小路,就是五歲出山時記住的。


    衛八聽著白狐袍的講述,才知道自己之前的判斷,有那麽一點錯誤。白狐袍不是什麽大家世族,他的父親,肯定有本事,但基本不跟外界接觸。


    什麽樣的人會一直住在深山裏?衛八覺得,要麽對方看破了紅塵,看破了世間的一切,要麽就是躲進深山裏避禍。


    白狐袍,還有其餘那些小孩兒的功夫,都是白狐袍的父親,那個叫做路殘生的人教的,白狐袍學的很認真,小小的年紀,功夫已經很不錯了。不過,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為什麽會住在深山裏,他沒問過,父親也沒有說過。


    衛八翻來覆去問了很多問題,但是,因為白狐袍所知有限,所以,他也推斷不出來,那個路殘生的意圖。


    “你住的地方,離這裏有多遠?”


    “狐狸山。”白狐袍翻了翻白眼,說道:“從我說的那條小路走,要走十天。”


    當白狐袍說出狐狸山這三個字的時候,衛八猛然呆住了,他真的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這麽巧。


    而且,他的腦子裏,立刻浮現出了一條一條細密的線索,這些線索匯聚在一起,就更加堅定了衛八的判斷和決心。


    路修篁大半輩子都在西北,為了白石頭的事情到處奔波,但是,他的餘生則是一個謎。西夏開國皇帝李元昊晚年時,發生過一次宮廷政變,那次政變背後,似乎就有路修篁的影子。


    李元昊一死,路修篁就遭到了緝拿,不過,他提前肯定有準備,一下子消失了,消失的很徹底,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也沒人知道他的生死。


    也就是說,路修篁的晚年,已經不在西北了,他可能去了更遠的地方,也可能到了內地。


    老板為什麽一定要千裏迢迢的帶著人,帶著白石頭來到狐狸山?衛八之前就感覺,老板是從路修篁手劄中得到的線索。現在看起來,這一切,似乎都是很靠譜的。


    路修篁的晚年,來過狐狸山?他在手劄裏必然留下了關於狐狸山的記載。時過境遷,一千年過去了,狐狸山竟然還住著一個姓路的人,這個人,是路修篁的後裔?


    衛八隱隱之間有些興奮,與此同時,他隨即就想出了一個很大膽的計劃。


    他一直在尋找老板的隊伍,原本的打算,是找到老板的隊伍之後,看看有沒有機會,把對方一網打盡,奪走白石頭。


    可是現在抓到白狐袍,衛八立刻改變了主意。等到開春之後,老板肯定要去狐狸山,自己不用那麽辛苦的尋找,隻需要在狐狸山等著,就能等到老板。到了那個時候,衛八不僅可以利用地形伏擊老板的隊伍,而且還能找機會看一看,狐狸山和白石頭之間,到底有什麽關係。


    這個主意一打定,衛八就必須要留下白狐袍的命,隻有掌控白狐袍,才能要挾那個路殘生。


    這應該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兒,白狐袍說,狐狸山隻有他父親一個人,除了他父親,再無其他的家人和同伴。


    “你父親每天都在深山裏做些什麽?”衛八心裏做好打算之後,就找白狐袍詢問路殘生的一些事。挾持白狐袍,最後肯定要跟路殘生照麵,提前了解一下對方,是很有必要的。


    白狐袍的年紀雖然不大,卻非常驕傲,驕傲的人不撒謊,他不情不願的跟衛八說了一下。


    路殘生是個殘疾,不知道什麽原因,總之,在白狐袍記事的時候開始,路殘生就沒有雙腿。


    他平時坐在一輛自己做的木頭車裏,用手可以轉動車輪,到處移動。路殘生除了睡覺,其餘的時間都在木車裏麵,他最要緊的事情,似乎就是監督白狐袍練功。


    路殘生跟白狐袍說過,說白狐袍將來遲早都要離開狐狸山,到外界去,外界不比深山,有很多很多的危險。


    白狐袍不懂這些,他覺得住在山裏,就已經夠危險了,各種各樣的猛獸,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潛伏到住處四周,伺機捕殺自己,有時候運氣不好,還要遇見歪打誤撞跑到這邊的黑瞎子。


    可是,路殘生告訴白狐袍,山裏的這些猛獸雖然凶狠,但跟外界的人比起來,就都是菩薩了。因為,猛獸隻有餓了的時候,才會殺人。


    路殘生逼迫白狐袍練功,非常的嚴苛,可能就是想讓白狐袍有一身好功夫,等到將來長大成人出山的時候,能活下去。


    白狐袍說了半天,衛八也分析不出,這個路殘生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路殘生那樣的殘疾,兩條腿都沒了,卻能在深山中安然住了那麽多年,必然有大手段。


    衛八在判斷,自己真的抓著白狐袍到狐狸山之後,能不能駕馭路殘生,他沒有把握。


    然而,即使沒有把握,衛八也要試一試,前方的路,就算鋪滿了荊棘,他也會一步一步的走過去。


    “回狐狸山。”衛八對白狐袍說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跟我回去幹什麽!?”白狐袍冷笑了一聲,說道:“我爹如果知道我手下這些人都被你殺了,你會死的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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