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並沒有看診的大夫,倒是有藥王府。


    藥王提著藥箱,來是來了,見到白挽瓷的容貌,多多少少也是一愣。


    他在神界呆了有數百年,還頭一回見到如此美豔的女子,難怪水神官對她一片癡心。


    “挽夫人,你這個症狀持續多久了?”藥王替她診了診脈。


    白挽瓷皺著眉頭,想了一回,倒也沒個確切答案,含糊道:“應該有數月了吧。”


    藥王沉吟片刻,才開口:“是這樣的,莫名其妙的流淚,失眠多夢,煩躁易怒等症狀,如若不是身體之病症,很有可能是心病。”


    他又道:“請問你是不是經曆了一件重大事情,而且此時對你的精神造成了一定的創傷?”


    白挽瓷靠在床頭,聽著藥王的話,思緒有些飄飛。


    重大的事情……讓她想一想。


    親人被害算不算?


    成為幫凶藏屍算不算?


    被汙蔑成殺人犯算不算?


    好友的背離算不算?


    來到了一個誰都在孤立她的神界算不算?


    感覺到曾經的閨蜜在勾搭她的男人算不算?


    ……


    白挽瓷一個字也開不了口,不能對藥王說。


    這些深藏心底的東西,果然在一日一日的殘害她。


    藥王見她沒回答,深知不能多問,便開了些清心的方子,小心的勸慰了一番。


    “凡事還需的夫人自己想明白,心結隻有自己才能解開,我們外人說再多也無用,那些盤根錯節在心底的東西,最好一一舍棄。”


    第90章 分手   你為了我,到底要忍到什麽時候?……


    這些日子, 也不知是誰傳出去的,說她心裏生了病症,不少神女仙女, 上上下下的散仙神君們,都帶著禮物來看望她。


    人來就算了, 還帶了一堆的大道理。


    道理誰都聽過, 無外乎就那麽來來去去的幾句話。


    你要想開一點!


    去幹一些開心的事情!


    別鑽牛角尖!


    聽的白挽瓷頭疼, 本來睡一覺,興許會好一些,讓這些人明著勸暗著教育了幾回, 心裏頭,反而更加難受了。


    變數是從顧少卿回來後開始的。


    這一日,白挽瓷在後山種菜,剛播種完,就見侍女們急匆匆的小跑過來。


    她們說,顧少卿回來了,還一身傷。


    白挽瓷丟了鋤頭,就往寢殿裏趕,還沒進去, 就聞到了一大股的血腥味。


    藥王正在和他說話:“不過是百姓扔的一些石頭砸傷的,水神君為何不用法術躲避?”


    床上的人, 氣息有些微弱:“本君怕誤傷那些無辜的百姓。”


    一旁有幾個白衣的天兵,忍不住開口道:“這事兒我們水神君就是冤大頭, 剛剛到木霖國的邊境, 他們就用石頭砸我們,說水神君是非不明,受妖女蠱惑, 不配成為神官,都是讓白挽瓷給害得風評壞了,水神君不讓我們對那些百姓動手,這才弄了一身傷。”


    床上傳來顧少卿喝止的聲音:“閉嘴,不過是些皮肉之苦,修養半日就沒事了。”


    那幾個天兵,欲言又止,抬起頭,正好看到白挽瓷站在屏風旁,麵色蒼白。


    他們沒想到白挽瓷會聽到,一時窘迫。


    顧少卿順著他們的目光,轉過頭來,便看到白挽瓷,立刻就想從床上下來。


    “你不是在後山種菜嗎?怎麽過來了……”


    藥王和幾個天兵,深知此時此景,情況不大對,連忙找了個說辭,悄然退出挽卿宮。


    挽卿宮沒了別人,白挽瓷走到床邊,垂著眼看他:“你要因為我,忍到什麽時候?”


    顧少卿驀的身子一顫。


    白挽瓷看著他身上的傷,多日積攢的情緒,終於爆發了出來。


    “顧少卿,我們分開吧。”


    她轉身就走,顧少卿卻三步兩步從床上連跪帶爬的下來,拽住了她的裙角,嗓音喑啞道:“我願意一直忍著。”


    白挽瓷用力的抽出自己的腳,回頭衝他淚流滿麵的大喊:“可我不願意!”


    顧少卿手中一空,眼看著她頭也不回的往外走,急火攻心,一口腥甜的血,湧上喉頭,嗚哇一聲吐出來。


    然後他天旋地轉的暈了過去。


    侍女們驚呆了,大喊著水神君暈過去了,一時挽卿宮顯得兵荒馬亂起來。


    白挽瓷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即便是聽到了身後的嘈雜上,她也沒回頭。


    她想下界,她想回到姐姐的身邊。


    她想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


    剛至南天門,就見一女子騎著一頭老牛,飛上天來。


    白挽瓷見到她,眼眶一熱,飛奔過去,抱住了她:“師母……”


    鬼鴛鴦楞了下,她也是許久沒見到阿挽,想上界來看看她,卻不曾想,才三年未見,她就瘦得這樣厲害。


    鬼鴛鴦輕輕的拍著白挽瓷的後背:“不哭不哭,我在這呢,別怕,別怕。”


    白挽瓷趴在她的肩頭上,淚珠如斷線珠子般,一顆顆的滾落:“師母,你帶我回家吧。”


    鬼鴛鴦一句話沒說,安靜的等著她哭完,瞧著她深陷的眼窩,心疼道:“早知你在神界會受委屈,我該早些來的,神界終歸不是凡人可以呆的地方。”


    總算有人能夠理解自己。白挽瓷抱著鬼鴛鴦,痛哭了一大場。


    鬼鴛鴦抽了老牛一鞭子,老牛哞了聲,便往人界飛去。烏雲滾滾之間,暴雨傾盆而下。


    兩個人都濕了個透。


    數個時辰後,降落在金枝玉苑。


    白挽瓷看到那熟悉的牌匾,心中沉甸甸的壓著的一塊大石頭,終於挪開了。


    她好像能夠呼吸了。


    白知墨站在廊簷上,看到白挽瓷,立刻跳到她麵前,衝著樓上喊:“挽姐姐回來了!”


    裏麵聽見呼喊聲,十一個姐姐,魚貫而出,見到白挽瓷,紛紛驚訝。


    “五年多了,總算見到你了。”


    白挽瓷神情怔了怔,忽然想起,她才走了幾天啊,人界就已經幾年的輪轉了。


    姐姐們的麵目,也多了些歲月的痕跡。


    青荇皺了皺眉頭:“神界呆的好好的,回來做什麽?還弄的一身濕。”


    不等白挽瓷解釋,暖衣拉著她和鬼鴛鴦往裏頭走:“快換衣服,都已經到深秋了,凍壞了可不好。”


    甫一進入,白挽瓷才發現,金枝玉苑已經變成了酒樓,不少食客正在吃飯。


    有些眼尖的,倒是認出了白挽瓷:“這不是害死穆川的那女人嗎?還有臉回來?”


    蜜玉走上前,哼了句:“這位大爺,話可不要亂說,刑判司都已經判決了,穆川是自殺,跟我們家姑娘有什麽關係?你可休要胡說。”


    那人嘟嘟囔囔的收嘴了,最後還補上了一句:“為情自殺,那還不是女人害的……”


    蜜玉往他嘴裏塞了一個饅頭:“您可就吃完快走吧,小心我家知墨,又將你給打出去。”


    那人笑嘻嘻的握住了蜜玉的手腕:“我哪裏舍得走啊,就看不到你們這些美人了嘛。”


    蜜玉不動聲色的抽回了手:“別,咱們現在是正經酒樓,隻賣藝不賣身,這世道啊,可變了,你再毛手毛腳,我就報館去!”


    那人鬆開了手,唏噓了一句:“脫過衣裳的,現在還想穿上,玩什麽妓|女從良,嘖,不可著這幾年青春飯多賺點,非要弄這個,現在想洗白了,晚嘍!等你們人老珠黃了,看誰還買你們的賬。”


    話音剛落,他就讓白知墨提著領子,扔了出去。


    白挽瓷在流媚的包廂裏,把外麵的話,聽的一清二楚。


    剛換了身衣服,青荇提著暖爐走了進來:“你跟我老實交代,是不是跟顧少卿吵架了?”


    白挽瓷太陽穴突突的跳,煩躁的爬上|床,用被子裹住了自己:“姐姐,你就別問了,我和顧少卿已經分開了,以後再也不會見了。”


    青荇坐到床邊,強行的把被子拉開,讓她露出臉來:“到底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會分手?是不是你又小性兒了?又作又鬧的?”


    白挽瓷猛地做起來:“我作什麽了?你又看見了?我心裏煩得很,你讓我靜一靜,行不行?”


    青荇見她滿麵淚痕,楞了一下,怒氣衝衝的臉色,登時軟和了些:“你這……我也不過多一句嘴問問,咱們姊妹中,如今就你混得最好,一個凡人能上神界,那是多麽難得的事情,姐姐巴不得去,都沒個機會,你倒是不珍惜,人都是往高處走,你卻要往低處跑?”


    暖衣進來時,聽到青荇這一番話,皺了皺眉頭:“青荇,你別說了,丫頭煩,你還說,她不就更煩了嗎?”


    青荇站了起來,瞪了暖衣一眼:“就你慣著她。”


    等她出去了,暖衣端著碗肉末蒸蛋,輕輕的坐到床邊:“你現在是想睡會兒?還是想吃飯?我做了碗肉沫蒸蛋。”


    白挽瓷掀開被子,露出臉來,強撐著爬起來,接過肉沫蒸蛋,默默的吃起來。


    暖衣端詳了她一會兒,歎道:“你這瘦的……神界是不給人吃飯的麽?”


    白挽瓷搖了搖頭,垂著腦袋,大口大口的吃肉末蒸蛋:“有人做飯吃,隻是我吃不下。”


    暖衣拿出帕子來,輕輕擦了擦她嘴邊的飯粒:“我瞧著你精神不太好,流媚自殺前一陣子,狀態倒和你有幾分相似,我實在擔心,明日給你請個大夫吧。”


    白挽瓷嗯了聲,一碗肉末蒸蛋下肚,暖烘烘的,似乎是驅除了一些心頭的疲憊感。


    暖衣握了握她的手:“手也涼得很,咱們找個大夫,出個藥方,好好調理身體,先不想那些有的沒的,人呐,還是身體最重要,其他都是次要。”


    白挽瓷靠著床頭,隻覺得暖衣姐姐的手,熱乎乎的,像冬日裏的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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