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神, 好久不見啊。”白挽瓷走到跟前,上下打量格子間裏的披頭散發的老頭兒。


    老頭兒不光披頭散發,他的下半身沒了,隻剩下上半身,在地上匍匐蠕動,每動一下,就有五髒六腑十幾根腸子,稀裏嘩啦的流一地。


    白挽瓷偏過頭,看了鬼修言一眼, 十分好奇:“他怎麽下半身沒了?”


    鬼修言哼了聲:“因為他犯的是奸|淫|罪,披著人皮, 在人間四處奸|淫無知的小姑娘,所以割去他的下半身, 讓他永遠都站不起來。”


    金太神對麵的格子間裏是一隻厲鬼, 此時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站不起來的還能是男人麽?哈哈哈哈……”


    然後,那個厲鬼就朝金太神吐唾沫。


    好在白挽瓷反應得快,立刻閃身躲到了一邊。


    奇怪, 怎麽這個厲鬼這麽討厭金太神?


    鬼修言看出了她的疑惑,眸色淡淡的望著金太神:“地獄裏的作奸犯科的鬼們,他們最討厭的就是強|奸犯,覺得強|奸犯本事最差,隻敢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所以像金太神這種強|奸鬼,在十八層地獄,是最讓鬼看不起的,所有鬼都會欺負他。”


    白挽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即便是十八層地獄,都有犯罪鄙視鏈呢。


    “神死也會成為鬼嗎?”白挽瓷一臉疑惑,“我還以為神被剖了神丹,就會灰飛煙滅呢。”


    鬼修言坦誠的笑了笑:“的確是會灰飛煙滅,但我做一些手腳,保存一縷殘魂,折磨折磨他們,還是可以的。”


    那日,他遇上金太神,與之打鬥,金太神敗了,本想捏爆自己的神丹,但是他阻止了,刻意的留存了一縷魂,帶回神界,關押在地獄裏,好好折磨。


    這種害死姐姐的人皮神官,輕易的死了,才是便宜他呢。


    就得讓他在這十八層地獄,靈魂永遠被炙烤著,無法解脫才行。


    關押在地獄的鬼魂,持續接受著地麵傳來的火海炙烤,而天花板又不斷的滋生寒冰之矛,刺穿他們的靈魂。


    日日接受冰火兩重天的懲罰。


    白挽瓷繼續看了一會兒,聽著他們的慘叫,以及空氣裏傳來的燒焦的味道,忽然覺得沒什麽意思,便要回去。


    鬼修言小心翼翼的問她:“我以為你看到金太神得到如此下場,會開心呢。”


    白挽瓷踩著石階,一步一步向上走,聲音有些疲憊:“他就算是千刀萬剮,永世不得超生,姐姐們也不會再活過來了。”


    鬼修言腳步頓了一下,嗓音有些沉:“是我不好,沒能強大到保護好姐姐。”


    白挽瓷腳步停頓,轉過身來:“知墨,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鬼修言抬著臉龐,黑漆漆的眼珠,映出她的剪影:“我會保護好你的,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可以傷害到你。”


    “知道了,”白挽瓷伸手刮了刮他的鼻頭,“有你在,我一直很放心。”


    鬼修言兩頰浮上微紅,眼底有什麽在湧動,終於鼓足了十分的勇氣。


    “姐姐,嫁給我吧,成為我的鬼新娘,你會是萬鬼敬仰的尊貴鬼後。”


    他說完這話,直愣愣的望著姐姐。這些話,他藏在心裏好久了。


    終於說了。


    白挽瓷站在狹窄的石階上,身體保持著偏轉的姿勢,像一塊凍住的冰雕。


    良久,她才扯了下嘴角:“太突然了,知墨……我現在回答不了你,給了一點時間考慮,好嗎?”


    鬼修言緊繃的麵色鬆弛了幾分。


    還好,沒有聽到拒絕的答案。


    對他而言,就是一件喜事。


    “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鬼修言咧開嘴,露出齊整潔白的牙齒,一如往常的衝她張揚的笑,“我等姐姐的答案。”


    白挽瓷轉過身,繼續往上走。


    忽然覺得步伐沉重得很。


    一路回了靈魂修補屋,鬼修言囑咐蜘蛛婆婆好好修複後,便跟她揮了揮手,離開了。


    白挽瓷躺在蛛網上,心情著實複雜的很。


    “婆婆……”她蠕動嘴唇,麵色為難的開了口,“世界上有沒有一種喜歡,是無關愛情的,隻是喜歡……願他好而已。”


    蜘蛛婆婆靈動的八條腿舞動著繡花針,在她的頭發上穿針引線,粗噶的嗓音,在屋內幽幽側響。


    “親情……不就是嗎?”


    白挽瓷望著天花板,燈影綽綽,唇|瓣翕動,發出一聲歎息:“是啊,我一直視他為親弟弟。”


    哪怕有一瞬,她察覺到了知墨看自己的眼神,過於灼熱。


    或許,親弟弟從來就沒單純的隻當她是姐姐。


    蜘蛛婆婆緩慢的爬動,蛛網微顫,她的八隻眼珠子,滴溜溜轉向了白挽瓷。


    “感情這種事,勉強不來的。”


    蛛網上躺著的女子,點了點頭,十分認同蜘蛛婆婆的觀點。


    強扭的瓜,不甜。


    道理她是懂得,可怎麽跟知墨說呢?


    倘若說了,以後又如何與他相處……


    白挽瓷犯愁的很。


    “姑娘,”蜘蛛婆婆吐出最後一根絲,在白挽瓷的發尾上打了個結,“你的魂魄已經修補好了,現在可以選擇,一是重新投胎為人,二是在鬼界當個鬼民。”


    白挽瓷翻身落地,抖了抖衣擺:“重新投胎為人吧。”


    蜘蛛婆婆八顆眼珠子轉了轉,眼底有莫測高深的暗色:“你若要重新投胎為人,那就得去黃泉後麵過奈何橋,找孟婆喝孟婆湯,洗去一切前塵記憶,便可重新投胎。”


    白挽瓷愣住,喃喃道:“要洗去前塵記憶啊……”


    蜘蛛婆婆把八條腿上纏著的繡花針,一根一根呑進滿是獠牙的嘴裏。


    “對,如若你要成為鬼界的子民,就不用洗去前塵記憶,我還是推薦你留下來,畢竟跟著鬼王大人,混個一差半職,當個鬼差,還是不難的。”


    白挽瓷深吸了口氣。


    暗自思忖。


    投胎?她有點舍不得記憶。


    鬼差?沒做過,挺新鮮。


    如此,便有了抉擇。


    “我還是當個鬼差吧。”白挽瓷啊哈了一聲,朝蜘蛛婆婆拱了拱手,“多謝婆婆。”


    蜘蛛婆婆舉起兩條前腿,意思是不用客氣,然後慢吞吞的爬回了蛛網中間,閉上八隻眼睛,吐納休息了。


    白挽瓷抬腳出了靈魂修補屋,準備去找知墨,求個一官半職什麽的。


    途經鬼市。


    她才走沒兩步,就有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滾到她的腳邊,滲人道:“你看我……嚇不嚇人?”


    誠然,白挽瓷見識過很多回,但是被嚇的心髒差點驟停,果斷的一腳踹了過去。


    那顆毛茸茸的腦袋,頓時哎喲喲的叫喚:“我就是個賣頭發的,踢我幹嘛……”


    兩縷頭發分開叉,露出一雙突出的眼球,鼓囊囊的盯著白挽瓷,滲人的嗓音立刻轉換成了正常的聲音:“原來是鬼後,小的該死。”


    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一邊磕頭說該死,一邊往身後的店麵滾去。


    白挽瓷抬了頭,這才看見這家店麵專賣頭發,掛著門匾,上麵寫著“嚇死人頭發”。


    一時好奇,進去瞅了瞅。


    滿牆壁掛著各色的頭發,有長發貞子類型的,也有簇簇冒鬼火的,還有的濕漉漉的不斷滲水的頭發。


    那顆毛茸茸的腦袋,興奮的在白挽瓷身邊滾來滾去,殷勤小心的介紹著每個頭發的功效。


    “諾,最新款的頭發,可以伸出白骨,隻要你戴著這款,躺在床底下,趁人起夜上廁所,用白骨戲耍那人的腳踝,保準能夠嚇死他。”


    白挽瓷目光幽幽道:“為啥要嚇死人呢?”


    毛茸茸腦袋聽了她這話,往後甩了甩頭發,露出一張慘白的臉。


    “無聊啊,你知道做鬼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又不需要吃飯,又不幹活,每天晃來晃去,時間長了,總要找點樂子嘛,到我這裏買頭發的鬼,都是閑的,想去人間嚇一嚇以前的仇人啥的,當然了……我們這個不涉嫌違法,那種殺人犯法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白挽瓷哦了一聲。


    原來做鬼也是一件挺無聊的事情,無聊到要去嚇人玩。


    毛茸茸腦袋嘿嘿一笑:“鬼後有沒有仇人啊,買一頂頭發去嚇嚇他啊。”


    白挽瓷嗬嗬冷笑道:“就這破頭發……能嚇到顧少卿?不被他弄死才怪呢。”


    毛茸茸腦袋聽到顧少卿的名字,一下就萎了:“我們也就嚇一嚇平民百姓啥的,您說的那位天上的神官,肯定是沒效果的。”


    白挽瓷煞有介事的拍了拍毛茸茸腦袋,一臉深沉的點頭。


    店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白挽瓷和毛茸茸腦袋出去一看,整條街的鬼都朝一個方向,哼哧哼哧的跑。


    毛茸茸腦袋拽住了一個吊死鬼的舌頭:“發生什麽事情了?”


    吊死鬼的舌頭被拉了有一米長:“聽說有人要闖鬼界,我們都去看熱鬧呢。”


    第119章 抉擇   做人,還是做鬼,這是個問題。……


    吊死鬼一把抽回自個兒的舌頭:“我就不跟你閑扯了, 鬼界這日天天無聊透了,終於有戲可以看了!”


    說罷,那個吊死鬼, 已經消失在鬼群中。


    轟隆隆的一堆鬼物過去了。


    毛茸茸腦袋看了一眼白挽瓷:“鬼後,要去看熱鬧不?”


    “你說有人闖鬼界, 這是什麽戲?”白挽瓷不明所以的問道。


    毛茸茸腦袋解釋:“這種事兒說來也不稀罕, 人間嘛, 多多少少會有一些藝高人膽大的修客,他們無意之中,會闖入鬼界, 一般結果都很慘的,還沒通過鎖魂橋,就被吸成幹屍,掉進火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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