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春秋聽了也笑了一下,似模似樣的感歎道:“能得太傅如此,本王真是好大的福氣。”語氣複又輕佻起來。


    第三十三章


    容王府中,衛逍聽完了她的話,將扇子‘啪’的一聲合在掌心,看樣子很是為她高興“如此,該要恭喜你得償所願了。”


    謝春秋笑眯眯的道:“多謝,多謝,今日我請客,地方任你挑,遙之不要跟我客氣。”


    衛逍斜斜看她一眼“你請有什麽意思,自然是要叫蘭太傅來請,說來這蘭太傅的名號我也算是如雷貫耳,連我爹都誇過幾次,隻苦於一直沒有機會結識,趁此也好叫我見識見識,到底是何等人物將你迷得如此神魂顛倒。”


    謝春秋聽了這話卻很是頓了一頓,要知道,旁人眼中,她同衛逍一個是狼,一個是狽,狼狽為奸,在許多人眼中,就有了些不清不楚的意思。


    她實在不知這二人相見該是何等場麵,所以打算先拖一拖“改日,改日,來日方長,何必急於……”熟料話音還未落地,便見府中小廝上前通報:“王爺,蘭太傅前來拜訪。”


    ……若非她知道蘭璟與衛逍並不熟識,簡直要懷疑這倆人是約好的。


    “哈哈哈,”衛遙之笑的很是放肆“來得正好,來得正好,看我同太傅甚有緣分。”


    謝春秋沒法子,恨恨踩了他一腳“你給我老實點。”


    對方衝她擠眉弄眼“放心罷,你遙之兄我心中有數,不會嚇壞你那寶貝太傅的。”


    謝春秋還想說些什麽,卻見蘭璟已經到了廳前,碧璽一邊忙著看茶,一邊想王府中今日可真是貴客多多,同時對她家王爺的遭遇頗為同情。


    衛逍一見了蘭璟便很是殷勤的起身相迎“蘭太傅來了,我和王爺正說起你。”


    蘭璟一見謝春秋身側站著的這個富家公子打扮的人,心中早有了猜測,便道:“這位可是衛兄,久仰。”


    衛逍做了個揖“正是不才,太傅盛名傳京華,是我久仰了才是。”


    說著瞟了謝春秋一眼,後者裝作什麽都看不到。


    他就站在那裏明目張膽將蘭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連袖口的紋理都沒放過,那眼神令謝春秋十分想將他眼睛挖下來,才見他晃著手中折扇,真心實意的誇讚“太傅風姿,名不虛傳。”


    蘭璟淡淡道:“衛兄過獎。”


    謝春秋上前一步擋住衛逍,然後拉著蘭璟坐下,笑的很是諂媚:“今日怎麽過來了?”


    蘭璟的目光在她二人身上轉了轉“可是打擾你們商談要事了?說起來方才聽衛兄說你們正提起我,不知說的我什麽?”


    “沒有!”


    謝春秋這兩個字十分的擲地有聲“我同他能有什麽要事。隻是說了你芝蘭玉樹光風霽月高山仰止萬人欽佩。”這不用細聽就知道是吹捧的話由謝春秋一口氣說下來十分順暢,也不知是聽了這話高興,還是見謝春秋這幅樣子覺得好笑,蘭璟臉上顯出些微笑意。


    衛逍暗罵這沒良心的重色輕友,於是在一旁插嘴:“的確沒有什麽要事,隻是小謝方才說要請我吃飯,賀一賀她多年以來夙願得償的大喜事,正說著,太傅便來了……”


    接著一雙眼睛瞟得很是意味深長。


    謝春秋一個頭兩個大,剛搜腸刮肚的找借口打發了他,卻見蘭璟放下茶盞“衛兄說的在理,那今日便由我設宴款待衛兄,還望賞光。”


    “蘭兄爽快。”衛遙之說著便站起身來,謝春秋欲哭無淚,衛逍這廝胡來就罷了,怎麽蘭璟也跟著如此。


    隨雲樓的雅間中,三人圍坐一桌,謝春秋看著這場景,怎麽看怎麽覺得怪異,簡直如如坐針氈,麵對佳肴也是食不下咽。


    同樣心思不在飯菜上的還有衛逍,他一邊不住的給蘭璟倒酒一邊拿謝春秋這些年來做過的那些荒唐事當下酒菜。


    譬如謝春秋小的時候如何從王府裏偷跑出來玩,如何被老王爺發現逮回去懲罰,老王爺出征給她留下的功課,她是如何花錢雇人幫她去做,還有人背地裏嚼舌根說老王爺的不是,謝春秋很是憤慨躲在那人必經的道上,拿爛李子砸人家的頭,蘭璟在一旁聽著,竟然很有興致的樣子。


    幸而衛逍是有分寸的,並未將那些真正荒唐的拿出來說,不然謝春秋非要拿刀砍了他不可。


    直喝到第五杯時,謝春秋忍無可忍的夾了一個雞腿放到衛遙之碗裏,眼神凶狠,語氣輕柔“遙之最近是不是瘦了,該多吃點。”


    謝春秋少有如此輕柔語氣,因此話裏話外警告意味明顯的不能更明顯。


    衛逍覺著好笑,但也識相的閉了嘴。


    謝春秋鬆了口氣,好不容易捱到這頓飯吃完,一行三人下到一樓堂中,衛逍眼尖的瞧見了個熟人,招手喚道:“四弦兒,過來。”


    那被喚作‘四弦兒’的小廝打扮的一見他,連忙過來行禮,口中道:“這不是衛公子,小人給公子請安了,”又見了謝春秋,也行了禮,道:“我家公子許久不見王爺與衛公子過去,心中很是惦記。”


    謝春秋點頭笑道:“這不是近來瑣事纏身,等我得了空,必定去捧場。”


    四弦見蘭璟是個生麵孔,並不認得,不敢亂叫,衛逍在一旁介紹道:“這位是蘭太傅。”


    四弦心下以為是衛逍著他玩兒,隻向蘭璟打了個千兒,並未稱呼。


    原來這位四弦便是京城名伶楚兮的小廝,衛逍與謝春秋算是他們那裏的貴客,所以算是熟識。


    許多人說容王殿下的麵子大的很,便是從這裏來的,因為這位名伶有幾分小性兒,架子很大,尋常的富貴人家相請還要看他的心情,偏偏在容王府中一住就是一個月,被有心人傳為一段韻事,便是她荒淫度日的佐證。


    其實那次是因為有一夥外地來的富商對他起了歹心,仗著有幾分權勢偏要將人帶回府去,那夥人去鬧時正被謝春秋撞見。


    謝春秋憐他有幾分才華,且身世可憐,不忍見他遭此折辱,所以拔刀相助,將他接進府中避難,這容王府裏住著的人,旁人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惦記,那些人最後隻得悻悻離去,謝春秋隻想著救人要緊,自然不在乎外麵傳成什麽樣。


    此時衛逍衝四弦道:“你不好生侍候你家主子,怎麽來這兒躲懶啊,小心叫他知道了又要惱了。”


    謝春秋笑笑,心道除了你衛遙之,還有哪個不識趣的總要惹他惱。


    她在這裏笑,蘭璟看她一眼,並未言語。


    果然四弦道:“衛公子說笑了,我正是替我家公子來這兒買些吃食,沒想到碰到了衛公子與容王殿下。”


    衛逍見了他手中食盒,便道:“那我們便不耽擱你了,回去替我給你家公子帶個好,過兩個月我母親大壽的堂會,請他千萬不要推辭。”


    小廝答應著去了。


    這之後,衛逍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掃了掃,促狹笑著“本少爺也該回家侍奉雙親,就不在這兒討人嫌了。”接著向蘭璟拱拱手“此番多謝太傅款待,改日必當回謝,在下這便告辭了。”


    謝春秋偷偷翻個白眼,心道你這時候來了自知之明,早些時候幹嘛去了。


    兩人又客套兩句,衛逍終於是走了。


    衛逍走後,她心中不免惴惴,試探的向蘭璟道:“衛逍那個人一貫胡說八道,沒個正形,你別聽他亂說。”


    蘭璟隻道:“早聽說你同衛家的公子是至交好友,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謝春秋怕他聽去了那些風言風語,忙不迭的解釋“我二人真的隻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友,除此之外清清白白,什麽都沒有。”


    蘭璟點頭“我自然知道。”


    見謝春秋如此模樣,他笑了笑“你這麽緊張做什麽,汗都出來了。”說著拿出帕子來細細的替她擦去頭上的汗“在你眼中,我難道是那等小氣的人。”


    謝春秋握住他的手腕“哪裏哪裏,見卿自是天下頂頂大度的人。”


    蘭璟放下手,無奈道:“你再是嘴甜也要適當收斂一下,我若把你的話當真,隻怕以後要飄飄然了。”


    從不知收斂為何物的某人接著討好“我說的都是實話,哪裏算嘴甜。”


    蘭璟越發無奈,捏捏她的臉,不多說什麽了。


    謝春秋偷眼去瞧他,左看右看,的的確確未從他臉上看出半分不快,鬆了口氣的同時不免還有些失落,她其實倒真想看看這蘭太傅吃起飛醋來是什麽模樣,因蘭璟一向是波瀾不驚的樣子,她不免心癢想知道知道蘭璟是否也會吃醋,若真不開心了,她哄哄也就是了,然而他不吃,自己也沒法子,但總不失為一樁憾事。


    謝春秋心中遺憾,還唯恐天下不亂的想:來日方長,來日方長麽。


    二人分別之後,蘭璟便回了府中,晚膳時分,蘭夫人說起明日要去紅綃閣聽戲,神色間頗有幾分雀躍“那楚兮前一個月說是病了,如今好不容易登台,我可不能錯過。”


    蘭夫人雖然早非二八少女,然而容光依舊,此時高興起來,神色間還有幾分春光般明媚的影子,相比蘭侯爺一絲不苟的模樣,簡直不大像是夫妻。


    蘭璟手中的筷子頓了一頓“兒子明日陪娘同去。”


    蘭夫人聽了這話,頗為意外的看向他“哦?你明日沒有公務要忙了?”


    蘭璟親自拿起羹匙盛了一碗湯給蘭夫人“娘這些日子不是一直抱怨我隻知道公務冷落了娘,我自然要補救一番。”


    蘭夫人衝著侯爺瞟了一眼,語氣略有些得意“聽聽,到底是我教養出來的兒子,不似有些人啊,都退隱朝堂了還是整日泡在那些聖賢書裏頭,要麽就知道釣魚,也不知是看出了花還是釣出了金子。”


    蘭夫人雖是殿閣大學士的女兒,按理該養成位溫柔嫻靜的大家閨秀,然而她爹卻遠非什麽嚴父,反倒對這個女兒很是偏疼,以至於蘭夫人在家時便是活潑大膽的做派,尤其一張嘴很是伶俐,蘭侯爺慣常說不過她,隻由著她去。


    此時也是一般,蘭侯爺受了夫人的擠兌,隻冷哼一聲,不多言語。


    蘭夫人的陪嫁趙嬤嬤也在一旁笑著附和“公子這麽愛清淨的人肯陪夫人去聽戲,足可見孝心了。”


    蘭夫人喝了一口自己兒子盛的湯,覺得很是滿意。


    次日的紅綃閣中,蘭璟陪同蘭夫人一起坐在二樓雅間,隻聽一陣鑼鼓聲響,戲台上的伶人便哀哀戚戚的唱了起來。


    這邊是楚兮了。


    蘭璟隨母親一同向台上看去,隻見這人生的瘦削,窄肩細腰,臉雖被厚厚的妝麵遮蓋,然可以想見該是個清秀模樣,他不常聽戲,不大能看出此人同旁的伶人有何不同之處。


    這時蘭夫人指著楚兮對蘭璟道:“不愧是名伶,這身段扮相果然不是旁人能比的,你不知道,這京城裏多少達官貴人為他歡心,多少銀子都願意掏的。”


    蘭璟聽了蘭夫人的話,又仔仔細細的看了半晌,那淒怨的調子不住往耳朵裏鑽,然還是未見得此人哪裏便值得人一擲千金了“我倒是並未覺得哪裏好看。”


    蘭夫人聽了嫌他掃興,瞪了他一眼。


    趙嬤嬤在一旁圓場“公子既然都陪夫人來了,怎麽也不知說些好聽的,我不懂戲,然也能聽出這嗓子不是旁人能比的。”


    蘭璟複又聽了一回兒,仍是中肯的道:“伶人不都是如此,並沒有什麽出挑的地方。”


    蘭夫人笑著攘了他一下“我就知道你同你爹一個樣,行了行了,我不要你陪我,快些走吧,我不愛聽你說話,你這裏也受罪似的。”


    蘭璟早便忍不了這吵鬧,也就站起來,躬身道:“兒子先去了,”又向李嬤嬤道:“勞煩嬤嬤看顧我娘。”


    鬆煙跟著他身後出來,替他打起簾子,還不忘打趣“公子真是的,便順著夫人說兩句又如何,也不至於被夫人趕出來了。”


    蘭璟神色淡淡,嗓音清冷“不過實話實說而已。”


    鬆煙雖不知蘭璟為何在這等微末小事上如此堅持,但也不會蠢到因此去逆著他家公子,加之自己也不是喜好這些的,於是也跟著道:“其實在我看來這天下伶人也都是一個調子,一個長相,公子不喜歡也是正常。”


    蘭璟微微點頭“不錯。”


    蘭璟出了紅綃閣,正要離去之時,就在門前停下一輛馬車,一對母女被丫鬟扶著從車上下來。


    鬆煙眼尖的瞧見了便道“誒,那不是沐夫人和沐小姐麽?”


    蘭府家規嚴謹,所以府中下人明麵上從不敢說什麽,但暗地裏卻有不少人都當沐家小姐是未來的少奶奶,所以對沐家母女都很是熱絡,再不濟,討好了夫人的娘家人,總沒有壞處。


    鬆煙也是其中一個,所以不免有些亢奮。


    蘭璟看去時,果然見是沐荷衣同沐夫人一同從馬車上下來,想來也是來這裏聽戲的。


    這母女倆瞧著有幾分相像,都是柳眉杏眼,隻是沐夫人瞧著稍微豐腴些,沐荷衣年紀尚輕,穿淺色紗裙,行動見衣擺款款,一副婉約女兒態。


    她們自也見著了蘭璟,走過來相互見了禮,沐荷衣抬頭看著蘭璟“表哥怎麽不繼續聽了,我聽母親說這裏的戲很好,正要進去的。”


    她聲音輕柔,好似大些聲說話就能嚇著誰似的。


    蘭璟道:“突然想到還有些事,所以出來了。”


    沐夫人拍拍女兒的手,笑著道:“這孩子,你表哥是朝廷要員,每日不知多少事務纏身,怎麽同我們這些人一個樣兒。”


    沐荷衣明擺著很是懂事“既然如此,荷衣同母親就不耽擱表哥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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