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段時間,她微微側頭靠在衣櫃內壁,漸漸平靜下來了,可她還是不想出去,待在裏麵讓她覺得很安全,這種安全感讓她貪戀。


    忽然,櫃子外傳來撓木板的聲音。許嬛一驚,輕輕推開櫃門露出一條縫隙。


    是圓圓,許嬛隨即放心,將櫃門又打開了些許。在黑夜裏依舊能白得發光毛茸茸的狐狸縱身一躍,許嬛下意識張開懷抱接住他。


    一團暖乎乎毛絨絨的團子忽然撞進懷裏,許嬛微微一愣,心口一熱,眼眶微紅。


    褚淵其實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腦子一熱,就衝上去了。不過,真是越發感覺這女人的麻煩,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破事,居然自己一個人無聲無息地鑽到櫃子裏躲著。等他之後恢複了人身能說人話了,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這等懦弱的姿態不是跟著他的部下該有的!


    但其實,他一開始應該隻是想把這女人從櫃子裏丟出去來著,誰知櫃門一開,也不知道這身體怎麽回事,一股衝動上來,他就已經跳出去了。失策。


    許嬛抱著狐狸回到床上,側躺著看著白狐。他回到自己常窩著的位置,張著嘴好像打了個哈欠,眯了眯眼睛,卻依舊看著她的方向。


    許嬛心裏一軟:“圓圓睡吧,我不會再去衣櫃裏了。”


    褚淵壓下喉間欲出的“教訓”,一哽:這個女人在想什麽!我是在擔心她嗎!我明明是想教訓她!!哼。


    果斷閉眼,算了,不管她,她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實在……心塞,眼不見為淨。


    見他閉眼睡了,許嬛仰躺著,無神望著黑漆漆的天花,閉不上眼睛。她還是害怕,害怕一閉上眼睛,又會看見那個男人的身影。害怕到,連安眠藥也不敢吃。


    就這麽睜眼到天亮。


    一開始,是清冷的晨光漸漸蔓延,抹去天花的黑暗,而後是天光大亮,帶著一點點微弱的熱度照在地板上。她覺得有些冷。


    天亮了,就該起床了。


    早餐飯桌上,褚淵觀察著對麵許嬛的神色,眼下有一片烏青,神情看上去也有些憔悴,一看他就知道她還沒好。


    褚淵有點生氣,這個女人竟然還在耿耿於懷,太不爭氣了。若不是他現在說不了話,他一定狠狠罵醒她。


    許嬛抬頭就見圓圓目不轉睛看著自己,猜到他在擔心她的情況,抬手揉了揉白狐的頭:“我沒事。”


    褚淵低頭:切,誰在擔心她了!


    許嬛拿著手機拉開客廳的落地窗,猶豫了一瞬,還是撥通了那個電話。


    “許嬛?你可別說這周六又不能來哦,這周六一定要來,知道嗎?”對麵是個溫柔的女聲。


    “洛醫生。”許嬛的聲音有些輕飄飄的,隻是語調依舊平穩。


    電話另一邊的洛維天心中一緊,每次許嬛要是叫她洛醫生,就一定是有問題,“怎麽了?是不是複發了?”她有些緊張。


    “沒事,隻是做了個夢。”許嬛輕描淡寫,“我隻是問問你,有沒有那種一吃下去就能睡著絕對不會做夢的藥。”


    洛維天沉默了一會:“你知道的,沒有這種藥。”


    許嬛也沉默。


    洛維天頓了頓,“許嬛,睡覺做夢是很正常的現象,每個人都會做夢的,不必排斥它,越排斥它很可能會越來找你。”


    “我知道做夢是很正常的。”許嬛緊接著道,“我隻是不想做那樣的夢。”


    洛維天歎了口氣:“許嬛,在這一點上,我能幫你的不多,等到你接受它放下它的時候,也就不會再害怕它了。”


    “好吧。”許嬛垂眸。


    “等等,”洛維天說道,“先別掛,記得這周六來診所,不許放我鴿子啊。”


    許嬛輕輕抿唇,“嗯,知道了。”


    掛了電話,許嬛靠著身後的落地窗望著樓下交織的馬路出神。


    等到她……放下,的時候嗎……


    客廳裏,褚淵端坐在沙發上,透過落地窗凝視許嬛的背影:這個女人,究竟在怕什麽?


    手機忽然響起,許嬛瞥了一眼屏幕接起:“起起,什麽事。”


    紀起似乎十分歡快:“嬛姐,有綜藝主動邀約了!嬛姐你現在在家麽?我拿合同給你看!”


    綜藝?許嬛眉梢輕動:“嗯,你過來吧。”


    究竟是什麽綜藝會找上她這個默默無聞拍戲的演員?


    第12章


    “當當當當!”紀起舉起手中的合同十分興奮,“嬛姐,這個綜藝絕對值得!”


    許嬛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領著她在客廳的沙發坐下,伸手,“我看看。”


    合同的封麵上,《萌寵來了!》四個大字映入眼簾。許嬛眉梢一動,這個節目她也有所耳聞,之前已經播過一季,反響也挺好的。


    這個綜藝許嬛之前看過一期,拍攝明星和自家寵物的日常,經過剪輯之後在網絡視頻平台上線播出,不少人被萌寵吸引,雲吸貓雲擼狗一時之間成為潮流,是個挺可愛的節目。


    翻開合約,許嬛粗略地瀏覽了一遍,節目組給的條件也很好,隻是這個時間是不是有點太趕了……合約上寫的是這周六就來安裝攝像頭,一次隻簽三期。


    不過,這種形式的綜藝還挺適合她的,不需要和太多人接觸。


    紀起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嬛姐,一定是因為最近嬛姐的狐狸火了,所以他們才會邀請你參加。其實參加了沒什麽不好,嬛姐,要是上了這個節目,一定又能漲一波粉!”


    狐狸?褚淵耳尖一顫,是在說他?他要上節目?如果上節目,那豈不是一言一行都暴露在幾十萬人的目光之中?


    許嬛將合同丟到茶幾上,在紀起旁邊坐下:“我要這麽多粉絲也沒用。”


    紀起疑問:“嬛姐不打算參加?我覺得這個節目真的挺好的,要不要在考慮一下下……”


    “我參加。”


    紀起愣住。意料之外的,紀起沒想到許嬛並沒有要考慮很久,還這麽爽快地就答應了,有點不太像以前的嬛姐。


    許嬛已經從茶幾的抽屜裏拿出了筆,在合約最後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起起,”許嬛將簽好的合約遞給她,“周六他們會來裝設備,但我那天不在家,周六早上六點你來這裏找我,我有事出門,這裏就交給你看著了。”


    紀起有些愣愣地接過了合約,“嬛姐,你同意了……?”


    許嬛點頭,心中想的不過是,這又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告訴所有人,她的狐狸就是她的,和那個沈辰熠沒有一點關係!


    褚淵旁聽了全程,一時也有些愣住——所以,他是要上節目了?


    *


    周六如約而至,六點,紀起就準時到了。許嬛帶著狐狸出門。


    “嬛姐,你要去哪裏?”臨走,紀起忽然起意問她。


    許嬛頓了頓,“出去一下。”


    紀起帶著幾分疑惑的眼神看著許嬛的背影,真的是出去一下而已嗎?該不會是為了躲來裝設備的工作人員吧……這麽一想也挺有可能的,畢竟嬛姐一直不喜歡和太多人接觸。


    許嬛帶著褚淵上車,她坐在駕駛座,狐狸端坐在副駕駛位。她要定期去心理診所的事情,除了她自己和洛維天,誰都不會知道。第三個知道的,大概就是她的圓圓了吧。


    至於為什麽會帶上他?大概是因為,第一次,不想自己一個人去那裏吧……


    二十分鍾後,許嬛將車停在診所的地下車庫裏,對麵還停了一輛純黑色的保時捷。許嬛領著狐狸下車,看向不遠處的電梯,洛維天已經等在那裏了。


    許嬛抬手頂了頂鼻梁上的墨鏡。洛維天已經看見她了,綻開笑容朝她揮手。


    洛維天也是個美人,完美的五官比例和瓜子臉,以及那雙特別的細長柳眉,不見溫婉反而透露著幾分銳氣。五年前許嬛初見洛維天的時候,便覺得洛維天的美貌是帶著銳利“殺氣”的。


    不過,洛維天的性格和她的樣貌卻是完全不同,十分溫和,認識她五年,許嬛就沒見過洛維天發火。而由於職業的關係,洛維天化妝時總是努力將那雙眉毛畫得柔和一些,畢竟作為一名心理醫生,長相太有攻擊性可不利於與患者建立信任關係,給她帶來不少困擾。


    據說洛維天不是沒想過剃了眉毛,隻是家中長輩極力反對——這對眉毛可是他們家引以為傲的外貌特征,隻此一家,絕無僅有。


    洛維天笑容和煦溫柔,也一眼就認出了跟在許嬛身份的狐狸,“他就是你的圓圓吧?真好看。”


    許嬛唇角柔和,“嗯。”


    雖然隻有簡單的一個“嗯”,然而對許嬛極為了解的洛維天還是發現了一些不同。洛維天笑得更開心了,看來養一隻寵物對她是有幫助的。


    洛維天帶著許嬛到了谘詢室前,“你的圓圓怎麽辦?”


    許嬛伸手推開門,“一起進去不可以嗎。”


    洛維天接手頂著門,一笑,“隻要你保證你不會因為他分心就可以。”


    最後褚淵還是跟著進去了,其實他對許嬛和這個女人的關係還挺感興趣的。就算不讓他進去,他照樣有辦法聽到裏麵的談話內容。


    這是一間四周牆壁都被刷成淡藍色的房間,室內有躺椅,還有一套沙發。洛維天帶著許嬛在沙發上坐下。褚淵輕鬆一躍而上,一腳踩下去的感覺讓褚淵也忍不住讚歎,這套沙發也太軟了吧。


    洛維天坐在許嬛右側前方:“許嬛,這幾天晚上睡得好嗎?”


    許嬛將墨鏡取下握在手中,“有時好,有時不好。”那晚做了噩夢之後,雖然沒再做過一樣的噩夢了,可她依舊會半夜清醒。


    洛維天了然點頭,“那我給你開的安眠藥,你有吃過嗎?”


    許嬛搖頭,“沒有。”晚上莫名清醒之後,隻要她轉頭看向圓圓,心情會變得平靜許多,所以她就沒吃過安眠藥。許嬛下意識轉頭看向白狐。


    洛維天捕捉到她的神情,心下了然,笑道,“那看來以後大概也不需要安眠藥了,因為你自己也找到解決辦法了吧?下次過來,就將安眠藥帶來還給我吧。”


    兩人斷斷續續又聊了很多,褚淵在一旁聽著,大多數是最近有沒有什麽開心的事情發生,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有沒有遇到不喜歡的人什麽的。都是關於最近的生活的話題,而且大多是那個女人在問,許嬛回答。


    聽著聽著,褚淵都困了,忍不住身體裏的睡意,狐狸眯著眼趴下來,閉上了眼睛。


    洛維天稍微停頓了一下,“那接下來是最後一個問題,最近有和男性接觸嗎?有什麽反應?”


    許嬛有些無奈,“洛維天,這是兩個問題,不是一個。你要我回答哪一個。”


    洛維天一笑,“又不是第一次認識我,當然是都要回答啊。”洛維天盡量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麵部表情。


    許嬛木著臉,“前段時間拍戲和沈辰熠有一點接觸,不過不熟,也沒什麽反應。”


    洛維天點頭,也暗自有點遺憾,“好,那這次就先這樣,我們下次谘詢再見了。我送你出去。”


    許嬛頷首,戴上先前被捏在手心的墨鏡,兩手輕輕抱起沙發上睡著了的狐狸,跟在洛維天身邊出去。


    洛維天一直送她上了車,微微俯身看向駕駛座上的許嬛,“對了,有什麽情況一定要馬上給我打電話,無論什麽時候都可以哦。”


    許嬛微微抿著唇拉過安全帶,“洛維天,你什麽時候交個男朋友。”


    洛維天一愣,許嬛已經開車滑出車位離開了,洛維天看著她車的背影難得有點被傷心到,“這個小姑娘,居然嫌我煩……”


    哢噠一聲,停在對麵車位的黑色保時捷上走下來一個人,一直行至洛維天身邊,看向車庫出口的方向,雖然已經連車的影子都看不見了,語帶笑意,“還有空催你交男朋友,看來心情不錯。”


    洛維天轉頭瞪了一眼這人,“洛維瑾,我說你也不用每次都在我車庫裏守著吧,我難不成還會吃了她?”


    “難說。”那雙與洛維天極其相似的眉眼看向她,隻是他那雙眉眼顯然更加銳利,如一柄出鞘的利劍。


    洛維瑾回到自己車上,很快也離開了車庫。


    洛維天歎氣,她是看著她這個弟弟如何陷入情網的,也是看著他苦苦忍了這麽多年也等了這麽多年的,隻是他愛的人一直不愛他也無法愛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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