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陸宵不見了。


    她便有些惴惴不安,心底無端的升起一股煩躁的情緒來。


    “陸宵!”


    她又喊了一聲,長長的青石奈何橋,聲音遠遠的散在霧裏,沒個回響。


    白挽瓷極討厭這種感覺,像極了她一人飄蕩在那個陌生的時空,無論她怎麽喊,捶胸頓足,歇斯底裏,跺腳摔桌。


    都沒有一個人理會她。


    她跌跌撞撞的伸著手,向前走,試圖能穿過眼前遮天蔽日的霧。


    “有沒有人……出個聲啊,能不能……別讓我一個人,我真的……怕。”


    她的聲音,仿佛丟進了夾層的真空玻璃,根本傳遞不出去。


    忽然,一腳踏空。


    失重感,霍然降臨。


    她還沒來的及喊出一聲“啊——”,便頭重腳輕的栽了下去。


    倒是應驗了她先前說了會掉進河裏的那段話。


    她的直覺從來沒這麽準的。


    現今卻準了,也不知是禍是福。


    半空中,她胡亂的翻騰時,倒是一手勾住了奈何橋的石柱欄杆。


    她略略鬆了一口氣,禍中有福啊。


    正想手腳並用的翻上去時,她仰著頭,卻看見了立在奈何橋邊的陸宵。


    白挽瓷立刻喊:“快拉我一把!”


    陸宵一動不動,眼底很冷,像極了兩級終年不化的冰山。


    他抬眸,雙手負在身後,立在橋邊,隻是看著她。


    興許是霧氣的緣故,石柱做的欄杆,附著一層淺淺綠苔,異常的滑膩。


    本來扒著欄杆有五根手指,現已經滑掉了兩根,僅餘三根,險象環生的勾著。


    白挽瓷耳邊,恍恍惚惚的有個聲音,綿軟飄忽的纏著。


    “你看,他不救你。”


    白挽瓷咬牙硬撐著,耳邊那聲音又顫顫巍巍的響了。


    “這就是男人啊。”


    白挽瓷的手指又滑掉了一根,指尖顫抖,骨節幾乎要斷裂。


    她臉色愈加白了,皺著眉咬牙切齒道:“你這水鬼,想挑撥離間我和陸宵是吧,離間計這一套,早過時了!”


    彼時她丟開手,回頭就想給那個裝神弄鬼的水鬼一個清澈響亮迷人的耳刮子。


    不料,這一耳刮子,撲了個空。


    回頭且看,哪有什麽水鬼。


    複又聽得那如夢如幻的聲音,哎喲喲的笑了起來。


    “這不過是我的水中幻境,你所見所聽,全是你心中的恐懼罷了。”


    這是她心中的恐懼麽?


    “撲通”一聲,她落入了水裏,咕咚咕咚的往下沉。


    沉啊沉,不知何時,後背觸及了硬物,想必是到了底。


    白挽瓷本來是極怕水的,可聽那水鬼說,所見所聽所聞,不過是一場水中幻境。


    如此一來,她便不怕了。


    果然她沒有淹死。


    白挽瓷用手肘撐著身體,站了起來,環視四周,竟是一片茫茫海底。


    說是海底,還是因眼前的巨大珊瑚,色彩斑斕的,不時有五顏六色的魚蝦穿過。


    白挽瓷吸了吸鼻子,能正常呼吸,走了兩步,如履平地。


    她默默安慰自己,不過一場水中幻境,全當做個夢便罷了。


    別怕,別怕。


    沿著巨大的珊瑚走,繞了過去,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副巨大的骸骨。


    這是什麽的骸骨?居然如此之大。


    足足有十幾層樓高。


    瞧這形狀,龐大的程度,莫不是一具鯨骨?


    白挽瓷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這具駭人的鯨骨。


    觸及很涼。


    忽然,她的心開始抽抽的疼起來。


    仿佛有一根極細的銀針,一下,又一下的紮了進去。


    疼得極為厲害。


    白挽瓷突然想起來,此前在洗沙城一行中,那位領頭人曾說,水神顧少卿,以神力驅動了一頭鯨,含水而起,自空中遊到大漠,施行人工降雨,滋養大漠。


    莫非,這頭鯨骨,便是運水降雨的那頭鯨?


    一想到這頭鯨裏曾經蘊含了顧少卿的神力,白挽瓷便全身疼得厲害。


    她一邊捂著心口,一邊蹲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


    不知何時,眼眶已然一片鹹濕的水澤。


    顧少卿……即便是用百年的時間,降雨滋養大漠,又如何?


    以為如此,便能養好她心口上的那塊疤嗎?


    眼前既是幻境,便是她心中所想所見。


    她不是不知道,顧少卿為土淄國的大漠做了什麽。


    可原諒也不是那麽輕易的就能做到的。


    都說人的胸懷要寬,要容得下別人的錯誤。


    可她就是做不到。


    承認吧,她就是個小肚雞腸的人。


    愛,便全力以赴的愛了,恨亦是,義無反顧。


    讓她這麽個一顆沙子始終揉不進眼裏的人,說算了,別恨他了,就是說不出口。


    白挽瓷蹲在地上,失魂落魄。此時耳邊卻傳來了一個聲音。


    有一個人,在叫她的名字。


    “白挽瓷。”


    這麽冷清的聲音,也就隻有那個穩持漠然的少年,能夠發出來。


    白挽瓷幹啞的應了一聲:“我在這裏。”


    冷清穩重的嗓音,繼而又從虛空中傳來。


    “你掉進水鬼的幻境了,不要牽動情緒,不要崩潰,身心平靜,就能出來。”


    白挽瓷蹲在海底,托著腮沉思。


    她是想平靜,可惜眼前的畫麵太刺激,根本做不到平靜。


    白挽瓷委屈的說:“我平靜不下來。”


    陸宵的嗓音,淡淡的飄到耳邊。


    “你不要想傷心的事,想一些山水花草,海闊天空。”


    白挽瓷努力的想,可偏偏你就是想什麽,什麽也不出現。


    她的潛意識裏仿佛有一個魔鬼,始終不讓她從不死海的海底脫離出來。


    越忍著不哭,就越哭得厲害。


    一包眼淚,接著又一包,簇簇直落。


    好在,陸宵並沒有放棄她,極其冷靜的告訴她,每一句話裏,仿佛自帶鎮定劑的效果。


    “即便是你麵前出現了很可怕的東西,你也不要害怕它,你抬起眼來,盯著它,告訴自己,那是假的,都是假的。”


    白挽瓷按照陸宵說的,緩緩抬起眼來,盯著那副巨大的鯨骨,一字一頓的告訴自己。


    “假的,陸宵說了,這都是假的!”


    麵前終於豁然開朗,奈何橋重新出現了。


    原來,不知何時她竟然倒回了橋頭,而陸宵正站在奈何橋的另一端橋尾,遠遠的看著她。


    她從來沒有這麽想見到陸宵。


    “陸宵——”


    白挽瓷猛地站起來,朝橋尾那一端的陸宵,衝了過去,撲進了他懷裏。


    第68章 倫家好怕怕   那頭鯨太大了,好嚇人的。……


    陸宵也沒有防備, 堪堪接住了她。


    白挽瓷在他懷裏嚎啕大哭,這陣仗,說出哭出了盤古開天地的架勢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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