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好像清晰了一些,卻還無法窺到全貌,蕭熠想他可能需要再好好理一理頭緒。


    明悟主持看著他垂眸的神色,片刻後放下茶杯起身,這便是要送客了。


    “老僧想殿下已經窺得個中緣由一二,多餘的無需老僧再說,殿下早些回宮吧。”


    蕭熠也沒有強留,站起來雙手合十朝明悟主持道謝:“多謝大師指點。”


    明悟主持隻是笑笑,沒有再說話。


    回宮後蕭熠將今日明悟主持說的話告訴了盛昔微,盛昔微別的沒注意,卻跟蕭熠有相同的疑惑。


    是啊,為什麽她就單單能蹭上殿下的好運氣呢,過去那麽十幾年裏別人的運氣半點沒叫她蹭上過。


    盛昔微兀自嘀嘀咕咕:“難道這就是命中注定?”


    蕭熠每每聽見她突然說一些看似不著調但是很好玩的話就會忍不住打趣她:“所以命中注定笙笙要嫁給我了?”


    “那可不嘛,當初殿下還想撤婚,我一想這哪成啊!還好我夠聰明可愛,殿下才心軟了,對不對?”盛昔微突然有些嘚瑟起來。


    “對,”蕭熠縱容的親親她彎起的唇角,十分給他的太子妃麵子,“當時我定是鬼迷了心竅,這樣好的太子妃都不要。”


    盛昔微聞言便捂著嘴笑開了,笑過之後又想到什麽,感歎了一句:“說起來最該感謝的還是清輝道長那個簽筒,沒有清輝道長我就不會每日搖簽,我不搖簽就不知道殿下是我的福星,這樣說不好我就不會去求殿下了呢?”


    蕭熠聽了她頭頭是道的分析,故作傷心:“原來笙笙到頭來還是隻看上了我的氣運,不是我這個人。”


    “沒有沒有!當初也是看上的了!”盛昔微連忙又給自己找補,等看到蕭熠眼裏越來越盛的笑意才發現自己被套了話,忍不住叉腰,“殿下,我現在有身子呢,你怎麽還占我便宜!”


    蕭熠每次逗了人之後又從善如流的去哄,很是樂此不疲,反正他的姑娘可愛,連生氣也可愛。


    天底下怕是沒有比盛昔微更好哄的人了。


    不過等他將人哄好,盛昔微又小聲與他喃喃了一句:“不過殿下,我說真的,要是清輝道長在就好了,說不定能解我們心中的疑惑呢。”


    佛家和道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信仰與體係,而她和蕭熠的這樁姻緣裏,卻是有佛又有道,那也應該兩頭都問問嘛。


    盛昔微不經意的一句呢喃叫蕭熠聽進了心裏,覺得不無道理。


    不過清輝道長也是一個世外高人,小時候給盛昔微看過命那都是純屬偶然了,就像當初皇上派人找雲遊四海的明悟主持一樣,這清輝道長怕是也得有緣才能再見到了。


    雖說也可以找其他的道長問問,但得道與否到底還是天差地別的,可能很難問出什麽有用的來。


    這件事蕭熠隻是記在了心裏,卻還沒來得及去做,因為再過不到一個月就是周國使臣來京的日子了,有許多事情需要他去忙。


    而另一邊的昭和宮裏,一如往日一般安靜。


    天色已近傍晚,太後正在用晚膳。


    虹芝在一旁伺候著,邊給太後布菜邊低聲在她耳邊道:“娘娘,成安說東宮尚無動靜,太醫院那邊,近日東宮給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診平安脈的太醫都沒說有什麽異常。”


    太後聽了,執箸的手一頓,微微蹙了蹙眉頭。


    片刻後,她低歎一聲:“罷了,本也隻是當初臨時想的法子,章先生有消息了麽?”


    虹芝搖頭:“娘娘,還未找到。”


    太後斂眸,將眼裏的神色掩下,低聲吩咐:“去給熹蘭宮遞消息吧,一切按當初信上吩咐的去做。”


    “是,娘娘。”


    虹芝輕聲應下,接下來主仆二人便沒有再多說什麽,這一餐晚膳用的比往日都要安靜。


    太後並沒有吃多少便讓人將桌子撤了,她緩緩起身,虹芝立刻伸出手讓她搭著,太後便扶著她的手走到了窗邊。


    外頭是以昭和宮被打理的生機盎然的院子。


    早春時節植物都開始抽出嫩芽,翠綠的顏色鮮活好看,可太後卻沉著目光,並不被這滿園的生機所打動。


    她心裏在想著的東宮的事。


    那盛昔微到底是何種命格,竟然能一而再的破了她的局?


    很早的時候聖旨剛下時,太後其實找人算過盛昔微的命格,但到底是普通道士,推算不出什麽,除了知道這個姑娘比起別人格外倒黴一些再無其他。


    這件事還需要道士麽?整個元京城的人都知道。


    但是天下倒黴之人也不止她一個,何故明悟主持就會選中她……


    太後皺著眉頭想不清其中因果,如今章先生下落不明,盛昔微又懷上了身孕,水仙之計也未能起作用,她沒有時間再做迂回的打算,要用上鋌而走險的這條路子了。


    -


    離著周國使臣來京的日子越近,蕭熠就越忙碌。


    京裏各方各處都做了調整,巡防的兵力也加強了,街市也重新歸整過,百姓們看著元京府衙門口的告示也知道了過幾日有外國使臣來訪,在這方麵身為都城百姓的他們還是很拎得清的。


    五月初三巳時末,周國使臣的隊伍抵達元京城門口,鴻臚寺卿親自接了人然後便迎進了早先就安排好的住處,一個元京城北的皇家別院。


    這是因為使臣隨行還有家眷,所以便先去別院安頓了。


    此次周國來訪的使臣姓裴,隨行的是夫人和兩個女兒。


    周國的國風較大胤更為開放,姑娘家出遠門是時常有的事情,因此周國的女孩性子都比較外放張揚。


    這邊裴使臣安頓好後便馬不停蹄的進宮麵見璟帝了,與他一同進宮的還有一名年輕瘦高的男子,他隻道是他的副手。


    璟帝與朝中幾位重臣在和政殿接見周國來使,蕭熠也在場。


    他的目光從裴使臣身後那名微微垂首的瘦高男人身上掠過,突然停住,不動聲色的打量了片刻。


    這個男人跟在裴使臣身後一路進了和政殿,雖然目光低垂,但脊背筆挺,不像隻是一個副手。


    蕭熠從他父皇的眼裏看到了同樣的神色,但璟帝隻像沒注意到似的,繼續與裴使臣談笑風生。


    今日其實隻是見一麵互相試探,兩國能不能達成合作的貿易往來還要看之後具體的提出的條款合約。


    約莫一個時辰後,裴使臣一行人離開和政殿,蕭熠與皇上單獨說了些事情,然後才回到東宮。


    進了閑庭院的大書房,他叫來了阿竹,吩咐下去:“派人去打聽打聽周國那邊最近國內的動靜,盡快拿到消息。”


    “是,殿下。”


    阿竹很快領命下去,而剛剛出宮到了別院的裴使臣也進了屋,跟著一起的還有那個年輕的副手。


    關上房門,裴使臣麵上的神情馬上就變了。


    他恭恭敬敬的朝年輕男人行了禮,叫了一聲:“王爺。”


    年輕瘦高的男人五官長得也算俊秀,但那雙眼睛裏總有一絲精明的算計。


    他的神色有些玩世不恭,一撩衣袍坐上了主位,緩緩道:“大胤國不愧是泱泱大國,剛剛拜見的那位帝王身上的魄力驚人,他身後的太子氣質卻截然不同,但都不可小覷。”


    裴使臣應了一聲“是”,又說到了此次來大胤的主要目的:“我們此次主要是為了邊境貿易往來的物資及貿易稅來與大胤商談,可否就按照之前在國內確定的條款來周旋?”


    “嗯,跟今日一樣,到時我會在一旁看著,你來談。”年輕男人說完又勾著唇,似笑非笑的歎了一聲,“可惜父皇一直想要走和平貿易的模式,不然能吞掉大胤與我們接壤的邊境兩城,我們也不用為了拿到他們特有的流雲錦和鏡盞而出讓利益。”


    裴使臣聽了不敢搭話,男人也沒有在意,大手一揮便讓他下去了。


    屋子裏,男人獨自踱步到了窗前,看著窗外花紅柳綠的景致,想起今日入城時街上的繁華熱鬧,不得不又感歎了一句:“這元京城當真是個好地方,大胤的國力確實強悍。”


    強悍到讓他心裏原本一直壓著的掠奪因子都有些躁動起來。


    “可惜,父皇還沒死呢,那一眾保守派的老臣說什麽也不同意打仗,嘖。”


    男人百無聊賴的看了一會,然後便準備出別院去好好逛逛這繁華的元京城,然而人還沒走出內院,就有下人來報:“王爺,剛剛有人送了一封信來,是給您的,已經查過了,上頭沒有做手腳。”


    “哦?給我的?”男人挑了挑眉,將信接了過來。


    元京城裏竟然會有人知道他來了?


    男人來了點興致,直接將信封打開,裏麵信上隻有寥寥數語,他看後卻在唇邊勾起一個笑容,而後吩咐道:“叫高岩過來,跟我一起出門。”


    第64章 笙笙不要怕


    “殿下, 周國那邊的消息今日遞回來了,國內情勢尚還沒有什麽異動,但周國宸帝身子的情況最近不是太好, 宮裏保守派和激進派的分歧日益嚴重, 其中以廉王為首的激進派近日有些蠢蠢欲動。”


    書房裏,阿竹將這幾日周國探到的消息一一與蕭熠說了。


    蕭熠坐在桌前輕敲桌沿,沉吟半晌。


    周國的保守派和激進派一直存在一個根本矛盾, 是否對外擴張領土的問題,他們國家經濟繁茂,但國土麵積卻算不上大,自然難免有人想要用發展的經濟去擴充領土。


    但宸帝是一個主合的帝王, 他傾向國內和平發展, 與周邊維持友好關係便可,所以在早前國內保守派一直占主導地位。


    現如今根據暗衛查到的,周國內部可能也暗潮洶湧,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和諧。


    蕭熠斂眸想了想,又吩咐下去:“派人去查查周國裴使臣身邊的那個副手,小心隱蔽些。”


    阿竹應聲退下,蕭熠又重新拿起桌上的折子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卻想起今日父皇與他說的事。


    禮部負責此次與裴使臣的合作條款商談,但這幾日的商談並不太順利。


    其實早在幾個月前得知周國有意就邊境的貿易情況與他們進一步合作時, 大胤這邊就探過對方的底, 雙方若是真心想促成合作,彼此之間不會提出過於苛刻的條件, 按理來說應該會順利,但卻不知為什麽等人到了京裏,卻推進的如此緩慢。


    要說周國沒有誠心, 那便也不用千裏迢迢派人過來了,但這幾日他們提出的條件大胤卻不能接受。


    所以兩邊一時有些僵住了。


    蕭熠總覺得其中應該是有某些緣由的。


    他正想著,便聽見門口有響動,抬頭看過去,發現是盛昔微來了。


    蕭熠走過去將人牽住,先摸了摸她的臉,感受到掌心下姑娘的臉頰嬌嫩溫熱才將手放下,她沒被風吹著就好。


    如今雖然是春末了,但陰天時外頭的風還是會有些涼意。


    盛昔微任由他來摸自己的臉,又嬌笑著提起自己的薄披風給他看:“殿下放心吧,我都有好好聽你的話現在出來都有穿披風呢。”


    蕭熠聞言笑了起來,俯身親親她的唇:“嗯,寶貝很乖。”


    將人牽到桌前,他摟著盛昔微在椅子上坐下,手撫上她有些隆起的小腹,溫聲問她:“笙笙怎麽過來了,祝小姐已經走了?”


    現在是五月初,寶寶也已經五個多月了,盛昔微身子纖瘦所以穿著衣裳時還沒有那麽明顯,但手摸上卻已經能明顯夠感受到。


    盛昔微就總是喜歡摸自己的肚子,她覺得多摸摸寶寶就能感受到她,以後一定會與她親近,連帶著她就老是讓蕭熠也摸摸。


    起初蕭熠頗有些小心翼翼,好像怕重了就要傷了她似的,不過一回生二回熟,現在也摸得很自如了。


    盛昔微聽見她問,坐在他腿上懶懶的靠進他懷裏,微微點頭:“嗯,卿卿已經走了,就是進宮到我這來短暫的逃避她嫁衣要繡不完的事實而已,順便還與我說了些宮外頭的事。”


    果然沒有哪個姑娘能夠逃脫繡嫁衣的苦惱,祝卿卿尤甚。


    想當初她也是沒日沒夜在繡,眼睛都快繡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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