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均一剛要擺手說不用,就見聞臻已自顧自進門去,還抬手揉一把他弟的頭發,“這麽晚還沒睡。”


    趙均一心想不是你非不輸密碼要把人吵醒的嗎?他見聞小嶼拿開聞臻的手放下去,好像已經習慣了的樣子。


    他知道聞臻很喜歡聞小嶼,言語間都能聽出來。如今一看,小孩安安靜靜的,模樣又生得好,確實挺讓人喜歡。聞小嶼還想請趙均一進來坐,趙均一可不想繼續伺候聞臻,擺手找個借口就走了。


    聞臻進屋自己換了鞋,脫衣服,回頭找聞小嶼,見他跟在自己後麵拿起大衣放進臂彎,準備掛到衣帽間裏去。聞臻把人拉到自己麵前,問他,“想不想我。”


    聞小嶼看一眼聞臻又低下眸,“我去掛衣服。”


    聞臻低頭吻他,聞小嶼被吻住唇仰起頭,聞臻摟住他的腰,一手按住椅子靠背,吻得聞小嶼臉紅喘息,溫軟窩進人懷裏。


    “哥......”他好不容易掙開一點,“太晚了,快去洗澡。”


    聞臻又捏過他下巴,皺眉看著他,“不想我?”


    聞小嶼忍下難過,覺得聞臻的確喝醉了點,可能第二天起來就不記得今晚的事了。他抬手摸一摸聞臻的臉,小聲說,“想你。”很想,非常想。


    聞臻便又吻了他很久,才自己去浴室洗澡。聞小嶼給他拿好了換洗衣服放進去,怕聞臻有事,也不走,就蹲坐在浴室門口,抱著自己的腿發呆。


    過了一會兒聞臻才從浴室出來,短發濕淋淋的就進了臥室。聞小嶼抱過浴巾跟進去,跪在床上給聞臻擦頭發。聞臻坐在床邊隨他弄,偶爾揉一下眉心。聞小嶼給他擦完後出去,過一會兒抱著杯溫熱的蜂蜜水回來,把杯子放到桌上,又過來給聞臻揉太陽穴,“不舒服嗎?”


    “沒有,困了。”


    聞臻拿過蜂蜜水喝下,後摟過聞小嶼,把人抱到自己懷裏躺下。聞小嶼從他懷裏撐起來夠著手想去關燈,可聞臻把他抱得太嚴實,半天都夠不到。聞小嶼推推他哥,“關燈。”


    聞臻反手按下開關,臥室一黑。光線消失,夜色漫漫,就著窗外昏暗的星光,聞小嶼望著聞臻的臉。


    聞臻的確困了,他喝多了酒就什麽都不幹,隻睡覺。他抱著聞小嶼,在聞小嶼溫熱的體溫和氣息中放鬆下來,漸漸睡著。


    男人呼吸平緩,閉上眼沉睡的時候很安靜,少了些冰冷的感覺。聞小嶼一瞬不瞬看著聞臻,目光描摹他英挺的五官,氣息緩慢交纏。


    他早已通紅了眼眶,抬起手小心撫摸聞臻的臉,見聞臻睡得很沉沒有反應,漸漸控製不住撫上聞臻的眼角,手指微微發抖摩挲聞臻的頭發,流連到耳朵。


    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淚滴嗒一下落在枕頭上,一滴兩滴,暈開點點水漬。聞小嶼拚命克製呼吸,他覺得自己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整個人都在聞臻的懷裏失控地顫抖。聞小嶼強忍著眼淚,在模糊的視線中恍惚看著聞臻,張開嘴叫了一聲,“哥。”


    那一聲輕得像羽毛,從緊澀的喉嚨裏飄出來,很快就散了。聞臻卻皺了一下眉,好像在睡夢裏聽到他在叫他,手臂無意識把聞小嶼摟得更緊。


    聞小嶼貼上聞臻胸膛,他心中的一個聲音已然蓋過了耳邊聞臻的心跳,漲滿整顆心髒。


    那聲音在對他的哥哥說我愛你。


    聞臻醒來時已是中午。昨晚沒留神喝多了些酒,他難得睡個懶覺,起來時還有些倦意。


    臥室裏就他一人,窗簾隻拉開外層,內層薄紗沒拉開,透進些天光。這裏算是聞小嶼的臥室,布置得很溫馨,聞臻睡得挺習慣。


    他起身換衣服,路過走廊時聞到淡淡的香味,雖然沒進餐廳,也知道聞小嶼已經準備好午餐了。


    聞臻洗漱好來到餐廳,餐桌上是簡單的三菜一湯,家常菜,比較清淡,還冒著熱氣。


    聞小嶼在廚房裏收拾料理台。聞臻坐下來,看著聞小嶼把圍裙解下來掛好,洗手,來到他對麵坐下。


    “你煨的骨湯?”


    “嗯。”


    “味道不錯。”


    聞臻昨天心情不好,現在已恢複過來。他接到父親的告知,讓他去新加坡全權主持市場開發一事,等新公司穩定後再調回。


    這一去恐怕就是兩三年。聞臻知道這裏麵多多少少都有母親的意思。母親在用她的辦法解決問題,也正如聞臻所想,沒有讓父親知情。


    聞臻思考著這件事,對聞小嶼說,“過段時間我要去趟新加坡。”


    他看見聞小嶼吃飯的動作頓一下,然後“嗯”一聲,沒說其他。聞臻繼續道,“去那邊準備分公司的事,會很忙,一年可能也回不來幾次。”


    聞小嶼捏著筷子沒動,也不說話。


    “我抽空回來看你。”聞臻說,“過幾年還是回國內工作。”


    “哥。”


    聞臻聽聞小嶼叫他,抬眼看過去,“怎麽?”


    “我們分手吧。”


    兩人都靜了。聞小嶼看起來非常平靜,他放下碗筷坐在餐桌邊,一雙清淩的眼看向聞臻,又重複一遍,“我不想繼續了。”


    聞臻的沉默像山岩上一塊巨大的冰,寒冷得不許任何人靠近。


    “這就是你的打算。”


    聞小嶼說:“是。”


    他好像全然沒什麽心痛的模樣,下一句話就是:“我發現自己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麽喜歡你。”


    聞臻聽了他的話,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完全沒有笑,低聲重複一遍,“沒那麽喜歡我。”


    聞小嶼說,“因為我累了。我不想再為了你應付爸媽,不想每天練完舞上完課還要回來照顧你,我有自己的事要做,可你總是抓著我不放。我根本就不想天天待在你身邊,很多事我根本就不願意——”


    “哐”一聲椅子拖開,聞臻站起身,聞小嶼放在桌下的手忽地捏緊,拇指指尖狠狠在手心刺出一道血痕。


    聞臻看著聞小嶼蒼白的臉,聲音低沉得可怕,“我抓著你不放?”


    他站在原地,過一會兒自言自語一般:“你說得對。”


    然後平靜道:“那就分了吧。”


    那一刻聞小嶼的胃劇烈抽搐起來,痛得他唰一下滿背的冷汗,幾乎直不起腰。聞臻離開了餐廳,過會兒已穿戴好走出來,襯衫長褲襯得他肩寬挺拔俊逸無比。他拿著自己的大衣,回到餐廳,來到餐桌前。


    聞小嶼一手死死抵著小腹,雕像般定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接著一個盒子扔過來,砸在餐桌上,盒子摔開,連同裏麵的東西一齊滾落在了地上,掉在聞小嶼腳邊。


    那是一枚戒指。


    聞小嶼定定看著戒指,恍惚聽到聞臻冰冷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之前打算給你的禮物,現在不需要了,扔了吧。”


    然後聞臻就離開了這個房子。


    門砰一聲關上。聞小嶼從渾身麻木的狀態中抽離出來,扶著餐桌一點點離開椅子。他沒有一絲力氣,滑下來跪在地上,撿起聞臻扔下的戒指和盒子。


    他的胃還在抽搐,額頭抵在桌腿上,一下一下抽氣,連呼吸都感到反胃。聞小嶼緊緊握著那枚戒指,手指一刻不停哆嗦著。他痛得幾乎產生幻覺,好像手裏什麽都沒握住,好像聞臻還在臥室裏睡覺,好像第二天並沒有到來。


    但他發現自己已經哭都哭不出來,就明白未來徹底結束了。


    第49章


    聞小嶼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沒想到正巧碰上薑河和他的女朋友沈孟心。正好近晚飯時間,薑河許久沒見聞小嶼,怪想他的,拉著人就在附近找了家餐館一起吃飯。


    薑河見聞小嶼提著袋藥,問他買藥做什麽,聞小嶼答吃壞肚子了,胃不舒服。薑河來醫院則是老腰傷複查,沈孟心陪著他一起。


    三人一聊,聞小嶼才知道薑河竟然已經簽約經紀公司,下個月就要進劇組拍電影,飾演一名男配。聞小嶼沒想到薑河竟然準備進入演藝圈,但還是和薑河說恭喜。一旁沈孟心撇撇嘴,“以後你薑學長可就是大忙人啦,和他見一麵都得經過經紀人同意呢。”


    薑河笑,“哪有那麽誇張?你什麽時候想見我,還不是一個電話就把我招來了。”


    “算了吧,都說明星不能談戀愛,你那經紀人的重點關注對象就是我。”


    “我們心哥真抬舉我,這就把我當明星啦。”


    “就你想得美!”


    一旁聞小嶼卻很認真和薑河說:“以後你要是出名了,就算每天很忙,也要多多陪孟心學姐。”


    沈孟心馬上道:“你看看,小嶼多懂事。”


    薑河喊冤:“這不是當然的嘛,不陪你陪誰。”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就是一對自然而溫馨的小情侶。聞小嶼看著他們熱熱鬧鬧的,心情有一瞬間好像也好了那麽一星半點。


    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情侶幸福快樂地在一起的,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不必在意任何人的眼光,煩惱和爭吵也隻是生活的碎石子,而不是一片橫亙的深淵。


    吃完飯後聞小嶼與兩人告別,獨自回到閔華路小區。他剛走到小區門口就接到電話,說是有東西送到家樓下,問他是否在家。


    聞小嶼到了才知道是一車東西。搬家公司的人幫他把箱子往樓上搬,一邊告訴聞小嶼是聞先生讓他們搬過來的。


    聞小嶼走在前麵開門,說,“我知道了,謝謝。”


    搬家公司的人把東西放下後想幫聞小嶼拆箱子一起收拾,聞小嶼執意說不用了,客客氣氣把人送走後關上門。


    箱子堆在客廳,聞小嶼看著那些箱子,站著半天沒動。百歲過來蹭他,想要他抱。初春的季節,家裏暖氣已經關了,貓不再懶洋洋的,又開始在家裏神出鬼沒。


    聞小嶼摸一會兒百歲,看到一個扁長硬紙箱,長方形。他意識到什麽,把那個箱子拿出來用剪刀拆開,一幅畫便從包裹裏露出來。


    夕陽花園裏的白玫瑰。聞小嶼蹲在地上,呆呆看著畫裏那朵嬌嫩欲滴的白玫瑰。


    畫家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畫下這副畫的?他的妻子嬌憨可愛,要她的丈夫在花園中萬千繽紛中尋找一朵花,沒有任何提示和指引,她的丈夫還是找到了。那朵印在妻子裙擺上的、最後又被種進花園的白玫瑰。好像人間就是一座巨大的花園,他穿梭其中,一眼就能找到他的玫瑰。


    聞小嶼的胃猛地又隱隱抽痛起來。他不得不起身去廚房倒水,拆了醫院給他開的藥吃下。


    醫生的診斷是神經性胃炎,並建議他如果壓力太大的話可以尋求心理醫生的幫助。聞小嶼的胃從來沒出過任何問題,他知道自己更嚴重的毛病在哪,回家以後就在網上預約了學校的心理谘詢室。谘詢室排期很滿,他的預約被排到下周。


    聞小嶼把畫抱起來,依舊掛在自己臥室的牆上,然後開始收拾其他寄過來的箱子。聞臻把他在江南楓林的所有東西全都打包寄過來了,不知道是他收拾的還是別人收拾的。聞小嶼猜應該是讓別人收拾的,因為聞臻已經走了。


    兩個星期前聞臻就走了,去了新加坡。沒打電話,沒發消息,沒有任何聯係,聞小嶼還是從媽媽那裏知道的。


    聞小嶼知道他哥徹底被激怒了。在臨出國之前聞臻仍沒有任何要與他分開的打算,分開幾年對聞臻來說不算什麽。


    雖然對聞小嶼來說也不算什麽。但聞小嶼就在那一刻提出了分手,不顧聞臻的所有安排,也沒把聞臻為他付出的一切放在眼裏,就那樣說了分手,說他累了,沒那麽喜歡了。


    他把那顆稀世的寶貝親手扔掉了。這個寶貝往後或許會被別人捧走,照耀別人的人生,總歸再與他無關。他把他哥的耐心徹底耗盡,戒指被扔在地上,一切到此為止。


    照耀他的光隻輪轉了霎那,就疏忽散了。


    周一上午聞小嶼排練完舞劇,下午按預約時間抵達學校的心理谘詢室。接待他的是一名年輕的女醫生,姓林。林醫生個子高挑,氣質偏冷,話不多,讓聞小嶼坐在她對麵。


    聞小嶼說,“我前兩天去醫院檢查出神經性胃炎,醫生說我胃的問題不大,建議我看一下心理醫生。”


    林醫生點頭,“最近有什麽壓力?”


    “我和......”聞小嶼握著自己手指,他有些緊張,不知該坦白到什麽程度,莫名的一想到聞臻就胃不舒服。那個摔在地上的戒指盒像是卡進了他的胃裏,棱角磨得生疼。


    聞小嶼下意識把手護在小腹上。他低聲說,“我分手了,半個多月前。”


    醫生“嗯”一聲,低頭做記錄,“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是男的,比我年長。”聞小嶼的心髒咚咚地跳,“他很好。沒有比他更好的人。”


    醫生停下筆,看聞小嶼一眼,後把筆和本子放到一邊,“你不舒服嗎?”


    “我的胃......時不時會有點疼。”


    “需要吃藥嗎?”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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