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鳥詫異, “被誰用過了?”


    小紅鳥用爪爪指了指枕頭上的狐狸毛, “就差把名字寫那了。”


    小白鳥用力看了一看, 狐狸毛上的妖氣衝天,不是妖族太子的又是誰的?


    真囂張, 小白鳥立刻氣笑了。他倒不覺得阿璃會跟對方做點什麽,但就是挺讓人生氣的。


    他淡淡道:“獸類的毛都挺廉價的,我是不好意思放這種毛的, 哪裏比得上龍的鱗片?”


    小紅鳥接道:“也比不上鳳凰的羽毛。”


    小白鳥又掃了一眼狐狸毛,“我們走吧,我聽到了股樂聲,我猜阿璃定是跟去看海祭了。”他頓了頓,扭頭看向一直一聲不吭的小黑鳥,“走了。”


    小黑鳥朝他看了一眼,沒說話。昨天已經很晚了,人間鬼界一片漆黑。陰司突然來報,說巫古被天山派的掌門抓了去。巫古是上古的大巫,擅長卜卦。自死了後變成亡魂就一直在幽冥待著,成為幽冥的大巫。


    許多事都有賴巫古的卜卦才得以解決,所以他立刻飛到了天山。卻沒想到,是白澤和緋羽因為找不到去幽冥的路,才用了這個辦法。再問下去更無語了,找他就是為讓他帶他們去妖舟,合著他們哪條路都不知道?


    季幽從來也沒想過,有一天會和白龍暫時成為同伴。


    小紅鳥和小白鳥張開翅膀飛起來,他默了一下也跟著飛起來。


    經過一個櫃子時,小紅鳥突然停了下來,像被點了穴般凝固在半空。小白鳥餘光瞥見立刻轉身飛了回去。他順著緋羽的目光看過去,瞳孔頓時一震,那張粉色的,立在櫃子裏的東西不是最佳道侶證嗎?


    他以為這東西隻有緋羽和他兩個人有。緋羽有,他其實不生氣。但是連妖族太子都有,這就讓人怒火中燒。他這麽多年一直毫無怨懟地等她,就是因為她給過他道侶的承諾。人有了希望,就會覺得等待並不那麽難捱。但搞了半天這玩意是群發的,人手一份。


    白澤眼裏浸透著冷意,腦海裏浮現出他們幾個站成一排,阿璃一張張發的樣子。


    緋羽枕頭的氣還沒生完就開始生道侶證的氣。氣上加氣,胸口憋悶。他一直以為自己在阿璃心裏獨一無二,是唯一的合法道侶。但沒想到這個合法道侶現在還多出個。


    想到這兒他不禁瞥了一眼師兄,看到師兄眼角鋒芒如雪,湧出的氣頓時少了一半化為了同情,師兄連個證都沒有。


    他立刻如小時候般,伸出翅膀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他們師兄弟從小長到大待的太久,很多事情不用說明對方就會明白。白澤立刻知道緋羽以為他沒有,在安慰他。


    他不禁冷笑,不再替阿璃隱瞞,“你以為我沒有嗎?在九天時我見你拿出了道侶證,就知道阿璃不僅給過我一份,也給過你。我原以為她隻是對我們師兄弟垂青,萬萬沒想到這東西人手一份。”


    小紅鳥睜大了豆豆眼,黑色的眸光裏湧動著震驚和生氣。他們不約而同扭頭看向落在衣架上的小黑鳥,但是對方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們。


    小白鳥問:“你不生氣嗎?”


    小黑鳥迷惑不解,“生什麽氣?”他掃了一眼櫃子裏的東西,這些幹花束、貝殼、筆架、蜜餞核和一張粉色的紙,他實在找不出可以生氣的點。


    小白鳥指了指粉色的紙,“道侶證,阿璃給的。”


    小黑鳥怔了一下,“你們都有嗎?”


    小紅鳥和小白鳥同時驚訝,“你沒有嗎?”


    小黑鳥搖頭,“我沒有,第一次見。”他頓了頓又問,“有道侶證就怎麽了?”


    小白鳥道:“有道侶證就是阿璃想嫁給你的意思。”


    沒有就是不想嫁給他的意思,季幽頓時身體一僵。


    白澤和緋羽的注意力已經從他身上移回了櫃子,輕聲交談,“就這點東西嗎?阿璃給我的東西裝了一山洞。這種普通木頭的筆架我也有一個,但更多的是珍惜材料做的,紫檀、黃金、琉璃。”


    緋羽道:“我雖沒有黃金的,但我有紫檀和琉璃。”


    白澤又道:“這種幹花束估計是阿璃隨便在山野采的。以前阿璃也常常采給我,但過兩日就會拿新鮮的花束換掉。這種幹的,根本見不到。隻要花朵開始變蔫,阿璃就會直接拿走扔掉。”


    緋羽道:“阿璃沒給我采過花,但她在九天給我種了一片花田。”


    白澤接著說,“阿璃天天都會給我帶許多東西,多的我都以為她在搬家。衣服、飾品、寶劍、仙器。剛開始她還給我帶粗糙的窩頭,後來就全是精美的佳肴。”


    緋羽道:“阿璃很少給我帶吃的東西,她都直接在灶台上給我做。餃子、麵條還有各種餅。”


    白澤:“阿璃每天都會來,早中晚,有時更是長時間地待在我身旁。擺弄這個東西,擺弄那個東西,把她給我的東西挨個拿起來看。”


    緋羽道:“我也是。阿璃一待就是大半天,種這個種那個,喂雞喂鴨。甚至連天界上的大殿她都要搬來搬去重新排列。”


    季幽在旁邊默默地聽著,這些他都沒有。不對,是聽都沒有聽過。他從小到大得到的都很少,唯有阿璃給他的最多。他們嫌棄的窩頭,是他每日的佳肴。那些筆架什麽的,他更是沒有見過。


    怪不得阿璃天快黑了才來,而且總是匆匆來匆匆走,就像要急著忙什麽事。


    他的眼眸漸漸暗淡,喉中也像被堵了什麽東西。


    原來他這麽不重要啊……


    “喂,走了。”遠處傳來白澤的聲音,他抬起眼,看到他們已經飛到了窗戶邊。他垂了垂眼,扇動翅膀跟了上去。


    *


    妖舟本身就是一種妖,雖然外貌是船,但是本質還是妖。每一條船頭都長著一張嘴。甲板上的妖怪們在舉行海祭,不斷往下拋著魚。妖舟張著嘴將丟下來的魚吞進肚裏,搞得船身不停地起伏。


    阿璃坐在一座酒肆裏扒著窗戶往下看,覺得妖船吃魚這事新鮮極了。司千咒拍拍她的肩,“這有什麽好看的?你往遠處看,海祭要開始了。”


    阿璃直起身,遠處的船隻上豎著幾隻不知什麽動物的角,兩米高,三四米長。幾個身材高大的熊妖站在角旁,兩手握住角最細的地方,同時把嘴湊了過去,吹響號角。一時間,海麵響起了悠長的聲音。


    與此同時,海麵迅速大麵積地往上隆起,卷起千尺水花,伴隨著遠古般動物的長鳴,幾百頭鯤衝了出來。


    妖舟上聚集了數不清的妖怪,將他們手裏的東西拋向大海。那是各種用布做的魚和穀物,代表著祭品,希望新的一年海洋繼續哺育妖域。


    又是鳥獸的長鳴,數不清的鳥妖飛過上空,將爪爪裏的花瓣投向海麵。一時間,花瓣與浪花交織,號角齊鳴,漆黑的海劇烈翻滾著十分壯觀。


    阿璃正在凝神觀看,肩膀被戳了戳,耳邊響起司千夜的聲音,”你不是一直想看鬆子妖是什麽樣嗎?那個站在街道上穿黃裙子的姑娘,就是鬆子妖。”


    阿璃立刻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個小姑娘跟一群夥伴站在一起,長相十分清秀,渾身書卷氣。但真正引起她的注意不是鬆子精,而是鬆子精旁邊的書上落著三隻鳥,紅黑白並排站著。


    黑的和白的不認識,但是那隻紅的,即便跟幾百隻鳥混在一起,她也能認出是緋羽。她立刻往後躲了一下,萬萬沒想到緋羽竟然來了。


    記得千紙鶴上沒寫到妖舟的事啊,隻說了出去幾天。一定是白澤把在山洞撿到的事告訴了緋羽,他們才一起來的。那麽那隻小白鳥就是白澤了。小黑鳥是誰?不可能是季幽,他們水火不容。


    司千夜也看到了小紅鳥,不僅如此他還認出了小白鳥和小黑鳥。少年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將窗戶關上。


    “外麵太吵了,等黃昏時會有妖精遊街,變出真身遊街很有意思。現在還早,你先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司千夜將食案上的盤子往阿璃麵前挪了挪。他沒有叫奇怪的東西,都是常吃的。水果、穀物和蔬菜。與人族的烹調習慣差不多,妖族也是水煮或者蒸熟,再撒上醬汁。


    “你嚐嚐看,我們妖舟的水果都是水果精自己種的。桃子精種桃子,蘋果精種蘋果。術業有專攻,種出來的水果又甜又大。他們種出來以後,就會送到穀倉精那裏保管,四季都不爛。”


    阿璃心道,是挺大的,桃子都要趕上西瓜大了。


    司千夜拿出匕首切了幾下,桃子立刻分成數塊。他小心地把桃塊都挑進一個碗裏,推給阿璃。


    阿璃問:“你不吃嗎?”


    司千夜很輕地笑了一下,“我看你吃。”很久以前被阿璃一直照顧的時候他就想過,等他得到妖舟,要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阿璃。他得到妖舟後,收集了許多稀世珍寶,年複一年,像小山一樣高。


    “阿璃,等看完海祭,我帶你去看點東西。”


    “看什麽?”


    “你去了就知道了。”司千夜輕聲道。


    阿璃不再問,一邊緩慢地吃著桃子,一邊想小黑鳥是誰?


    吃過東西,司千夜又調製了一杯放了無香丸的果子露。等阿璃喝完果子露,他從戒指中取出被褥鋪在地毯上,“你躺著歇歇,離黃昏還有點時間。”


    阿璃都要被他的事無巨細驚呆了,司千夜就是那種話不多,隻做實事的人。


    窗外飛過一道紅色的影子,是小紅鳥。它在挨個船上找著阿璃。但是司千夜早就在窗外加了結界,它根本看不到阿璃在這裏。兩次都從窗前飛過,但是毫無察覺。


    阿璃想到小紅鳥飛來飛去就覺得心下不忍。甚至覺得,既然緋羽找過來了,她跟著他回去也是可以的。


    “要不我還是不看了,我現在就想回天山。”


    “回天山?”司千咒聽到萬分驚訝,“你還沒看黃昏時的萬妖遊街。而且妖舟還有別的好玩之處,我還沒帶你看呢。”


    “我改天再來呀,”阿璃道,“我又不是走了就不再來了。”花還沒刷完呢。


    司千咒還想勸,司千夜打斷了他的話,“看完黃昏的萬妖遊街再回吧。”


    見他這麽說,阿璃沒有再堅持,反正離黃昏就兩三個時辰了。


    “睡一會兒,到時間我叫你。不然遊街時間長,你定會疲憊。”


    阿璃魂魄回到身體才一天,正該是要好好休息的時候,她也怕出岔子,點點頭答應下來。


    她躺下後,司千夜就安靜地坐在她旁邊。少年仿佛一柄入鞘的劍,坐的端直極了。


    阿璃看了他一會兒,漸漸有了困意,合上了眼睛。


    睡夢中,她又回到了九天。她到處找著緋羽,卻發現緋羽安靜地躺在祭壇上,合著眼一動不動。她伸手推他,他也不醒。喊他的名字,他也不應。


    “阿璃,阿璃。”頭頂傳來一道道急促地聲音,她緩緩睜開了眼,瞳孔中映出司千夜的臉。房間裏被橘色的燭光溢得滿滿的,窗外已是飛霞漫天。


    “我聽見你一直叫緋羽的名字,怎麽,做噩夢了?”


    阿璃揉揉眼,輕“嗯”一聲,“夢到他躺在祭壇上,怎麽推他也不動。”


    少年黑眸飛快地閃過一絲複雜的光,好一會兒才說,“隻是夢而已。”


    阿璃點點頭,沒有多糾結。


    司千夜道:“我們下去吧,你聽外麵熱鬧得很。能在同一天見到上萬隻妖怪的真身,這種事可不常有。”


    阿璃連忙起來,略整一下衣衫,便跟著他走出房間。


    街道上已經布滿了妖怪。除了遊街的妖,就連許多圍觀的妖都露出了真身一起狂歡。大家跳起了一種原始的舞。猴子、貓、九個腦袋的蛇、長著人頭的孔雀、長著魚頭的人,甚至還有各種水果,用具,凡是世上有的,皆能成精。


    大家歡快地跳著舞,司千夜拉著阿璃躲過一群跳舞的仙人掌,來到稍微開闊點的地方。司千夜看到遠處有賣胡餅的,想到阿璃沒吃晚飯,立刻道,“你在這裏等我,哪兒都不要去,我去給你買幾個胡餅就過來。”


    阿璃想要拉住他,但卻沒拉住,隻得看著他消失在妖群裏。


    她緊貼著一間店鋪的大門站著。店鋪的主人想是也去看熱鬧了,早早把店鋪打烊。周圍都是狂歡的妖,幾乎沒有一個是人的模樣。


    她不斷踮著腳看司千夜有沒有回來。一個巨大的鬆子跳著舞經過她身邊,餘光瞥到她的臉又退了回來。


    “咦,我見過你啊。”鬆子說。


    阿璃手指扒著門,仰著臉看著鬆子,有點不習慣鬆子說話。“啊……是嗎?”


    鬆子道:“你等等哦。”她搖身一變,變成一個穿著黃色裙子的小姑娘。


    阿璃微微一怔,認出是她先前從窗戶看到的那個鬆子精。


    鬆子精擠進妖群,沒一會兒就拉來一個穿紅衣服的姑娘,“阿念,你瞧是不是她?”


    那個被她稱作阿念的姑娘仔細看了看阿璃的臉,點頭,“沒錯,就是她。”


    阿璃有些莫名其妙,“你們在說什麽?”


    鬆子精道:“剛才阿念看到一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進了金塔。但她穿的衣衫跟你不一樣,是紅色的嫁衣。”


    阿璃疑惑,“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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