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琅原本一心想讓蕭熠扶她一下,沒想到這下不知從哪裏竄出來兩個丫鬟將她給架住,生生止了她的腳步。


    再一看盛昔微一行人過來,她倏地暗暗咬了咬牙。


    又是盛昔微……


    她心裏升起一股惱羞成怒,當下便輕掙開盛昔微的兩個丫鬟,盯著盛昔微便想斥責她不顧禮數偷聽他人說話,卻被蕭熠先打斷了。


    他側身一步微微擋住了陳秋琅的視線,禮貌的點點頭笑了一下:“陳小姐,話已說清,我與盛小姐幾人還有些事,便先走一步了。”


    “殿下,可是……”


    陳秋琅心有不甘,總還想再說些什麽,卻在蕭熠看過來的一個眼神裏硬生生止住了話頭。


    那個眼神有些涼,帶著幾分銳利,是很少會出現在蕭熠身上的眼神。


    這一眼轉瞬即逝,等她再想看清,蕭熠已經看向了盛昔微,盛昔微會意,趕緊拉上小姐妹跟著他離開了。


    剛剛站了五六個人的院子一下子又安靜下來,隻剩下了陳秋琅一個人在夏日灼人的陽光裏緩緩攥緊了手。


    她剛剛看到了盛昔微和蕭熠兩人腰間佩戴的玉佩,似乎是同一塊分成了兩半,在陽光下叫她覺得刺眼。


    陳秋琅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平複好了心情,才轉身離開。


    她到了一處小亭子裏,蕭沁沁正在亭中等她,一見她回來,便抬眼看過去,問:“怎麽樣?太子皇兄想起來了麽?”


    陳秋琅輕輕抿唇,看起來好像比來時更加柔弱無辜了幾分,她神情有些難過,笑容也很勉強:“殿下沒有忘記,隻是,隻是殿下大概對我無意吧。”


    頓了頓她又道一句:“不過我與殿下說話時恰好碰到了盛小姐,現在她跟殿下一起走了。”


    “碰到盛昔微了?這麽不湊巧?”蕭沁沁搖著團扇,又看陳秋琅一副難受神傷的樣子,安慰道,“也不一定就是皇兄對你無意,他跟這位盛小姐成親的日子剛定下,就算對你有意也不好說,且看看之後吧,日後我多招你進宮,你總有機會再見著皇兄的。”


    陳秋琅聞言,收在袖裏的手攥了攥帕子,麵上溫溫柔柔的笑了一下,然後拉住了蕭沁沁的手:“謝謝你沁沁,我自幼身子不好,無人與我做玩伴,隻有你非但不嫌棄還時常帶著我,我心裏真是很感激。”


    蕭沁沁這個人耳根子極軟,聽見陳秋琅這番話心裏正義感爆棚,小扇子一揮:“這有什麽的,你若是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與我說就是了!”


    一番話過後,兩人沒再多待,很快就離開了恒安寺,而在寺院的另一角,離著剛剛後院不遠的地方,盛昔微正低頭站在蕭熠麵前磨腳尖。


    祝卿卿和虞念兩人早就一副“不關我的事,我什麽也不知道”的躲到了八百米元的地方,巧珍和巧珠不能離那麽遠,也是盡可能是往外站,最後剩下了剛剛才從前院被召回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福全。


    福全小心的往周圍看了看,不是很懂他們為什麽要站這麽遠?這樣顯得他離得近就很不合適啊!


    而且總感覺殿下似乎是希望他也站遠點……


    於是福全猶豫了一瞬,走過去跟巧珍和巧珠站到了一塊兒。


    盛昔微和蕭熠憑借一己之力讓周圍莫名其妙清了場,蕭熠看著麵前的姑娘低著頭好像正在想怎麽開場才比較好的樣子,輕輕笑了一下。


    “盛小姐,當心鞋尖不要磨破了。”


    盛昔微頓住,殿下是不是在取笑她……


    她抬眼,十分憂愁的看了蕭熠一眼,忍不住小聲抱怨:“殿下明知我窘迫,還取笑我。”


    蕭熠眼裏的笑更深了些,一隻手虛虛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低低道:“嗯,不該取笑盛小姐,盛小姐的鞋尖磨不破的。”


    盛昔微:……重點根本不是這個!


    看著這姑娘可憐巴巴又敢怒不敢言的神色,蕭熠忍著笑沒有再逗她,聲音溫和的主動開了口:“剛剛的話聽到了也沒關係。”


    盛昔微:救命,太子殿下怎麽會這麽溫柔好說話啊……


    但她還是抬頭看向他,認認真真軟聲道:“對不起殿下,下次不會了。”


    畢竟剛剛那般還是有些不禮貌的。


    誰知蕭熠卻隻是淺淺的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嗯,下次可以直接來問我。”


    第32章 我想和太子殿下說說話(捉蟲……


    虞念和祝卿卿在剛剛跟著盛昔微從後院離開後, 彼此對了一個眼神,默契的悄悄放慢了步伐,最後停在了一處大樹下的石桌旁。


    兩人遠遠的看著盛昔微和太子殿下在說話, 都微微眯起了眼睛。


    祝卿卿還摸了摸下巴, 湊近虞念耳邊道:“念念,你說笙笙和太子殿下會說什麽啊?”


    虞念好笑的看了她的小模樣一眼,忍不住打趣她:“你這麽好奇, 不若你走近點過去聽聽?我在這等著你。”


    祝卿卿搖頭三連:“我不是,我沒有,不需要過去,我這不是擔心殿下發現我們偷聽了會怪笙笙嘛。”


    虞念用扇子給她和自己扇了扇風, 好整以暇道:“不會的, 若是我們兩個可能不好說,但殿下不會怪笙笙的。”


    “為什麽啊?”


    “你傻呀,看不出來殿下待笙笙很不同麽?”


    祝卿卿想了想,讚同點頭:“嗯,是很不同,上次七夕我就瞧出來了。”


    片刻後,她又碰了碰虞念:“念念, 殿下待笙笙不同我就不說了,那個一臉冷酷凶神惡煞的季世子, 怎麽瞧你好像也有些不同……”


    虞念沒明白:“誰?季世子?”


    祝卿卿便示意她往一處看。


    在她們對麵, 也是離著稍遠一些的地方,五皇子蕭燃和季興閣也停在了一處屋簷下。


    虞念迎著陽光眯著眼瞧了過去, 因為離著有些距離,並沒有看的太過真切,她疑惑:“這麽遠的距離你都能看到他瞧我與旁人不同?”


    祝卿卿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我眼神好啊!我覺得他就是瞧你與旁人不同, 好像帶著什麽探究似的。”


    “可是我與季世子好像在此前並不認識啊……”


    虞念回憶了一番,並沒有什麽記憶。


    不止是祝卿卿發現了這個問題,那邊的蕭燃也發現了。


    原本是看他太子皇兄去了後院這麽久,也不知與主持的話談完沒有,他與季興閣便打算去看看,沒想到剛繞過前殿就看到他皇兄正與盛家小姐站在不遠處說話。


    蕭燃當即很有眼色的拉住季興閣刹住了腳步,卻發現季興閣根本沒沒在看他皇兄?


    他順著季興閣的目光看了過去,發現那邊更遠點的地方站著的不是盛昔微的兩個小姐妹麽?


    蕭燃的目光在季興閣身上盯了一下,突然碰了碰他的肩:“永序,那位虞小姐,你認識?”


    不應該啊,他這位兄弟的眼神什麽時候在女人身上停留過?


    聽了蕭燃的問話,季興閣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斂眸,沒什麽表情的回了一句:“不確定。”


    蕭燃:???


    認識就認識,不認識就不認識啊,怎麽還能說個“不確定”?


    “不確定那你就查啊。”


    季興閣斜斜往一旁的牆邊一靠,惜字如金:“不想查。”


    他不想去查虞念,具體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蕭燃看季興閣這個表情,料想是問不出什麽別的話了,他聳聳肩,嘀咕了一句:“你們這些人一天天的是不是也過於高深莫測了……”


    還是看太子皇兄和他的準嫂嫂有意思,嗯。


    而在中間被人有意無意圍觀的兩人,盛昔微此刻正因為蕭熠那句話而微微紅了臉。


    加上想起前些時候兩人的婚期已經定下來了,她就多少更加有些害羞起來,但她還是忍不住道:“我問殿下什麽殿下都會告訴我麽?”


    她這話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盛昔微知道自己其實不該在成親前就對她與蕭熠的親密關係作出界限的試探,蕭熠即使再溫柔,他的身份依然是尊貴的大胤國太子,國之儲君,很多事情即使是對枕邊人都必然要有所保留。


    但是剛剛聽到他說出那句話,她還是沒忍住。


    是以話問出口,盛昔微就有點慫了。


    蕭熠看著麵前的姑娘,她嬌軟明豔,正微微抿著唇好像後悔問了這麽一句。


    在過去的十幾年裏,或明或暗的試探蕭熠見過不計其數,他知道許多時候是因為自己身份的原因,雖談不上很反感,但也並不喜歡。


    然而麵對盛昔微時,卻連這點不喜歡都沒有。


    他甚至沒在意這樣的試探,隻是不想這個姑娘在她麵前露出這樣小心翼翼的神色,他喜歡她活潑嬌俏的模樣,看著他笑起來的時候一雙眼睛會眯成月牙,像一隻小貓,會對放心親近的人露出雪白柔軟的肚皮。


    蕭熠的心思百轉千回,微微傾身,認真道:“雖然現在我還不能一口答應下來,你問什麽我都能說,但若是我不能說的,也一定會如實相告不可說的緣由,這樣好麽?”


    盛昔微每次被蕭熠這樣看著時就會暈頭轉向,好好好,殿下說什麽都好!


    但就算細想,太子殿下這番話也已經足夠體貼坦誠。


    盛昔微覺得心裏很暖,比她聽到蕭熠一口答應下來都要高興。


    她重新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點點頭:“好啊,殿下說的都好!”


    蕭熠看著姑娘重新歡喜的模樣,也輕輕笑了一下,看了看天邊的太陽,問她一句:“要不要與我一起去見主持,不是不愛曬太陽?”


    盛昔微這才知道,原來太子殿下今日來恒安寺是去見明悟主持的,要是嚴格說起來,主持還能算是他們之間的媒人呢!


    “我也能去見主持麽?”她問。


    “嗯,我帶你去。”


    兩人相視一眼,盛昔微點點頭,頗為雀躍的跟在蕭熠身後走了,兩個丫鬟和福全見主子挪步,都趕緊跟上。


    當然,盛昔微也沒忘記給小姐妹揮揮手,那意思就是,再見。


    祝卿卿和虞念:???


    怎麽談了一番話,人都談沒了!


    這日兩人與明悟主持聊了什麽外人不得而知,但兩人之間的距離卻不知不覺又近了一些。


    曾經落在心裏的那顆種子,在溫柔的陽光和雨露下微微冒了一個嫩綠的尖芽兒。


    -


    恒安寺一事後,盛昔微回到府裏又開始了日夜繡嫁衣的日常。


    在那日從恒安寺回來後,盛昔微晚上坐在窗前晾發時還記起了下午聽到的陳秋琅和蕭熠的那番對話,忍不住有些唏噓。


    甚至第二日祝卿卿來府裏要看看她的嫁衣繡的怎麽樣時還要與她說了一兩句這件事。


    “哇,我今日想起來,還覺得清遠侯府這位小姐,屬實有點心酸了……”


    一片癡心錯付多年啊!誰知道人家太子殿下根本沒那個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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