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通嗡鳴過後,白挽瓷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她問林耀文:“你們清平縣哪裏有稻田嗎?”


    “稻田?清平縣是一塊鹽堿地,不種稻子啊,”林耀文茫然的想了想,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我老家晏陽村,是遠近聞名的水稻之村。”


    白挽瓷點頭應道:“那應該差不離了,你兒子應該是在晏陽村被殺的。”


    她繼續又問:“你有沒有和屠夫,或者是獵戶,結仇?屍體被放過血,很像殺豬的屠夫所為,再者說,能夠麵不改色的肢解屍體,凶手很可能具備這方麵相關的素質。”


    林耀文楞了楞,道:“我家向來隨和,怎麽可能和人結仇?不過……不過,這個就算了。”


    白挽瓷皺眉:“說!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能放過。”


    林耀文無奈道:“我爺爺家以前是殺豬的,這個應該沒什麽關係吧。”


    “怎麽沒關係?”白挽瓷冷然一笑,“從社會關係上看,凶手大多都是被害者最親密的人。”


    林耀文登時就怒了,急紅了臉:“你是懷疑我爺爺殺他孫子?怎麽可能呢?爺曾孫倆平時關係可好了,我兒才十五歲,平時都很聽曾爺爺的話。”


    “我也沒肯定你爺爺就是凶手,但的確有這個嫌疑,你激動什麽?”白挽瓷不悅的挑起眉頭。


    提及親人,林耀文一時半刻也冷靜不下來,但好歹讀過詩書,隻是臉色難堪,並沒有對白挽瓷動手動腳。


    白挽瓷繼續分析:“屍體已經死了五天有餘,不過看屍體表麵腐爛的程度隻有一天多,也就是說,這個屍體被冰凍過。”


    “晏陽村裏有座豔陽山,山上很冷,還有一個冷泉,那水一摸,叫人發寒,肯定就是那裏了,”林耀文灰白了臉,蠕動唇|瓣道:“我……我先帶你們去我老家晏陽村吧。”


    晏陽村離這裏的清平縣並不遠,騰雲駕鶴不過一個時辰,便到了。


    他們自到了火溱國,便一直匆匆的在趕路,也顧不上吃飯,江礫餓得實在不行。


    林耀文麵帶抱歉的說:“我已經讓村長在備飯了,咱們先去田野看看吧。”


    這個關口,當麵說想要吃飯,也不太禮貌。江礫便在小八的耳朵裏掏出塊幹巴巴的燒餅,勉強的啃了兩口。


    眾人跟隨林耀文一路上山,便聽林耀文簡單的介紹了下晏陽村。


    晏陽村本來不叫晏陽村,而是隨豔陽山來叫,豔陽山下有一個村子,叫豔陽村。


    隻不過豔陽村裏有一個讀書人叫林晏陽,十分爭氣,一下中了舉人,光耀門楣,去了清平縣,因此村民便把村民,改成和舉人同名,指望著沾沾運氣,也就是後來的晏陽村。


    林晏陽就是林耀文的爺爺,出生在一個鹵貨熟食店的普通家庭,獨子,從小就清清瘦瘦,白白嫩|嫩,相貌唇紅齒白,清俊儒雅的長相,很是討姑娘的喜歡。


    當時的村長,還想把自個兒家的女兒嫁給林晏陽。


    隻不過林晏陽一心讀書,根本沒有心思談婚論嫁,登門的媒婆,都讓他一個個的給推辭了回去。


    等到林晏陽高中了舉人,去了清平縣當縣令,翩翩君子,頓時吸引了縣主雲冉,兩人情愫一生,林晏陽便坐了雲冉的上門女婿,舉家搬遷到了清平縣。


    左右聽下來,算是個幸福美滿的故事。


    山路崎嶇,林耀文走在前頭,很快就到了他說的冷泉。


    這是一方山脈中的瀑布,激落下來,形成了一枚冷泉,加上地勢的緣故,終年冰冷。


    白挽瓷蹲在泉眼邊,伸手一摸,果然冰手,想來便是屍體的存放地了。


    左右望了一望,這裏人煙稀少,大山裏,想找個目擊者都難。


    小八忽然撒著歡跑過來:“白暮光!白暮光!我在附近找到一個山洞,你知道我在山洞裏發現什麽了嗎?”


    白挽瓷連忙快步跟過去,林耀文更加急切,想著也許他的爺爺奶奶還有救。


    雖說林耀文的爺爺林晏陽已經百歲有餘,風燭殘年的身子骨,連續失蹤了三天,很可能已經遭到了碎屍狂魔的毒手,但左右還是抱著一丁點的希望呢。


    眾人跟著小八,奔進了山洞。


    突然進入到昏暗的環境,白挽瓷下意識的眯了眯眼,在一片陰冷中,抱住了胳膊。


    舉目看去,她總算知道小八為什麽驚訝了。


    原來山洞裏竟然擺著一個人身像。


    還是一具鬼陶女王的人身像,雕像前擺著許多祭祀品,瓜果梨桃,饅頭肉包烤鴨等,看起來還是很新鮮,肉包上冒著熱氣。


    這是誰,會在深山荒野裏,祭祀她?


    《鬼陶女王秘史》裏有寫,自從她死了以後,土淄國覆滅,剩下的四國之中,火溱國建立了最多的女王廟,裏麵大多數都是跪伏著的鬼陶女王,意欲在女王伏誅。


    可是,這個山洞裏的女王像,不是跪伏,而是站著的,看雕像的外表,幹幹淨淨,像是新塑的。


    山洞裏香氣四溢。


    林耀文失望之極:“這裏怎麽會有鬼陶女王?真是晦氣。她殺了我們國的雀翎公主,所有的雕像都該跪著謝罪,這是誰造的站立人像?”


    白挽瓷被罵慣了,倒沒說什麽,餘光裏瞥見江礫隨手順了一個祭祀台上的肉包子。


    看來江礫是真的餓慌了,連祭祀台上的東西都吃。


    剛想製止他,卻見江礫掰開肉包子,眼珠子瞪的老大,慌忙的丟開手。


    江礫白了臉色。


    “我艸!這裏麵居然有……”


    第60章 霜花回來了   大瘋子與小瘋子。


    香氣撲鼻的肉包, 掉落在地上,裏麵的肉掉了出來。


    林耀文一眼就看到了碎肉裏的一片紅指甲。


    他撲通的跪到了肉包麵前,失聲悲痛大哭起來:“奶奶……”


    清平縣的百姓誰都知道, 縣主雲冉從小到大最喜歡染紅指甲,這個愛美的習慣, 一直活到了百餘歲, 都沒有改變。


    眾人沉默了, 聽著林耀文痛哭。


    白挽瓷歎息了一聲,通常情況下,受害者失蹤超過48小時以上, 大概率就很難還活著了。


    林晏陽和雲冉已死,再加上林耀文的兒子,一共死了三人,看起來凶手是想報複林耀文一家。


    她很想問問,林耀文一家是不是做了什麽孽,才會遭到滅門的報複?


    但現在去問林耀文,顯得她毫無同情心,感覺很不是人的樣子。


    於是,她便等上一等。總算等到林耀文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完, 整個人約莫冷靜了些,才走上前細致的問上了一問。


    林耀文卻說, 從林晏陽那一輩至今,他們家都沒和什麽人結仇結怨。


    再加上林耀文的親爹和親娘很早就死了, 是林晏陽和雲冉把林耀文拉扯大, 林耀文後來娶的也是一個容貌普通的商戶女,至今還因為兒子的事情,深受刺激, 暈倒過去,這些時日,都躺在床上養病。


    籠統的聽下來,雖說凶手的身份不能確定是誰,但白挽瓷卻明白,有些事情,要從源頭抓起。


    既然凶手連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和老太太都不放過,那麽恩怨,很有可能就是從林晏陽那一代而起。


    林耀文的兒子會死,不過是順帶,又或者是恰好撞見了凶手,讓凶手不得不滅口。


    也就是說,凶手真正想殺的人,隻有林晏陽和雲冉。


    她在心裏兀自分析,偶一回頭,卻見陸宵正在盯著那尊站著的鬼陶女王人身像。


    那種目光,直勾勾的,很奇怪。


    在眾多陸宵的冷淡係列眼神之中,這種直白的,帶著欲|望的,頗有男人對女人企圖心的眼神,實乃相當罕見。


    因此,白挽瓷多看了陸宵一眼。


    本想從陸宵的眼中,搜刮出什麽些來。但很快陸宵就移開了目光,又回到了不問世事的隱士表情。


    白挽瓷差點以為她剛才是看錯了。


    林耀文用隨身的竹簍,裝好了象征著他爺爺奶奶的屍體肉包,狀若遊魂一般,失魂落魄的往山洞外走。


    整個山洞都看完了,白挽瓷一行人也跟著他下山去。


    回去的路途,白挽瓷難得認真的想了一想。


    骨瓷女媧打破鎖卸珠,放出來的五大邪祟,其中之一是時雨天,曾與她有過一回緣分。


    那麽剩下四個邪祟,會不會也與她有關?


    本來她想的正深,正投入,身後的景瑜忽然發起了牢騷。


    “金源國偷藏聖女的邪祟還沒抓住,現在又來火溱國,又是個碎屍的邪祟,咱們這一路都在圖什麽啊?又不是包青天,遇上個案子,就得破,那縣衙都吃什麽飯?”


    白挽瓷回頭瞧他一眼:“我忘了跟你們說,金源國那樁偷藏聖女的案子,是邪祟時雨天做的,當晚鬼王修言來過,抓去下鬼界了。”


    景瑜目瞪口呆:“這麽大的事情,你不跟我和水神君說?”


    白挽瓷瞟了眼神色淡然的陸宵:“我沒跟你說嗎?你們家水神君是知道的,我還以為你也知道呢!”


    小八和江礫同時點頭:“我們可以作證,她跟水神君說過了。”


    景瑜哭啼啼慘兮兮的看水神君:“她跟你說過了?為何就我一個人不知道?”


    陸宵看向不遠處山腳下的嫋嫋炊煙,坦誠道:“我忘了告訴你。”


    景瑜:……


    他在這隊伍裏還有沒有存在感了?


    哭唧唧。


    一眾人等回到晏陽村的村長家。


    這位村長倒是熱情好客的主兒,他們一來,就張羅著自家夫人,做了一桌熱氣騰騰的農家飯。


    正中央擺著一大盆白|花|花的饅頭包子。


    江礫看到包子,扶著牆在一旁作嘔:“那個,勞駕能不能把包子拿走,我實在是不想看到包子。”


    其他人也是麵色複雜的看桌上的包子。


    村長不解其中緣由,隻好叫來夫人,讓她把一盆包子端下去。


    剛要動手,卻讓白挽瓷給叫住了:“等一等。”


    眾人皆是看白挽瓷。


    白挽瓷皺著眉頭道:“能把這包子也打開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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