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剛要抬腳跟上,手腕就被扯住,頭頂傳來一道少年的冷嘲聲,“這令你也敢接?”


    阿璃扭頭,對上一雙妖氣四溢的桃花眼。宛如桃花瓣兒的眼眸裏,極有煩躁又有掩蓋不住的欣喜。


    少年穿著一襲群青色圓領窄袖袍衫,出挑的顏色更顯得他寬肩細腰。手臂上的肌肉緊實又有力,感覺薄衫隨時都會被好身材撐爆。


    阿璃仰著臉看他,“咦,我怎麽覺得你長個了?”


    “胡扯。”司千咒氣笑,他的外貌雖是妖族裏年輕的那類,但早就過了長個的年齡,打岔沒有她這樣打的。


    “真的,”阿璃認真道,“我還得仰著頭看你。”


    司千咒嗤道,“你什麽時候低頭看過我?別岔話題了,這幾個月你去哪了?”他箍著她的手腕不由得用了一些力,早知道她這麽能跑,他就該打條鎖鏈把她鎖在妖舟。


    阿璃看著對方頭頂黑乎乎的小花,一點感化的欲望都沒了。她正要隨口糊弄他時,司千咒周身氣質一變,又冷又沉的氣息彌漫全身,那雙猩紅的眸子張揚之意盡消,隻剩下眼尾冰冷的弧線。


    “千咒,手鬆開,別掐得那麽緊。”


    又低又沉的聲音出來,阿璃立刻知道哥哥來了。她隻要看到他就渾身發寒,局促不安,永遠也忘不了隔著衣袖都冰冷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不讓她睡覺。


    司千夜看到阿璃眼裏又是懼怕和憎惡,想要說的話立刻堵回了心裏,又悶又澀。


    還是不行啊……


    阿璃見他垂了垂眼,鬆開手就要退回去的樣子,立刻反手拉住他。


    少年桃花瓣兒一樣的眼微微睜大了些,遲疑著,緩慢地看向那隻又柔又軟拉住他的手。


    他抿了抿唇,“我不是千咒。”


    “我知道你不是。”阿璃抬著眼看向他頭頂的花,六片花瓣又白又幹淨,迎著風輕輕搖曳。


    司千夜更沉默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阿璃咬了咬唇瓣,“你能不能……”


    司千夜問:“什麽?”


    “能不能陪我去接那個捉妖令?”


    少年輕聲問:“是那個婚樂的捉妖令嗎?”


    “是。”阿璃猶豫了一下又問,“那個令有問題嗎?是不是不能接?”


    司千夜低眸看她,“沒有你不能接的捉妖令。”就是那令上有他,他也會讓她接的。


    阿璃鬆開手道,“那我去接咯?”


    司千夜點頭道:“好。”微不可查摩挲了下手腕,那裏似乎還殘留著少女手心的溫度,燙得炙熱。


    他垂了垂眼,頭頂的小花瞬間變粉了一片。


    第62章


    阿璃領完捉妖令就不知道幹嘛了, 沉默著無話可說。


    司千夜不想她為難,轉身將身體的控製權讓給司千咒。


    係統忍不住感歎,“司千夜是我見過最忍讓你的崽崽, 你給他一顆砂礫,他還你一個鑽石。你給他一個笑臉, 他給你丟下一座金山。你不願意見到他, 他也不生你的氣,立刻如你所願躲得遠遠的。”


    司千咒一出來便撩著眼皮看她,嗓音裏帶著濃濃的醋意, “怎麽你不央我接捉妖令,反去央我阿兄接?”


    “有什麽區別, 不都一起去嗎?”


    “區別很大, ”司千咒冷著臉道,“你隻央了我阿兄沒央我,我等於是你們捎帶過去的,那能一樣嗎?”


    阿璃一臉好笑:“是你說捉妖令我接不得, 如今卻怪我不央你。”


    司千咒見她站在陽光下笑,右臉頰凹進去一個小梨渦,盛著蜜一般, 心裏麵冒出的火瞬間就被澆滅。受了蠱惑一般,他俯下身對著那個梨渦“吧唧”一下,阿璃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 想都不想,抬腳狠狠踩了他一下。


    “這不是流氓嗎?”


    司千咒低笑一聲, “你總說奇怪的話。整個妖舟都是我和阿兄的,我怎麽能是流氓?”


    阿璃這才反應過來,流氓在這個時代不是她講的那個意思。流是指沒有土地的流民, 氓是沒有房子的人,流氓就是既無地又無房子的人。


    “那就是手段下流。”


    司千咒滿不在乎,“你說下流那就下流吧。”


    因為生氣,少女嫣紅的唇緊緊抿著,右臉頰的小梨渦若隱若現,比之前那個更可愛,反射著陽光,點出淡淡的弧度。


    他忍不住,再度低頭“吧唧”一下。


    阿璃氣上加氣,又狠狠給了他一腳。


    “一點都不疼。”司千咒扯了扯嘴角,桃花瓣一樣的眼眸裏漾出笑意,“阿璃,我親你一下,你踩我一腳好不好?隨便你怎麽踩都行。”


    阿璃不可置信地睜大眼,這不是變態嗎?還真沒看錯他,從亂葬崗那晚司千咒就是個小變態。


    “或者你掐我也行。”司千咒拉住她的手腕往他的方向扯了一下。阿璃瘦瘦小小,被他扯得貼了過去。鎮妖司門口人來人往,她頓時窘得眼眶溢滿了水光。


    “放開。”少年身體中,傳出一聲低低的輕斥。司千咒驀地一怔,才要解釋什麽,就被他哥按了回去。


    司千夜一陣無奈,原本覺得阿璃應該會喜歡千咒,他們在一起時總是很放鬆。但他忘了自家弟弟屬於給點笑臉就放浪的人。


    司千咒從小沒有管束,他們生長的環境又特殊,若不狠,便難以生存下去。因此司千咒養成了肆意張狂的性子。隻要他想做的事,除非把他按回身體裏,不然就別想阻止他。


    少年的魂體被狠狠壓在軀殼底部,不甘道:“阿兄,說好不許幹涉他人社交的。你做什麽我不也沒管你麽?別讓我逮著你偷偷親阿璃,我一定,一定在你最爽的時候打斷你們。”


    司千夜沒有理會他,司千咒嘰嘰喳喳的,搞得他表麵看起來一臉精分。他幹脆利索地將他劈暈,揉吧揉吧塞到角落,這才低眸看向滿眼淚花的少女。


    他抬起手指想幫她擦擦淚,但又怕她不喜歡他碰。抿了抿唇,伸手捏住她的衣袖朝隔壁東市走去。


    阿璃被他扯得微微踉蹌,他腿長腳步快,她小跑著才能勉強跟上,“去,去哪兒?”


    司千夜瞥了眼她小跑的模樣,立刻慢下腳步道,“給你買方帕子。”


    阿璃驚詫,“買帕子做什麽?”


    “擦眼淚。”


    阿璃更驚訝了,擦眼淚需要現買一方新帕子,妖族的生活都這麽精致嗎?


    “可是等你買到帕子,我的眼淚都幹了。”阿璃停下來仰著臉讓他看,那雙霧蒙蒙的葡萄眼,早已變得清淩淩了,隻在眼角還留著極淺的淚痕,證明剛才確實是哭過的。


    司千夜看著那道淚痕,沒說話,在他心裏,就是這道淚痕都不該有。


    阿璃見他一臉沉默,怕他又要把身體讓給司千咒,忙揪著他袖子道,“你可別走。”


    少年的心尖就像被風拂過,又暖又軟。在他僅有的與她相伴的歲月裏,她也不曾說過不讓他走的話。


    他不禁有點好笑,從沒想過他的重要性得是弟弟作對比才能顯示出來。他們兄弟倆這麽差勁嗎?


    “我不走。”他清清淡淡地回應。


    阿璃這才鬆口氣,垂下眼,目光落在他的衣袖上。司千夜穿的衣衫布料輕薄,扛不住拽。她不過揪了兩下,就揪出許多痕跡。


    她不好意思地鬆手,“你的袖子……皺了。”


    司千夜的眼裏隻有她的臉,他不甚在意地輕“嗯”一聲,便又沒了聲響。


    阿璃心想,他真的很不愛說話啊。可是距離晚上還有一段時間,難道就這麽站著嗎?


    “你餓不餓?”她問。


    司千夜不餓,但他點點頭。


    阿璃想了一下問,“吃煎餅可以嗎?”


    “可以。”


    *


    煎餅鋪在東市的大街上,離鎮妖司不遠。


    阿璃走在司千夜身邊覺得世事真是難料,誰能想到在馬車裏欺負她的少年,有一天竟成為幫她出頭,替她壓製司千咒的人。


    司千夜本就長得好看,他氣質冷淡,群青色的劍袖長袍襯得他身長玉立。尤其那雙漂亮的紅眸,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妖氣四溢。他平常這樣在人間行走,懶得管別人想什麽。在阿璃身邊,怕給她惹麻煩,便悄悄變了眸色。


    等到了地方,阿璃問他吃哪種口味的煎餅,少年已是一雙眸子點墨般漆黑。


    阿璃盯著他的臉不動。司千夜頓時身體微僵,低聲問,“不好看麽?”


    阿璃輕輕眨眨眼,心裏有隻小鹿在跳,“沒有不好看,這樣很適合你。”


    司千咒性格恣意張揚,那雙紅眸就是為他量身定奪的,再合適不過。而司千夜性格內斂,行事冰冰涼涼。黑色的眼才真正將他的俊美發揮到極致,猶如一泓深潭,冷淡又懶倦。


    司千夜問:“你吃什麽味的?”


    阿璃道:“我吃淋著蜂蜜的煎餅。”


    司千夜掏出一串錢,“兩份淋蜂蜜的。”


    “啊,我來付。”阿璃忙去攔錢,“你幫我做捉妖令,本就該我請你。”


    司千夜已將銅錢“叮叮當當”拋在了盛錢的瓦罐裏,薄冷的聲線淺淺淡淡,“下回你再請我。”


    煎餅跟後世的不同,不是薄薄一張餅,而是像油炸丸子似的東西,捏在手心裏吃。蜂蜜淋了很多,沁在油紙上,透著甜甜的香氣。


    司千夜本不愛吃甜食,但跟阿璃吃一樣的東西,他低眸吃的幹幹淨淨。


    雖說下回再請,但一路上司千夜就沒給過她付錢的機會。千層餅、芙蓉糕,每一樣買下的背後都是少年淡淡一聲下回請。


    阿璃已經不知欠了他多少回了。


    傍晚時,他們走進一家邸舍。再過一會兒就是夜禁,武侯們會在路上巡查,棍棒招呼那些跑出來溜達的人。他們隻能暫時找間屋子待下,好等夜徹底黑了。


    但可能是接婚樂捉妖令的人太多,邸舍竟然隻剩一間房了。司千夜萬分不自在地跟在阿璃身後走進那間小小的房。


    房間之前被人住過,店主沒來得及派人收拾。一條紅色的繩子係在床柱上,似乎之前栓過誰的手腕。


    司千夜是妖族,對萬事萬物敏銳得很。床榻上雖無人,但遺留的痕跡卻十分清晰。看著那條妖嬈的紅繩,他腦中轟然一炸,甚至看到了纏繞在一起的身體,聽到痛苦又舒服的哭叫。


    少年黑眸瞬時變得幽深,喘息變重,擋住跟過來的少女,伸手將床榻的帳子放下。


    阿璃問:“怎麽了?”


    “沒什麽。”少年低聲說,嗓音裏都帶著點抖。即便他將帳子放下,那條紅繩仍跑到他腦海裏耀武揚威。


    你幹麽?它問。


    那股長長久久壓抑在身體裏的念想,一經勾引便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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